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能再等了

(二十九)

江別怨敲了敲門,走了進去,校長從山一樣高的文件裏擡起頭,透過厚厚的眼鏡片看了江別怨一眼,說道:“你是茍教授的弟子?”

江別怨點點頭,他的恩師還在醫院裏躺着呢,估計要中風了。

恩師是他們這個專業學術界的帶頭人,為這個專業做了不少貢獻,可是又怎麽樣呢,一家三口一輩子擠在學校陰暗潮濕不足二十平方米的老師宿舍裏,就這樣終老。

火些盒一般的悲劇人生。

這樣的人生一眼望不到頭,窮得讓人害怕,江別怨并不想過這樣的人生。

所以他對于大學老師這個職業并不是很熱切地希望守住,大學老師只是相對于回到鄉下,相對于在安城找到一份賣保險,做銷售的工作要好一些罷了。

校長看了看他,對他認真說道:“江老師,你的學業很優秀,講課也很得學生喜歡,我們校方原打算是将你留校的,但是最近嘛——”說到這裏,胖得如同榨汁機壓過的校長咳嗽了兩嗓子,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江別怨,對他說道,“最近有一些不好的傳聞,你知道,不管是在中學,還是在大學,師生戀有違師德,是嚴厲禁止的,我們對于師德師風,采取的是一票否決制。”

江別怨內心震了震,嘴腔泛起一陣苦味。

校長繼續說道:“一票否決制,就是不管你多麽優秀,先前多麽努力,做出多少業績,只有你出現一個污點,你就沒有資格為人師表了。”

江別怨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他是在做一個取舍,他在賭,賭人生,如果成功追到鐘繁绮,他能順利娶了她,那麽他的人生一步登天,可以實現自己遙不可及的目标,做不做老師也無所謂,如果沒有成功追到鐘繁绮,反正當一輩子人民教師也無法實現自己的目标,那麽,他跑出去賣保險做銷售也是可以的。

校長點點頭,說道:“行了,相信你也是明白人,會想明白的,女學生在校不能談戀愛,你可以等到她畢業,你們在一起就沒人管了,希望你明白我們校方的一片苦心。好了,沒事了,你出去吧。”

江別怨站起來,點點頭客氣地說道:“謝謝校長。”然後走了出去,走出校長辦公室,他的步子又放慢下來。

往事如煙,在內心慢慢升起。

為了他的人生目标,他必須這麽做。

研究生馬上要畢業,他要留校了,他曾經試圖給自己城裏的親爸親媽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大學畢業,留校當大學老師,這應該是一份值得驕傲的工作,雖然不能賺多少錢,他希望這份榮耀可以幫他回歸他真正的家族,然後爸媽只是淡淡地恭喜他兩句,其它的話卻只字未提。

再然後,幾個月沒有聯系,他們并沒有開車來接他,也沒有主動打電話來邀請他回家。

所以江別怨知道當上大學老師他也沒法回歸家族,而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回歸家族,這是他複仇的第一步!

江別怨慢慢走在文科樓站定,現在時間是傍晚五點,有學生帶着書本絡繹不絕地往文科樓走,經過他的身邊時,對于他挺拔的身姿都會多看幾眼,江別怨卻渾然不覺這些好奇的目光,繼續等待鐘繁绮,固執又倔強地邁向自己的目标。

鐘繁绮和江別怨的師生戀鬧得滿城風雨,自然而然,錢滿樓也聽到了。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滿樓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壓根不相信鐘繁绮會和別人談戀愛,他伸出鐵鉗一般的大手,拼命地抓着告訴他這個消息的男同學的胳膊,對他大聲質問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整個人如同咆哮馬附體。

那個男同學原本是一片好心,因為他确切地記得鐘繁绮是滿樓的家長嘛,滿樓也通紅着臉說過鐘繁绮那個漂亮的學姐是他姐,他想他姐和老師談戀愛了,滿樓卻還蒙在鼓裏,他看不過去,肯定要告知一聲,可是他一片好心,換來的什麽結果,滿樓那個鄉下瘋子,差點把他的肩膀捏碎。

他大叫道:“唉喲,我的天吶,我的手都要斷了!錢滿樓,你個神經病你姐和老師在談戀愛!”

滿樓仍舊不相信,對他大吼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他根本聽不清,只覺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響,世界一片空白。

那個被捏得痛得臉變形的男同學也生氣了,大吼道:“我說你那姐要被老師操了!”

滿樓的耳朵差點被他吼聾了,他聽清了,憤怒如火山爆發,對着那個男生就是一拳,男生鼻子的血如泉水般湧出,搖搖晃晃倒下去。

滿樓也不管,整個人如同木頭似的呆呆站在那裏,兩眼無神,仿佛瞬間得了絕症似的,那個男生的聲音如果同回聲,在他耳朵邊嗡嗡地響“我說你那姐要被老師操了!我說你那姐要被老師操了!我說你那姐要被老師操了!”

一個聲音在他的心裏反複響起,她怎麽能夠戀愛呢,我還沒準備好呢,我還沒變得有錢變得優秀,她怎麽能夠戀愛呢。

滿樓痛苦得呆若木雞。

男生爬了起來,擦了擦鼻血,又摸了摸自己如火燒般的肩膀,沒好氣地看了滿樓一眼,對他說道:“錢滿樓,你應該去醫院耳科挂個號了,你聾了。”

錢滿樓仍舊不吭聲,像截朽樹似的站在原地。

男同學氣憤地走開,一會,又走回來,對他挖苦地說道:“不但要去看耳科,還要去看腦科,知道嗎?你腦子也有問題了!”

滿樓仍舊如同聾子,置若罔聞,呆站在原地。

男同學長嘆口氣,對他道:“你姐談戀愛你反應那麽大?她是你親姐嗎?你對你姐感情有點怪啊?”絮叨了一翻,滿樓當他是空氣,他也覺無味,丢下滿樓,一個人走了。

滿樓站在原地,如同一個路燈,要站到地老天荒去。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是兩個小時,也許漫長得像兩個世紀。直到天空開始下雨,由毛毛細雨變成小雨,由小雨變成中雨,由中雨變成大雨,由大雨變成狂風暴雨。

原本三三兩兩在校園散步的學子全部因為狂風暴雨跑到教學校宿舍等地方躲起來了,只有滿樓仍然如同一個石像,傻傻地站在原地,任飄潑似的風雨侵襲着自己。

比起內心巨大的痛苦,他受點風雨算得了什麽呢。

只是毛毛雨罷了。天空突然打起雷來了,扯起閃電來了,随着一道閃電如同銀蛇似的劃破夜空,接着巨大的雷聲滾滾而過,滿樓被雷聲打得清醒起來,渾身一哆嗦,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了,剛才大雨傾盆的時候,知道沒人發覺他的痛苦,他放縱了自己的感情,在大雨中他的眼睛下着小雨,現在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自己的淚水。

他抹幹淨臉上的水珠,然後朝着鐘繁绮住的女生宿舍發足狂奔。

他不能再等下來去了!眼看他要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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