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明珠酒店最近的步行街還需要搭乘雙層巴士十幾分鐘才能到,駱白打算買點禮物帶回去。
步行街物美價廉, 最重要的是有很多東西在大陸買不到。
駱白仔細研究地圖, 認真記住來回兩條路線,确定方向後就在站臺等公交。
公交五分鐘來一趟,很快就上車, 第一層沒空位, 于是到第二層。
第二層後面有個空位, 駱白走過去坐下, 旁邊靠窗位置坐着個少年。
他并沒有注意到旁側少年的樣貌,只瞧見一身簡單而時尚的服飾,進而印象深刻。
灰色圓領針織毛衣, 色調不張揚,也不會顯得暗沉, 恰到好處的舒适柔軟。仔細看還能發現毛衣上編織着簡單大氣的花紋, 哪怕放到後世,過個二三十年, 這件毛衣依舊不會過時。
下身是普通黑色長褲和一雙大頭皮鞋。
服飾特別簡單,但搭配起來就顯得賞心悅目, 而且永遠不會過時。
這身裝扮即便過去幾十年,還是不變的經典潮流裝扮。
駱白心中不由贊賞旁側少年的審美。
九十年代大陸還是以工人裝為美,香江雖與國際接軌, 但本土時裝才剛發展起來。
現在流行的是蘿蔔褲、燈籠褲等, 青少年裝扮偏向日風韓流。
總而言之,不是駱白欣賞得來的風格。
還是旁側少年這樣的經典款更符合他的審美。
這麽想着, 駱白視線上移,對上少年烏黑的後腦勺。
推了推眼鏡,心中遺憾,見不到正臉,不過發質不錯。
他正要收回目光,恰在此時,少年轉過頭來,平靜無波的雙眼正好和駱白對視。
少年!
帶佛螺菩提的漂亮少年!!
緣分,太有緣分了。
駱白難得愣怔住,實實在在感到驚訝。
圖書館和機場相遇,說是巧合,入住同一家酒店還在對門,也可說是巧合。
但現在連搭乘同輛雙層巴士坐到鄰座,那真的是巧合到沒邊了。
要麽真是緣分,要麽故意接近——這條可能性可以排除。
厲琰也有點驚訝,不過他從駱白臉上也看出了一閃而過的驚訝。
他了解駱白的一切,相反,駱白不認識他。
前世駱白因他而死,可實際上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是被誰連累死的。
所以,‘故意接近’和‘伺機報複’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那麽,剩下就是巧合。
巧合麽?
厲琰下意識撥弄手腕上的佛螺菩提珠串,前世加上今生,他不相信也不歡迎所謂‘巧合’。
巧合意味着驚喜或驚吓兩種可能,無一例外會打亂他安排好的節奏。
對于習慣将節奏掌握在手中的厲琰而言,一旦出現所謂的‘巧合’,就會毫不留情的鏟除。
駱白率先打招呼:“我叫駱白,長京市人。”
厲琰瞟着駱白,半晌後,輕聲道:“厲琰。”
原文男主在了解駱家慘狀後徹底黑化,擋路的、妄圖阻止的,全被或是弄死、或是踩下去一輩子也沒法翻身。
可謂心狠手黑,無人敢惹。
沒人真正希望他活下去,哪怕是他的生母。
厲琰前生所走過的路,所遇到的人,無一不希望他能盡快死去。
為此,親自動手籌劃殺死他。
直到厲琰站到金字塔頂端,他們出于膽怯,不敢行動,只敢在心底裏默默祈盼他趕緊去死。
年少時被迫躺在病床上,虛弱到動彈不得的經歷讓厲琰格外注重身體健康。
所以厲琰命長,老對手含恨而終,他還身體健朗,繼續活到壽終正寝。
所以你看,好人不長命。
而像他那樣心狠手黑,手沾無數鮮血、腳踩着亡靈骸骨的壞人卻可以富貴榮華、長命百歲。
厲琰眨了下眼睛,透過駱白,看見前世被心腹背叛而困于車中的自己。
求助無援,滿心怨恨地靜待死亡時,從不被他放進眼裏的駱白瘸着腿把車底下的他拖出來,自己卻慢了一步,死于汽車油箱爆炸中。
沖天火光下,上輩子唯一願意他活下去的人,死在眼前。
厲琰知道駱白救他一命的舉動或許僅是善心發作,可于他而言,那是第一次,有人用行動告訴他,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願意他能活下去。
關于那段記憶,在後半輩子的峥嵘歲月裏,逐漸模糊,依稀記得漫天火光和墓碑上黑白照的俊秀少年。
現在直面駱白,厲琰以為已經遺忘的記憶竟然可以清晰到,連當時火光灼燒到面龐時的溫度還記得。
平靜無波的心湖投入一顆石子,在此刻泛起微不足道的漣漪。
厲琰沒有察覺到,但在不知不覺間,允許了駱白的靠近。
駱白:“我去下一站的步行街,你也是嗎?”
厲琰:“嗯。”
駱白:“那同行搭個伴吧。”
厲琰撥弄串珠的動作一頓:“好。”
或許是收購老牌企業股份的計劃十分順利,或許是記起前世駱白救他的一幕,獨來獨往的厲琰破例同意和駱白同行。
駱白露出個燦爛的笑容,越過厲琰看向車窗外,街道兩旁密集的樓房和廣告牌,還有匆忙的行人。
香江的雙層巴士是其交通系統中一大特色,分為專利和非專利。
他們所搭乘的雙層巴士正是屬于非專利中的旅游觀光巴,行駛路線可以看到不少旅游和購物勝地。
當然游客看中旅游和購物勝地,而駱白看的是其中商機。
他突然說道:“香江地區商圈發達,非常規整。而在大陸,超級商場陳列的自取貨物太少。零售商店貨物不夠齊全,有時候買些東西就得跑好幾個地方。”
頓了頓,駱白回神,沖厲琰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笑。
大部分這年紀的男孩并不喜歡談及這類話題,普遍認為是裝逼。
然而出乎駱白意料的是,厲琰贊同他的話:“交通系統也不夠發達。”
駱白猛地一拍手掌:“正解!”
交通是發展的重要脈絡,廣、海、長京三市既然是作為改革重點實驗城市,那麽大力發展交通系統就是首要任務。
他倒是想起來了,再過不久,關于這三個城市的鐵路、公路等規劃文件就會下達。
之後就是地鐵、高鐵的規劃,一旦交通體系規劃完成,西嶺村和附近幾個村也會被重新規劃,籠進不同的城市。
原軌跡中,西嶺村因污染而沒有被納入交通規劃系統中,後來被分割成幾塊各自并入廣、海兩市,反而脫離長京市。
駱白在心中盤算着,這回應該不會被劃分出去。
至少沖着華國第一村的名頭,長京市市政府肯定舍不得割掉這麽塊寶貝。
不過交通系統規劃最開始肯定是城市,要落到農村,恐怕得過個五六年。
這可跟他的合作社成員息息相關,還好有個五六年緩沖時間。
厲琰出門,乘坐人多擁擠的觀光巴士也是想看這邊的商圈,順道去找一位老國手。
別看他現在外表沒問題,內裏根基幾乎是爛了,如果不好好調養,活不了幾年。
前世調養十幾年才逐漸恢複,這一次提前找到那位老國手,将身體治療好。
駱白:“聽你的口音,也是長京人?”
厲琰正要回答,忽然巴士一個急剎車,兩人瞬間往前傾。
眼前厲琰就要撞到前面硬邦邦的座椅上,駱白連忙将他拉回來,兩人因為俯沖的力度相撞到一起。
駱白背部撞到座椅,疼得龇牙,而厲琰則是靠在了駱白的脖子上,薄唇擦過駱白脖子上那一塊細滑的皮膚。
突如其來的親近和唇上的接觸,令厲琰稍稍瞪大雙眼。
他盯着近在遲尺的細瘦白皙的脖子,想了想,還是在巴士停下來後,若無其事的退開,坐回原位。
厲琰看向車頭前方湧過來的一群人,說道:“是在游|行抗議的股民。”
應該是金融危機導致的股市災害,雖說政府力挽狂瀾,仍舊有人埋怨政府辦事不到位,沒能提前挽回股民損失。
厲琰:“他們在鬧市區抗議,會導致交通癱瘓。等巴士再啓動,可能需要幾個小時。步行街距離不太遠,下車走過去吧。”
駱白揉着撞疼的背,同意他的提議:“行吧。”
于是兩人起身,和其他人一起下車。
車下是鬧市街,非常擁擠。
厲琰皺眉,底下人山人海以及下去後難免和別人摩肩擦踵,立時有些後悔。
駱白下了車,轉身擡頭伸出手笑道:“把手給我,牽着一起走比較安全。”
厲琰遲疑片刻,将手伸出去的時候依舊緊蹙眉頭。
如果,他在心裏想着,如果手心相觸時黏膩惡心的話,就一定松開。
兩手交握時,出乎意料地,沒有讨厭的感覺。
厲琰稍稍松了口氣,放心的和駱白手牽手。
然而下了車,他們依舊寸步難行。
因為人太多,必須強行擠進去。
汗臭味、煙味、香水味混合,以及人群擁擠必須肢體相撞的一幕,兩輩子加一塊都上百年的厲琰壓根就沒經歷過。
想當然,他嫌棄至極,并抗拒進去。
厲琰喊住駱白,指着前面狹窄的小巷:“走那邊。”
駱白看向那條小巷,巷子是沒多少人,可方向好像不一樣。
厲琰捂着鼻子,忍住喉嚨想咳嗽的瘙癢感覺。
“我認識路,走吧。”
前世也曾在這裏生活過一段時間,對于周邊四縱八橫的小巷還算熟悉。
聞言,駱白就牽着厲琰擠開幾個人走進小巷,由厲琰帶路朝步行街方向走去。
一到寬敞的地步,駱白就松開厲琰的手:“你也去步行街購物?”
空空的手活動了一下,倒是有稍微的不習慣。
厲琰回過神,慢吞吞向前走着。
“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