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邱陽非常有眼色地再次遁走，我很滿意。
今天下戲早，天氣也比昨天暖和了些，我提議要不要去附近随便走走逛逛，老婆欣然應允。
他說：“不知道為什麽，對于你，我總是不會拒絕。”
他又說：“你不生氣麽？我忘掉了關于你的記憶。”
他還說：“對了，今天的薄荷糖，一定也是不一樣的吧？”
……夠了老婆你別撩我了！
記憶中的他，一開始是沉靜的，內斂的，後來發現清冷的外表下總藏着些隐秘的小狡黠，再後來，他會溫柔地回應我，會抱着我小聲地撒嬌……
但他終歸不是個健談的人，臉皮也沒我厚，能天天老婆長老婆短，認真回憶起來，正正經經的表白好像也就一次。
那句話我現在還記得。
他喝了一點酒，雙頰染上粉紅色，雖然有些腼腆卻仍專注地看着我說：“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s。”
後來發生的事就不贅述了。
所以我說這麽多就是有些感慨，老婆面對他想不起的我竟能說出這些話，忽然覺得自己回來這一趟也很值了。
我們沿着表參道走到新勝寺，因為不是旺季，參拜客不算很多，有的參拜客圍着香爐，往身上撩煙霧，也有的直接踏入本殿參拜。我原本是無神論者，可現在看見門口并排擺放着的大大小小的達摩，竟也想偷偷買一個回去畫上眼珠，希望這裏的不動明王，可以實現讓我老婆回想起我的小小心願。
不過身旁的老婆似乎沒有參拜和祈福的意思，我便也沒入本殿，兩人一起慢悠悠的踱步到了後面的成田山公園。
這邊人就少了很多，樹木茂密參天，林間溪流潺潺，除了自然的聲音，一切都溫柔而靜谧，甚至能聽到書道博物館旁的水琴窟細微和空靈的滴水聲。
大概是因為幽密的林間道太安靜，又或是彼此間的氣氛熟悉又陌生，我們就這樣并排走着，一直走到安靜的池塘邊。
還是早春，池邊不僅有還未綻放的櫻花樹，還種了許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樹木，有些樹影垂到水面，讓池中鯉魚也心向往之。
遠處只有一兩個游人拿了買到的魚餌有一搭沒一搭地喂魚，無意間經過的風路過此地都吹得更加輕柔，我入眼盡是自然賦予的美好，而我身邊則是甘願為之沉淪的愛人——不管他是不是記得我。
“真好看啊。”我輕聲說。
“嗯。”老婆也柔聲答道，“不過現在時間不對。”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聽別人說，11月時會有紅葉祭，那時候才是最美的。”他低頭看魚，說道，“可惜我過段時間就回去了。”
“那我們到時候再一起來看。”我幾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不管唐不唐突了，我想。
說完，我又有些期待他的反應。
老婆的視線沒有從微瀾的水面離開，我卻能從聲音裏感受得到他情緒裏細微的變化：“好啊。”
“嗯，說定了。”我也低下頭，看魚。
我們維持了大約有三分鐘的沉默，時間不長，也沒有尴尬，鯉魚悠閑地游着，完全沒有理會我倆的目光。
好像有首歌也這麽唱——“我想和你虛度時光，比如，低頭看魚。”
我在心裏點點頭，如果是和你，怎麽樣虛度時光，都不算浪費。
打破沉默的是老婆，他終于擡起頭，一雙漂亮的眼睛看向我：“我們以前……是愛人關系吧？”
——是啊寶貝！！！！！
我的內心巨獸激動地嘶吼着。
而我還在難得地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剛思考怎麽回答才最好，又聽到他繼續說道。
“你喜歡我，對嗎？”
——老婆你哪兒學的套話手段？！
——我當然喜歡你啊！！超喜歡你！！！全世界最喜歡你了！！
如果換做是平常，他要這麽問我，我肯定能更不要臉地假裝拒絕，說“我不喜歡你”，然後等老婆有些不滿後，又嬉皮笑臉地湊過去說一句類似于“我不止喜歡你，我還超級愛你”的肉麻話，最終淡定地享用着老婆紅紅的臉。
而現在，情況特殊，我暫時不敢放飛自我，于是只是應了一聲：“嗯，是啊。”
說完又補了一句：“這個回答，你剛才提的兩個問題都适用。”
我看見他又笑了，還是标志性的先提起左邊的唇角。
“嗯。”
“雖然我好像記不清細節了……但我覺得，我應該也是很喜歡你的。”
——我老婆真是太好看了！太可愛了！
——這種失憶了的表白誰頂得住啊！
——不行！要做點什麽升華此刻的氣氛！
左右沒什麽人，我趁着老婆還在消化我的那句表白之前，向他靠近，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老婆好像有些驚詫，卻沒有躲開，我趁勢又牽住他，拉着他的手晃了晃：“那……這樣也可以嗎？”
他看着我笑，眼裏有腳下初春池塘般細膩的波瀾：“如果我說不可以，你會現在松開嗎？”
“那當然……不會啦。”我底氣不足地說。
他眼中的漣漪又蕩開了幾分。
我看着這樣的他，就像我們剛在一起時那樣，心中澎湃又懷念。
我們像暧昧期的男女一樣，彼此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就這樣默默地拉着手，走在靜谧的小道上。
“對了，”他頓了頓，“那邱陽他們知道我倆的事兒麽？”
我忍住笑：“不僅邱陽，羅鑫他們也知道。”
“所以你說的當邱陽助理什麽的……”
“我跟邱陽說咱倆吵架了，讓他配合我的。”
老婆呆呆地在原地站住，有些懊惱：“那怎麽……那怎麽就我一個人給忘了？我腦子沒壞啊……”
除去懊惱，他還有點不好意思：“真是丢死人了。”
說完就想敲自己的腦袋。
我趕緊抓住他想捶自己頭的那只手，現在老婆潛意識還有我就已經很不錯了，萬一再捶一下連這點潛意識都沒了可怎麽辦：“沒事沒事，邱陽沒看出來的，他真以為我倆鬧別扭了而已。”
況且不止你失憶，我還是從半個月後穿過來找你的呢，這個設定裏有太多無法解釋的事情了。
不過好在，情況并不壞。
我拉着他加快了步伐：“不急，你總會想起我的。走，吃飯去。”
我覺得今天一整天都非常美好，如果不是在最後遇到了于修誠的話。
我跟老婆吃完飯，正拉着他準備回酒店，就聽迎面而來的招呼聲：“小季總——”
我一看來人是他，不着痕跡地松開牽着老婆的手，又将他護至自己身後。
因此我并不知道，老婆在見到于修誠後身體突然僵住，甚至有些發冷。
于修誠從前不知道我們事，我也一點也不想透露半分給他。
今天的他，身邊的伴與昨天又不是同一人了。我別開眼，在國外也玩這麽開，真是一言難盡。
于修誠倒是不知道我的內心活動，走上前來：“你看，我就說我們有緣吧？”
他說着，又看到我藏在身後的低着頭的老婆，我把老婆遮住了，加上他低着頭，于修誠其實并沒有看清他是誰。
但這并不影響他換成了一種“我就知道”的語氣開口：“原來小季總也不是一個人啊？從前就知道你不好女色，現在看來……”
他露出了一個了然的微笑。
了然你妹啊，你知道個屁。
其實平心而論，于修誠五官長得還算端正，加上身形高，骨架大，所以個人形象還不錯。
哼，當然還是沒有我帥就是了。
我看着他臉上的笑，卻怎麽看怎麽覺得猥瑣，不想再跟他多交流。
而跟他們這種人掰扯是沒用的，因為他們生來就覺得自己才是正确的，只能順着毛捋。
我裝作被說中了一般，笑道：“可不是麽于哥。”
然後又湊近他的耳朵小聲說：“所以于哥，我現在還趕時間呢，你看……”
“知道知道！”于修誠拍拍我的肩，終于是肯放我一馬了，“那于哥就不打擾你了哈哈，人生得意須盡歡，可要好好享受啊，哈哈哈——”
人生得意須盡歡是這樣用的麽？心疼李白一秒。
又說了兩句場面話，于修誠也摟着自己的伴兒走開了。
我舒了一口氣，轉頭對老婆解釋道：“那就是一個不熟的朋友，剛才我把你遮得很好，沒關系，他應該沒看清你的臉的……”
我說罷，就要繼續拉過老婆的手。
而當我手指與他相碰時，我下意識的一激靈。
“夏夏，你的手怎麽涼成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