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老婆自然是不知道我在想什麽的,見我沒再說什麽,也沒多問,安撫地握了握我的手:“這幾天你也累了,之前的飛機餐也沒見你動過,我叫了外賣,吃完早點睡吧。”
“好。”
怕他多想,我整理一下表情,對他回以笑容,拉過他的衣領,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老婆陪我坐了一會兒,馮鑫打來電話,跟他商量關于這件事的對策。
他也沒回避,就靠在我身旁跟馮鑫溝通交流。
事情也許比想象中的更嚴重些。
他通話的語氣并不沉重,甚至可以說是輕快的,眉頭也沒有擰做一團,好像一切結果他都能成竹在胸地接受。
可抿起的唇角還是不小心把他的擔憂逸了出來。
他只是不願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罷了。他分明也沒有頭緒,也不知如何是好,卻還努力裝作雲淡風輕。
我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他一直都這樣,我說不動他。
空氣中浮動着一層淺淺的微塵,透着些許道不明的未知變數。
馮鑫還在那邊說着什麽,老婆沒有打斷他,安靜地聽着。
我望向他的側臉,剛才被自己打斷的問題再次萦繞回心頭。
就我這段時間的經歷來看,我還不清楚他為什麽會突然忘了我,但似乎間隔的時間越遠,他潛意識中的我反而印象越深。
比如第一次回到3月23日時,他對我是完全陌生的,而時間往前推半個月,他雖也沒想起我,但卻縱容着我的各種行為……
我把頭緒梳理了一下。
就是說,如果我還能回溯,可以嘗試把時間推得更往前一些,說不定他腦海裏的我能更親近點。
如果不能回溯,那大不了就跟他一起攜手解決掉現在的爛攤子也未嘗不可。
可是要真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接受了這次仿佛“意外”的失憶事件,那于修誠……
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我知道的。馮鑫,我不是一時腦熱。”老婆捏着手機,我看見他的嘴角抿得更緊了。
我終于還是沒忍住,向他投去不放心的眼神。
而他一如我下午在車上時那樣,回握住我的手,用溫柔的口型讓我不必擔心。
直到晚飯送了上來,他才挂了電話。
我招呼他過來吃飯,把筷子遞到他手裏:“來,先吃完了再說。”
我把客廳的燈全都打開,溫暖的黃光灑下來,像我們第一次度過這一天時一樣。
他握着筷子坐在餐桌前,背脊筆直,燈光中他的睫毛在臉上暈成薄薄的一片陰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對了,”我有些心不在焉地扒着飯,問道,“這次回來休息幾天呀,今天有些晚了,趁着有空,明天我給你做點好吃的?之前你跟我提過一次的那部古裝劇什麽時候進組來着?”
可能是我連着問了好幾個問題的緣故,老婆楞了一下,這才緩緩回答:“好啊。那部戲……暫時還不用去。”
“啊?”我沒反應過來,“我記得你說過時間挺趕的……”
說完後一句我才明白,馮鑫剛才跟他說的事裏估計也有這部戲的事兒,而老婆說的“暫時不用去”,大概是出了什麽問題。
我有些後悔,幹嘛沒事兒問這些有的沒的。
反倒是他,見我表情遲疑,立刻反過來朝我笑了:“別多想,多陪陪你也挺好的。來,吃飯吧。”
外賣果然是店家千篇一律機械産出的東西,我咀嚼着嘴裏的食物,邊吃邊覺得難以下咽。
夜深了,身邊傳來老婆清淺均勻的呼吸聲,我卻抱着被子無法入睡。
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公寓外的那條裝飾用的窄窄的小路,想來應該也沾滿了潤澤的春雨吧。
我依稀記得之前的這個夜晚并沒有下雨,月朗星稀,安靜而溫馨。
我們兩人維持着一種奇妙的、“互相不願讓對方擔心”的平衡。
可是我明明是有解決方法的。
有個聲音在我心底悄悄擴大,逐漸從細如蚊蚋的低語,變成無法忽視的、振聾發聩的獵獵風聲——
“回去吧,再試一次。”
現在并不是最好的結局。他明明還有很多想做的沒有做,想說的沒有說,有太多東西沒有解決。
我在黑暗中睜開眼,頭腦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動作很輕,偏過頭,看向被窗外隐隐透出的路燈光勾勒出的他的側臉。
做好了決定,心中的搖擺不定也就随之消失了。
所以,該回到什麽時候好呢?
雨聲漸消,只偶爾聽見殘留的水珠不安分地從屋檐墜落的聲音。我在靜谧的夜晚裏回憶着,那幹脆就回到老婆生日的前兩天吧。
老婆的生日是12月26日,他在聖誕節當天錄完了一期綜藝節目,而我則推掉了本來與白浩等人的聚會,只等他回來,兩人一起慶生。
那天晚上他閉着眼睛,像小孩子一樣虔誠地許了願,還不願意告訴我內容是什麽,說這樣就會不靈了。
如果這次回去他能想起我最好,想不起的話……
我艱難地眨眨眼,想起了這次老婆是如何回憶起我的。
難道,我得走到他面前,對他說“夏夏你好,我是你男朋友,我知道你想不起我了,但只要你和我上一次床,保證什麽都能回憶起來”?
他會不會當場給我一巴掌然後報警?
算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搖搖頭,把這個“聽上去略顯奇葩,實際上至關重要”的念頭甩開。
而且……在日本時于修誠透露過他跟老婆并不是初相識,這次回去,也要多留心一下這個問題,如果能從源頭徹底解決,那就最好不過了。
——行,那走吧,趁老婆還睡着。
我暗下決心,翻身坐了起來。
我記得回溯的媒介,是很奇葩的三個要素——公寓,衣櫃,老婆的衣服。
沒空再吐槽這個設定,我咬咬牙,着手準備。
我還是俯下身去,在他熟睡的臉上輕輕啄了一下。
他睡得似乎不是很安慰,眉毛微微蹙着,在感受到我溫軟的唇後睫毛無意識地動了動。我伸手小心翼翼地覆在他一雙眉眼上,小聲自言自語:“等我回來。”
穿好衣服,我下了床,略微思考了一下好像沒有什麽需要帶的,幹脆捏着手機就準備回溯。
我還得鑽進衣櫃裏去,怎麽覺得有點尴尬呢。
對了,還得拿上一件老婆的衣服。
太神奇了。
我心裏不停念叨着,打開老婆那一邊的衣櫃,随手抓了一件。
夜晚太靜,而我,季初,就要在這個無人注意的夜晚,回到三個月以前。
我剛打開櫃門,一腳跨了進去,身後突然傳來老婆的聲音吓得我一個激靈。
“——你拿我內褲做什麽?”
我聞言轉過頭,尴尬不已:“呃……”
老婆你怎麽突然醒了?
不是,原來我剛剛随手一抓的是你的內褲啊?
現在應該怎麽解釋……
一堆問題像彈幕一樣在我腦中穿梭,也不知該從哪裏說起。
雖然他對這件事也知道個大概,但當時我并沒有跟他闡述其中細節。
他眼裏有些疑惑,但沒有怒氣,反而有些好笑地看着我。
我望着他在夜色中依然明亮的雙眸,一邊朝他眨眨眼,一邊在心裏默念回到12月24日。
我賭對了。
與之前相同,四周的事物逐漸變得模糊,我還沒來得及看清老婆當時的表情,強烈的眩暈後,再睜開眼,我已經獨自回到了公寓,一看手機,時間果然變成了12月24日的午後。
環視一周,公寓裏只有我一個人。
不似之前的茫然,我立刻拿出手機找到邱陽的號碼撥了過去。
“邱陽,在忙嗎?你跟夏夏現在在哪裏?”
那邊很安靜,邱陽大概沒想到我會來電,有些吃驚:“沒有啊,明天錄節目,我們現在已經到X市的酒店休息了……怎麽了季哥?”
聽到邱陽還叫我季哥,暗暗松了口氣,先不提現在這個情況下老婆對我的印象能停留在哪個程度,至少身邊人的記憶都是完整的。
“X市對嗎?”我沒多做停頓,“邱陽,你把酒店地址發我一下,我過來一趟。”
“哦。”邱陽沒驚訝,“好的。”
“等下……”我扶着額頭,繼續說,“那什麽,房間號也發給我,我讓秘書安排一下也訂你們那兒。”
“啊?”邱陽在電話那頭楞了一下,脫口而出:“還要多訂一間?季哥……”
他大概會以為我來了直接會住進老婆的的房間吧。
我沒法跟他解釋個中細節,只得含糊地說:“那什麽,吵架了。”
“哦……”邱陽跟第一次一樣,接受了這個原因,沒再多問。
我效率很高,聯系司機送我到了機場乘坐最近的航班,前往X市。
畢竟在國內,各種安排也方便許多,A城離X市的距離并不遠,當我來到邱陽發的地址時,天色不過剛暗下來。
我沒讓邱陽提前告訴老婆我過來的消息,我想自己看看,這個時候的老婆對我有幾分印象。
于是我剛進酒店,就在電梯間遇到了跟邱陽一起走出來的老婆。
我心中激動,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才最穩妥。
而他們兩人也看到了我,沒等我開口,老婆的眼睛先亮了起來,笑着朝我走過來。
難道這次溯回……他的記憶沒有缺失?
我跳動的心髒幾乎要蹦出胸膛。
老婆在我面前站定,臉上是我最熟悉的笑容。
他提起左邊的唇角,露出淺淺的梨渦:“好久不見啊,季先生。”
!!!
???
季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捉個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