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電視臺錄像視頻清晰明了,加上公安幹警介入, 證實輔導班策劃高考作弊, 範圍涉及數十個中學。

經查明,将近兩百名學生作弊,其高考成績将被取消。

涉案人員除了輔導班創始人, 還包括不少在校老師, 盜取和販賣試卷、利用補習之名幫助學生作弊, 且作弊手法層出不窮, 令人啧嘆。

洩露考題的輔導班及其連鎖店被徹底關閉,連同其創始人,即參與高考作弊的主謀分別被判三年或三年以下刑罰。其餘從犯正在被調查中。

電視臺記者:“……經過調查以及取證, 日前采訪的市一中教導主任劉春禾,原來她所教導的班裏就有十名學生參與作弊。而且根據犯事人員口供, 劉春禾主任一直跟這校外輔導班保持良好的合作關系, 目前警方也在懷疑她是否參與高考作弊。”

播報正要結束的時候,導演臨時要求加一段:“日前不是還采訪了一段關于她主筆的教輔材料嗎?經證實是盜取學生的, 而且著作權登記申請已駁回。”

電視臺記者是個三十來歲的溫婉女性,家中就有個十歲左右的小孩, 原本還挺敬佩劉春禾為人。

後來聽聞她竟跟校外非正規的輔導班合夥坑害學生就十分不齒,現在聽到導演這麽說,更為驚訝。

簡直是她所見過的, 最不要臉、最沒有師德的老師, 公然引誘學生作弊就算了,竟然盜取學生的教輔材料當成自己的!

女記者氣憤不已, 沒忍住就在播報中添了點各人看法:“著作權登記相關機關告知我臺,劉春禾女士此前發表的新教輔材料真正主筆者另有其人。劉春禾女士可能将因涉嫌盜竊他人知識産權而被起訴,在此,我們呼籲:師德為重!”

觀看新聞得知真相的家長們震驚不已,再次打爆市一中的電話。

“新聞說的是真的嗎?”

“前頭采訪裏的那個劉老師在撒謊,實際上師德敗壞?”

“你們學校怎麽還有那種老師存在?你們要是不把這種老師開除,我就上教育局反映!”

……

劉春禾匆忙找上駱金,彼時駱銀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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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銀似笑非笑:“劉主任,那份教輔材料真的很不錯吧。”

劉春禾心中一咯噔,猛地反應過來:“你們挖坑騙我?!”

駱金嗤笑:“老師,您說什麽呢?我們可沒讓您把我們的教輔材料據為己有,也沒讓您去登記著作權。”

劉春禾瞪着眼前言語敏捷的駱金,難以置信她真的被耍了!

從頭到尾,她們就知道自己的打算,所以故意設套讓她跳進去。

駱銀輕聲細語:“老師,您是不是覺得我們從農村裏出來的就是沒見識,見錢眼開,很好糊弄?”

是,她就是這麽覺得。

但現在劉春禾覺得蠢的是自己。

駱金:“老師啊,難道您都不看農業頻道的嗎?上次糖蔗交易,西嶺村拿下百萬交易。三十萬嶄新大鈔就擺我家餐桌上,您說我看得上一兩萬嗎?”

那你一萬塊倒是還啊!

劉春禾臉孔扭曲。

駱銀:“對了,校長正找您呢。估計是要跟您談一談。”

聞言,劉春禾手腳發軟,卻不得不面對盛怒中的校長以及學生家長

市一中校長拍桌:“劉春禾主任,校方信任你,将高三學子委托給你,但你做了什麽?收受賄賂,将學生引薦到校外不正規的輔導班!你知不知道高考作弊,這些學生的成績統統會被取消?你還盜竊別人的知識産權當成自己的,你枉為人師!”

“其他老師兢兢業業準備卷子,挑燈夜戰提高學生成績,唯有你,拿着卷子和學生當斂財工具。你現在敗壞的不是你自己的名聲,而是我們整個市一中百年清譽!你敗壞的是我們市一中全體老師的名聲!”

怒不可遏的指責如尖銳的針紮入劉春禾心口,疼得她臉色慘白而扭曲。

她怎麽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怎麽會呢?

明明昨天還受着家長的追捧,有望競選校長的位置,怎麽一夜之間她就人人喊打了?

劉春禾心裏慌得不行,焦急思索着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

這才過了幾天?高考成績都下來了,怎麽會突然翻出考題洩密的事?

居然還有視頻為證,這可是實實在在的鐵證啊!

輔導班,那個輔導班徹底完了。

她……對,她還沒完,只要撇清幹系就好!

頂多被學生家長怨恨罷了,可是本來她就只是介紹學生去輔導班而已,她根本不知道輔導班竟然敢慫恿學生在高考作弊。

劉春禾在心裏安慰自己,沒事的,哪怕是以前她盜取學校裏的試卷去賣也不犯法。

将別人的教輔材料據為己有,認錯賠錢私了就行。

“校長,你聽我說,我真的對高考作弊的事不知情,販賣卷子的事我認,可是這不犯法啊。我知道我做錯事,降職、扣工資都沒問題。讓我道歉認錯也可以——”

校長冷冷的看着她,不為所動。

事情爆發的那一瞬,他就恨不得撕碎劉春禾。

市一中百年清譽,全毀在他手中。

現在往後,他得做出多少努力才能讓市一中名聲恢複往昔?

“劉春禾同志,你數次販賣學校試卷和考題,涉及盜竊他人著作、高考洩題以及賺外快等行為已造成不良後果,故學校這邊決定,先予以停職處理。”

至于停職期限,自然無期。

劉春禾腿一軟,直接倒在地上,滿腦子都是‘全完了’的念頭。

名聲可以沒,工作卻不能丢。

這個年代裏,體制內的工作最穩定、最受人羨慕。

家裏親戚、來往友人,有誰不羨慕她教導主任的位置?

現下丢了工作,該有多少人嘲笑她?

校長不容置喙:“一中廟小,供不起劉春禾同志您這座大佛,請立即離開。”

劉春禾嘴唇嚅動,想求饒,觸及校長冰冷的目光,瞬間頹然。

她佝偻着背,挎下肩膀低頭回辦公室中收拾東西離開。

嫌貧愛富,差別對待差生班,數次強立收費名目,學生怨聲載道。如今還被揭發把試卷賣給輔導班,導致某些學生在校期間保持優秀成績而獲得保送名額。

劉春禾種種行為,無恥得令人厭惡。

她現在的名聲,全國都知道,哪個學校都絕不會要她這種老師。

未來毀了,前途暗淡。

當劉春禾抱着紙箱離開教學樓,學生們紛紛跑出教室,圍在欄杆上看她。

忽然有人高聲喊道:“劉春禾,滾出一中!”

“劉春禾,滾出一中!”

……

聲勢浩大,引來其他老師注意。

“你們幹嘛?都回去學習!”

學生群情激憤,老師根本攔不住,索性不管了。

“我呸!劉春禾,要不是高考作弊的事情被揭發,我姐就上不了大學你知道嗎?她的分數被作弊的壓下來,她的錄取名額被作弊的搶走,劉春禾你有沒有良心?”

“我哥也是差點落榜。”

“滾吧,弄虛作假的東西。”

……

劉春禾起初氣得全身發抖,可是當她見到學生全然憤怒厭惡的目光、昔日同事們的鄙夷,不由怔住。

惱怒變成恐懼、害怕,還有愕然。

原來她真的壞到這個地步,人人喊打,沒人願意挽留她?

一時間,心裏像是灌了大碗黃連水,苦得難以忍受。

劉春禾低頭,抱着紙箱匆匆離開,再也不敢踏足市一中。

然而等她回到家才發現,真正的災難才剛到來。

電視臺記者無孔不入的采訪,挖出很多她以前幹過的虧心事。

還有子女高考成績被取消的學生家長,紛紛将怒氣撒在她頭上

文教局。

副局把剛發下來的文件甩到馬連安面前:“好你個馬連安,你們夫婦倆當我憨驢耍是吧?我辛辛苦苦幫你們推薦教輔材料,結果推薦的是一份盜竊抄襲的不良作品!”

馬連安有苦難言。

明明擺平所有事,原教材沒有作者,登記著作權申請也遞上去了,誰知不聲不響竟被文博新來了招釜底抽薪!

“真不是我故意騙您,我也沒落着好處……是文博新和正局倆人不聲不響,直接報到上面去,在我們提出更換這份教輔材料時半個字沒說,他們就是故意坑騙我們。”

砰!

副局狠狠地拍桌:“教輔材料是不是你們盜竊的?劉春禾是不是跟那輔導班有來往?她有沒有參與高考作弊?你就等着被處理吧!”

難道他不知道文博新和正局聯手坑了他一把?

但他不蠢,這事兒從根本上就是馬連安和劉春禾兩人沒理。

要是他倆不犯事,他能被坑到?

“這事兒我不管,你們自己解決。”

聞言,馬連安驚恐不已,這是真沒法救他的意思。

他滿腦子都是渾的,不斷抹着冷汗。

當天下午就收到停職查辦的消息,他直接暈過去。

被送回家的馬連安抖着手責問劉春禾:“你老實告訴我,高考作弊這事,你到底有沒有摻和進去?”

劉春禾目光閃爍:“我、我沒有,事先真不知情。”

夫妻多年,馬連安會不知道劉春禾在撒謊?

輔導班什麽性質,沒人比劉春禾更清楚。

她在明知輔導班有卷子的前提下,竟然還敢去碰?

這是犯法!

馬連安不敢置信:“我碰都不敢碰,誰給你的膽子去碰?你身為教導主任,不知道考題洩露的嚴重後果?那是洩露國家機密,要坐牢的!”

劉春禾慌了:“我、我只是猜出大概,具體真的不知道……我把錢全都還回去行嗎?”

馬連安面色鐵青:“他們給了你多少錢?”

劉春禾:“兩、兩萬……咱家缺錢啊,這也實在沒辦法。”

馬連安眼前發黑,猛地一把栽倒進沙發裏。

兩萬,就為了這區區兩萬塊,她就把全家都給賣了。

“連安,我們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等着公安幹警上門,等着坐牢,等着坦白從寬!”

劉春禾也癱下了,巨大的恐慌籠罩住她。

此時此刻,真正感到後悔。

可惜,太遲了

連續幾天電視臺新聞都是高考洩題報道,波及範圍之廣,前所未有。

其中許多家沒有正規營業的校外輔導班被查訪、關閉,加大力度整改至規範才放出來。

而此時,改革開放的意識深入人心,不少人從這次的事件裏察覺到校外輔導班的商機。

故而,這次的整改令教育行業在短時間萎靡後,反而如同度過寒冬迎來春天,形式多樣的輔導班反而如雨後春筍紛紛冒出頭,并茁壯成長。

至于市一中,不少家長對市一中教學水平表示質疑。

校長出來力挽狂瀾,表示永不錄用諸如劉春禾這樣沒有師德的老師,才稍稍挽回名譽。

但因為這件事,市一中升學率還是受到影響,被市二中超過,直到駱銀、駱白在高考大放光彩才奪回龍頭老大的位置

駱白接到文博新電話時,正在追葫蘆娃,暫停後才拿起話筒。

文博新:“你那套教輔材料已正式推行,你們是要自己找印刷廠承辦,還是我幫忙找?”

駱白:“反正您實際上也算得上是主筆之一,由您找吧,我和我姐都信您。”

文博新:“行吧,不過下一年可能會開放教輔材料的渠道來源,由學校自主訂購或更換。屆時,這套教輔材料競争者就多了,你要不要思考再多主筆幾套?”

駱白拒絕:“不了,寶哥忙。”

一套就夠讓他煩心了,說好不摻和教育行業,真的就絕不摻和。

文博新:“好吧。”

真遺憾。

通知到位,其他也沒什麽話要說,于是兩人結束通話。

話筒剛放回去,又來了電話。

駱白接起來:“誰?”

話筒那頭是熟悉的笑聲:“駱白?我回長京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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