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串

戚夏深躍躍欲試,“可以嗎?”

沈閱微道:“當然。靈輪放在你身上保管,也算是你的所有物。”他上前一步,一指輕輕點在靈輪上,“我會教你進出的辦法,說來靈輪沉寂許多年,應當擴充些活物了。”說着指尖下滑,勾起靈輪,神情有些懷念。

在他沉睡前的靈輪,每一座山和每一片海都是蘇醒的,溪流與河從不停歇。生靈栖息安居,真正的世外桃源。

溫熱指尖觸碰到戚夏深的皮膚,過于親昵的動作讓戚夏深一個激靈,下意識擡手想要捂住被觸碰過的肌膚,卻恰好握住了沈閱微的手。

溫熱肌膚的觸感甚至讓人心生眷戀。

戚夏深尴尬至極,立刻抽回手,“對不起對不起。”

沈閱微輕聲笑了笑。

戚夏深又炒了兩個菜,有了現做的魚,薛白連炸雞都顧不上了,但由于後背還有抓痕,被戚夏深勒令不許吃刺激性的食物。

吃過飯,戚夏深拎着薛白看他背後的抓傷,一邊上藥一邊道:“不行,我明天要帶你去打個狂犬疫苗。”

薛白:“……不行!”大貓掙紮着撲騰起來,蹭了戚夏深一身毛。

戚夏深暴力鎮壓,絕情道:“誰知道那貓有沒有毛病?你明天還得跟我去做個全點的檢查。”順手拿起一邊的剪刀給薛白修修腳,道:“還有,今晚洗澡。”

用塑料袋或者保鮮膜裹上身體就行了。

薛白屈辱抵在沙發上,不想說話了。

沈閱微和戚夏深一起收拾了碗盤,戚夏深洗碗的時候長嘆一聲,“我什麽時候能買個全自動的洗碗機啊。”

他做主播,賺的多花的也多,最主要的還是要存款買房子。所以近期一直在琢磨着要不要學綠江上的其他主播開淘寶店,但是他能買什麽呢?

沈閱微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考,“帶薛白一起進靈輪裏看看?”

廚房外裝死的薛白蹦起來三兩步竄進戚夏深懷裏,一人一貓眼睛清亮亮地盯着沈閱微。

沈閱微一笑,伸指點住靈輪,戚夏深腳下一空,感覺到堅實地面時,眼前出現了新的景象——他們身處一片奄奄一息的山林中,山下就是望不到邊際的大湖。

這麽大這麽深的湖,水波粼粼,淺水處能看見湖底的卵石,沿岸的青草卻是稀稀疏疏,偌大的淡水湖也看不見水生生物。

風景是好看的,但總是泛着死氣。

薛白坐在戚夏深懷裏,探頭望了望。他神經粗,渾然不覺得周圍有任何異常。

戚夏深忍不住放輕了呼吸,這裏太安靜,以至于稍有些響動就格外的明顯,“有點奇怪。”

沈閱微道:“靈輪從我受傷後就封閉了,裏面的生靈也被驅逐。這卻舟山是我沉睡之地,有些未開靈智的動物活了下來。”

戚夏深忍不住向四周看了看,卻舟山範圍太大,看不到其他地方。他心裏估算了卻舟山的範圍,幾秒後就放棄了——都看不到邊,還算什麽算。

家裏有山,山裏說不定還有礦啊。就算現在山裏還是光禿禿的,在外面買點什麽種上養上,也是行的。而且這可是妖怪的地盤啊,出産的銀魚味道比外面的好上百倍,随便重點水果撒點什麽靈水估計也不會差。

沈閱微注視着戚夏深的側臉,放肆欣賞他無可挑剔的五官,道:“想看看其他地方嗎?”

戚夏深興奮道:“可以嗎?”

沈閱微伸手:“來。”

戚夏深握住他的手,眼前景象一花,已經從山腳到了山頂。

“卻舟山的山頂可以俯視整個靈輪。”沈閱微拂開身側流雲,千山收入眼底。

高空無飛鳥,只有霜雲緩緩流動,往下要撥開雲海才能看清。高空寒冷,但戚夏深絲毫不為寒意所侵,沈閱微的手傳來源源不斷的暖意。他在山頂極目眺望,靈輪內的世界根本望不到邊際,起伏山脈浩瀚海洋卻都蒙着一層陰翳。

以戚夏深的目力,稍遠點的景色就看不見,更何況還有陰影遮蔽,更不清楚。

戚夏深環視一周,那灰色陰影遍及整個靈輪,唯有身下的卻舟山是明亮的,陰影停在卻舟山的邊界,如同蟄伏的野獸,不死心地想徹底吞噬這一塊淨土。

薛白道:“這是什麽玩意兒?”陰影給他的感覺太不好,隔着這麽遠的距離,都能嗅到腐朽瀕死的味道。

沈閱微撥弄着手串,眼中沁着寒意——山下陰影張牙舞爪,時刻都觊觎着卻舟山這塊最後的安寧之處,或許要不了多久,卻舟山也守不住。

卻舟山陷落,他最輕會陷入沉睡,至于何時能再度醒來……也許永遠都不能再清醒。

戚夏深無端憎惡山下的暗色陰翳,如此秀美廣闊的天地像是生了大病,滿身的瘡疤,沉重匍匐着喘息。

巨獸垂暮。

沈閱微道:“喜歡這裏嗎?”

戚夏深這才回過神,道:“當然喜歡。”雖然蕭條,卻真的沒有任何污染。

沈閱微便再次露出笑容。

戚夏深發現這一位真的很愛笑,哪怕不言不語望着你的時候,那目光都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全心全意地仿佛眼中只有一個你。

不需要言語,撩你只要一個笑容一個眼神,足夠了。

薛白抱着自己的尾巴,一邊咬一邊含糊道:“快八點了,你不去直播了?”

戚夏深經他一提醒,差點把薛白丢下去,趕忙道:“靈主,我現在得出去。”他還要賺錢養家,以前養自己和薛白,現在還得帶上一個大佬。

沈閱微點點頭,眨眼的時間,兩人一貓就從靈輪中回到了客廳。

戚夏深丢開重的要命的薛白,匆匆走進廚房,切了水果分成三份。一份放在跟進來的薛白頭上,一份塞給沈閱微,最後一份自己帶進書房。

“靈主,我書房裏有不少書,你要是無聊可以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戚夏深說着推開書房的門,然後打開了電腦。

書房兩面牆都是書架,塞得滿滿,有不少舊書籍都是從家裏搬出來的,母親去世後他不曾翻過一遍。

沈閱微抱着塞過來的果盤,略一挑眉,薛白已經頂着果盤坐在了戚夏深懷裏,一邊看屏幕一邊吃水果。他環視着并不寬敞的書房,目光掠過書架某一處時忽然停住,徑直走過去取出一本泛黃卻被好好保存的老相冊。

“這個可以看嗎?”沈閱微揚起手中相冊。

戚夏深回頭看了一眼,對這本相冊沒什麽印象,費力回想後才道:“這是很舊的相冊了,你看吧。”是他祖父母甚至更早前留下的,那時候經濟條件不好,也不知道怎麽會留下這麽多的照片。

他已經開了直播,先和觀衆打了招呼,閑聊幾句後才點開游戲,正是昨晚沒有播完的甜蜜夢境。剛開始戚夏深還能聽見身後翻動相冊的聲音,沒幾分鐘,身後那點響動就消失了,他能感覺到沈閱微的視線。

按壓着鍵盤的手指不自覺用力,戚夏深無端有些緊張,輕咳一聲,推了下防輻射眼睛,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游戲上。

沈閱微的存在感太強,沉默注視的目光都帶着不容忽視的重量。

戚夏深終于忍不住,回頭看了沈閱微一眼。

沈閱微輕聲道:“打擾到你了?”

他聲音雖然輕,但戚夏深的話筒收音很好,粉絲敏銳地捕捉到沈閱微的聲音,彈幕都在讨論沈閱微。

聲音好蘇啊啊啊!聲控要死了。】

不是,我夏哥家裏有人?】

前面的,家裏有人不奇怪,關鍵是這個時候了家裏還有人。】

戚夏深淡定道:“朋友啊,在我家住幾天。又不是小姑娘,你們激動什麽?”

沈閱微聽他不葷不素地調侃自己,只是微微一笑。垂下頭去細細翻看相冊,都是剛建國時的老照片,翻到現在還沒有見過的。

身後的灼人的視線終于消失,戚夏深終于能專注于游戲和直播。

他今天狀态不錯,順利通關了游戲,下播後發現沈閱微居然還在看相冊,頓時驚了——這麽個黑白照片集能看兩個小時?

戚夏深走過去,沈閱微正對着手中的一張照片出神,神情說不出的懷念。

戚夏深心中一動——大佬居然認識照片裏的人?他本來以為靈輪是機緣巧合下流落在他家的,現在看來可能就是寄放在他祖輩處。

那大佬年紀可不小了。

戚夏深連忙揪住竄出來的想法,反手塞進腦洞裏。

沈閱微指尖摩挲着照片的一角,戚夏深好奇得不行,挪兩步湊過去看,只一眼便怔住了。

照片上是年幼的祖父,可戚夏深吃驚的是放在祖父頭上的那只手。

手的主人并未出境,只留給局外人一截灰藍的衣袖,纖細手腕修長手指。那白皙腕間一副紫珠十八子手串,流蘇垂落,繩結的樣式萬分眼熟。

那也絕不是是沈閱微的手,瘦得骨骼嶙峋,仿佛重病加身。

戚夏深第一時間看向沈閱微的手腕,照片中的手串未必是沈閱微手腕上的,但款式顯然是一樣的。

沈閱微的指尖停在照片中人的手腕上,目光卻飄忽到不知何處。

大夢清醒,斯人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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