第8章
那天過後,溫随安就幾乎沒見過時遇了,偶爾在貼吧上到是經常看到別人偷拍他的照片。溫随安沒有跟自己的室友們談及有關時遇的事情,即便是她們聊天聊到了時遇,她也是閉口不提,靜靜的做個聆聽者。
有時候,溫随安會靜靜的看着自己微信上時遇的微信,點開對話框,也不過只有一條“我們是好友了,快來聊天吧”的消息。溫随安進過他的朋友圈,寥寥無幾的幾條信息,也都是轉發的消息。
在上課的時候,溫随安有時候會有些迷茫,之前的兩次見面,像是做夢一樣。之前只能遠遠觀望的人,跟自己那麽近距離的接觸過。
看見老師的板書,溫随安也會下意識地想起來時遇寫的那兩個字,他的名字。
溫随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說,溫随安,你沒救了,然後繼續抱着書本去教室上課,或者去圖書館看書。
日子又開始過的像之前一樣,教室、宿舍、圖書館、食堂,四點一線的生活,周末了去市裏的圖書館兼職,偶爾跟室友們出去吃飯,打打牙祭、逛逛街。
很普通、很簡單的大學生活。
四月中旬,溫随安下了課,接到了一個人的電話,一個對她而言熟悉又陌生的人。那個本該稱之為她父親的人,卻從沒有盡過一點做父親的責任。如果說,真的有的話,大約就是每次寄給她的生活費了吧。
雖然,她很少去動用那筆錢。
“喂。”
“喂,随安啊。”
“嗯,有事?”
溫随安真的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樣的心态去跟他,自己的父親說話,也不該道該跟他說些什麽,想裝的平常一些,語氣卻生硬的很。
“随安啊,這學期能回家吃個飯嗎?”
溫随安擡起頭,眨了眨眼睛,有些苦澀的說:“那個,不是我的家。”
“随安,當年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可這些年,我們是真的想你......”電話那邊的中年人的聲音,很是急切地解釋着,溫随安卻覺得刺耳的很,很是冷硬的打斷了:“抱歉,我還有事,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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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對方說話,就急切地将電話挂斷了,表情也是冷冽的很,哪有平時的溫和模樣。
有同學從後面經過,看溫随安臉色不好,以為是身體不舒服,過來詢問她:“随安,臉色這麽難看,是身體不舒服嗎?”
溫随安勉強的對着自己同學笑了笑,回道:“沒事。”
同學看她臉色好了一些,又囑咐了一句“有事去醫務室啊”就離開了。同學離開了,溫随安臉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回到了那副冷冽的樣子,陰雲密布的。
這個時間點是吃飯的時間,溫随安被那個電話弄得沒了胃口,也吃不下去東西了。現在的她,不想回宿舍,也不知道去什麽地方,漫無目的的走着。
中間,電話一直在響,溫随安挂斷了兩個後,還在一直打,溫随安索性把手機靜音不管了。
偶爾遇見認識的人,溫随安只能勉強的笑着打招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後溫随安停住腳步的地方,是她經常去的那個廢棄的操場。她坐在那個長椅上,書本被放在一邊。
四月的陽光已經不算小了,正中午又是陽光最強烈的時候。好在這邊的樹木較多,長椅的位置也被樹蔭完全遮蓋住,倒是曬不到太多的陽光。
想到那個電話,溫随安就覺得頭痛。
溫随安的身份很複雜,她的家庭也很複雜。
剛剛打電話的人是她的爸爸溫隽,可溫随安從小是被溫爺爺溫奶奶養大的,溫爺爺并不是溫随安的親爺爺,只是恰好也姓溫而已。
當年,溫隽跟溫爺爺的兒子溫允楚是大學室友,因為同姓溫,兩人的性格有很合得來,志向也一樣是想創業開自己的公司。大學四年,兩人一直都是好兄弟,連他們的女朋友都是關系很好的閨蜜。畢業後,兩人又是在一起創的業。
剛創業的時候,兩人年紀小,社會經歷不夠,吃了不少虧。後來,公司越做越大,兩人也陸續結了婚。一次溫隽要去出差的時候,因為溫隽的妻子恰在産期內,溫允楚覺得這已經是第二個孩子了。第一個孩子出生的時候,溫隽因為公司出差,沒有趕上孩子出生,這一直是溫隽的一個遺憾,也是他一直覺得虧欠自己妻子的地方。
這是第二個孩子了,溫允楚覺得不能再讓他錯過自己孩子的出世了,就代替他去了。因為不想溫允楚自己一個人去,他的妻子就跟着一起去了,那時候,溫允楚得的妻子已經懷孕了三個多月,跟着去是想給與他一個驚喜的。最後誰能想到,他們出差的那個城市,發生了大地震,夫妻兩在失聯了幾天後,被人發現了。
只是,那時候他們已經去世了,連同那個才三個多月,尚未成形的孩子。
溫允楚夫婦的屍體被認領回來的時候,溫隽的的妻子才生産完二胎,一個女兒。當他們看到溫允楚的父母親,頭發灰白的樣子來認領自己兒子、媳婦屍體,以及那個還在媽媽肚子裏的孩子,溫隽痛苦不已,恨不得躺在那裏的人是自己。
溫老爺子是中醫,一輩子行醫救人的,卻沒想到落到現在的這個場景,白發人送黑發人。
溫隽跪在夫婦兩人的面前,說:“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替我出差,他們就不會......”後面的話,他說不出口,溫老夫婦也并沒有對溫隽說什麽,他們的眼神中出了傷心再無其他。溫老夫婦,積善修福一輩子,他們怪不了溫隽,也并不能怪他們,這是他們自己兒子做的決定。做決定的時候,誰又能想得到會發生地震呢?
溫老夫婦并沒有說什麽,既不安慰也不痛罵。他們心善,安慰的話他們也是說不出口的,畢竟出事的是他們的家人。
接走了兒子、媳婦的屍體,溫老夫婦并沒有多停留一天,早早的離開回了老家。
對于他們來說,這裏是個傷心地,多停留一天,都是傷心。
溫老夫婦走的那天,溫隽把自己關在書房一整天,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替溫允楚為兩位老人近孝,為兩位老人養老送終,做溫允楚要做的事情。溫允楚沒有完成的事情,他要去做完。
溫隽把自己的這個決定跟自己的父母親說了,老兩口很支持自己的兒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溫允楚夫婦是救了自己兒子一命,如果溫允楚沒有提出替溫隽出差,現在去世可能就是溫隽了。
那一年,溫隽每個月都會抽時間去溫隽的老家一趟,看看溫老夫婦。
溫隽的老家是在南方的一個小鎮了,民風淳樸,每個人都很熱情好客,也都很善良,和城市裏是完全不一樣的面貌。每一次來,溫老夫婦從不會對他說什麽惡言惡語,也不會像之前一樣的溫聲細語的,盡量的将他當作平常人一樣。
不可否認的是,心裏還是有一根刺,他們不是聖人,做不到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第二年的這一天,溫隽再來看溫老夫婦,還帶來了一個孩子,一個周歲的女娃娃。溫隽把女娃娃往溫老夫婦的面前一放,女娃娃樂呵呵的看着溫老夫婦,臉上的笑容甜的醉人。
他說:“叔,嬸,是我對不起你們,我害你們沒了兒子、媳婦、孫子。如果我是孜然一身,我會跟允楚一起走。叔,嬸,這個孩子,我就交給你們了,當初允楚,就是因為她才替我出差的,以後,她替允楚陪着你們,她替我們在你們面前盡孝。”
溫老夫婦看着女娃娃,心裏軟成一片。溫老爺子嘆息的說:“孩子,你其實不用這樣做的,孩子離了你們,你們該有多傷心啊。”
溫隽聽了這話,眼中也盡是不舍與掙紮,女娃娃卻不知什麽事,還在朝溫隽咧嘴笑,那笑容,看的人心都酥了。
“叔,嬸,說不想,肯定是假的。做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我能體會到你們失去允楚的感覺,所以,這個孩子,請你們當成允楚的孩子一樣,只希望你們不要遷怒與她。”
“孩子,我們能做到這樣的對你,就不會去怎麽樣的仇恨這個孩子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
溫隽很是不舍得看了看女娃娃,狠了狠心:“叔,這個孩子還沒有大名,你給起一個吧,她的溫,是溫允楚的溫。”
“就叫随安吧,溫随安。随遇而安。”
“随安,随安,好名字。叔,我走了,這個孩子就交給你們了。”
溫隽轉身就走,留下了一大堆的有關孩子的用品。從孩子的用品上就能看出來,他們對孩子很是用心的。
沒有那個父親會心甘情願的将自己的孩子交給別人的。
随安啊,對不起,爸爸真的很舍不得你,但是,很對不起,爸爸沒辦法,爸爸欠他們溫家三條人命啊。
溫隽強忍着眼淚開車離開,而溫家裏面發現自己的小女兒不見了的溫夫人,幾乎快要發瘋了,她猜到了溫隽的用意,可是她舍不得。
我的孩子,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