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提分手

譚之懷無疑是個天之驕子,一路走來,順風順水。從小在贊美和仰慕中長大的孩子,無論性格裏有多少謙虛,骨子裏難免仍存有幾分高高在上的矜驕。

周喬南雖不是含着金湯匙出生,但衣食無憂的家境養出來的小少爺,同齡人中的領頭羊,總會帶上幾分不自知優越感。

兩個同樣出類拔萃的男人相遇,惺惺相惜,暗自較勁,即便走到一起成為戀人,雄性基因裏那部分好鬥因子,讓他們在彼此相愛的同時,仍存有和對方一較高下的心。

這種較量,未必是要争出個誰輸誰贏,誰上誰下,而是你在拼搏上進的時候,我也要成就一番事業。

周喬南和譚之懷分手之前,就是全都拼着一股勁兒,想要做出一點像樣的成績,而這份驕傲,最後卻也成了兩人分手的□□。

兩個本來都是學生裏呼風喚雨的人物,剛踏上社會,領教到現實的殘酷,不免都有從雲端跌下的落差。但兩人的自尊不允許他們輸給現實,于是只能鉚足一百二十分的精力,更加拼命地做事。

壓在譚之懷身上的,除了學業還有譚氏,如果不打起萬分小心去應對,如何能夠在錯綜複雜的譚氏擁有一席之地?

而周喬南也不輕松,初入社會的适應期,家裏龐大的債務,遭逢突變的家庭,都是他要分心關照的。

一個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一天二十四小時也是不會改變的,當時間全都耗在生活和工作上之後,還能分給戀人多少風花雪月的心思呢?

這段開始于校園的戀情,雙方都沒有過錯,愛着彼此的心也沒有改變,只是生活的重壓占據了全部身心之後,感情就成了最容易被犧牲的奢侈品。

所以他們的聯系在不知不覺中變少了,和對方交流的話題也越來越貧乏,周喬南和譚之懷是何其相似的兩個人,他們都不想讓自己的煩惱困擾對方,所以最後能說的無非也就是早中晚的問候。

可他們都忘了,感情一旦缺失交流,就會變成無波古井,而沒有漣漪的心湖,最後的結局只有死亡。

所以當周喬南在看到譚之懷和江五小姐有說有笑地吃飯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吃醋也不是憤怒,而是發覺譚之懷原來瘦了好多,發型也變了,雖然還是英俊潇灑,氣質卻更加穩重硬朗了。

兩天後,周喬南在八卦新聞看上到那晚兩人一起吃飯的照片,配上新聞裏對譚、江聯姻的捕風捉影,他就明白那天應該是譚之懷在相親。

周喬南沒有第一時間質問譚之懷或者對他發脾氣,只是隐約覺得,該來的總算來了。他從不懷疑譚之懷對他的感情,但也明白,為了家裏,面子上的一些事情總要去做,比如和家裏安排的女孩吃上一頓相親飯。

他也完全可以猜到,譚之懷肯定會委婉地暗示對方,兩人不合适,不會有發展。可沒有江小姐,還會有張小姐、李小姐,甚至他自己,在向家裏出櫃以前,可能也無法避免見上幾個“小姐”。

這天晚上,周喬南在例行問候譚之懷時,嘗試着和他說了工作上遇到的趣事,兩人一來一回說了沒幾句,譚之懷被一個緊急的跨過視頻會議召喚去,只能匆匆結束和周喬南的聊天。

周喬南對着聊天記錄看了好久,突然發現兩人之間的對話變得索然無味又勉強刻意,再也沒有學生時期那種撩人又回味的怦然心動,于是意識到,他和譚之懷……或許走到頭了。

這個念頭在心裏埋下種子之後,誰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瘋狂生長,連周喬南自己也無法控制。他沒有想到分手,也不曾想找新歡,只是機械地維持着和譚之懷一日三問的愛情。

直到譚母毫無預兆地找上他的家門,而他的父母又剛好帶着放暑假的弟弟來看望他,周喬南沒有任何準備地被迫出櫃,還被譚母打上了“男狐貍精”的标簽,指責他勾引自己的兒子,才導致譚之懷不順着他們的安排,和女人結婚。

譚母引發的騷亂,最後在周母的眼淚中收場。氣勢只有三分鐘的譚母,并沒有給周喬南帶來多少困擾,但自己喜歡男人,并且有個男朋友的事情,對傳統的周父周母來說,着實是個挑戰。

周喬南廢了一番力氣安撫下雙親,并且在周冠北的配合下,暫時讓父母相信,譚母只是對他有誤會,才會有今天的鬧劇。

另一邊,出差剛回來的譚之懷在譚母的抱怨裏知道了她今天做下的好事,立即趕到了周喬南家裏。彼時周喬南剛剛把家人送走,見到一身風塵的譚之懷,湧起的竟是無限的疲憊感。

他第一次對譚之懷提出了分手,譚之懷自然沒有同意。然後兩人裝作無事發生地互相安慰和道歉,溫存一夜後,又繼續談起一日三問的愛情。

看似平靜的生活又幾個月,周父周母雖有心結,但現在全家最大的事情是還債,加上周喬南也沒有表現出他們觀念中“不正常”的行為,兒子喜歡男人這件事,也就被一家人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誰也不主動挑破。

譚之懷在譚母這一鬧之後,從推诿相親變成了直接拒絕,譚母不敢和兒子對着幹,就讓譚父給兒子施壓。這一招的确有效,羽翼未豐的譚之懷在譚父的壓力下,工作變得困難許多,他不妥協,便只能等着被人擠出譚氏。

重重壓力之下,譚之懷找到周喬南傾訴,周喬南冷漠地對他分析,分手可能是兩人現在唯一的出路。

這一次,譚之懷沒有抗拒這兩個字,相反的,沒有從戀人這裏得到安慰的他,滿腹委屈和傷心,一個賭氣,同意了分手。

得到滿意結果的譚父,撤走了對兒子的阻撓。譚之懷覺得諷刺又荒唐,帶着一顆受傷的心,飛去國外出差三個月,卻阻擋不了自己對周喬南的思念。

國外的項目順利結束後,譚之懷回國,第一時間就去找了周喬南,可他并沒有提出複合,當初是他同意的分手,現在要他主動低頭,總覺得落了下風。于是滿腔的思念最後別扭地成了跑友邀請,而周喬南竟然也同意了!

兩人這段畸形的關系就此開始,并且超乎意料地維持了三年,直到譚之懷被迫離開譚家,找上周喬南。

“之懷,你有沒有想過,這三年來,我們一直保持着……那種關系,只是因為當時太不甘心,所以不想輕易放手罷了。”周喬南放松地靠到椅背上,和譚之懷開誠布公地交談,似乎的确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停頓了一會兒,接着說:“當年就算我們咬牙硬挺着不分手,難道一定會有好結果嗎?那時候,不要說我們見面變得越來越少,見面之後,除了上床我們連聊天都變得敷衍了,這樣的感情,你真覺得能天荒地老?”

譚之懷慢慢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一臉頹然的周喬南,轉過身去,痛苦地揉捏眉心。

他一直承認,周喬南在他們的感情裏是更加聰明的那一個,比自己更冷靜,也比自己更無情。

周喬南說得沒錯,如果當初愛下去,兩家人始終會是夾在他們中間的矛盾,他的父母不會認可周喬南;而周喬南的父母也一定不希望兒子的對象有那樣一個跋扈的媽。

再深的感情,面對這種不可調和的沖突,都會消磨殆盡,何況周喬南還說對了一點,那個時候他們全都疲于應對環境給他們帶來的改變,早就趨于平和的感情,根本經不起狂風暴雨的肆虐。

“我們心裏一直都有彼此,為什麽就走到了今天的地步?”譚之懷仰頭失笑,相愛未必能夠相守,相守未必能夠終老,原來這些全都不是騙人的。

“是啊,都有彼此,怎麽就……”周喬南無意識地重複,想到最後,還是覺得這是一道誤解的題。

兩人全都沉默着,不知該說什麽,也不知該做什麽。直到周喬南的手機響起微信提示音,無聲的尴尬才被打破。

“你去洗澡吧,我先回房了。”周喬南拿着手機往房間裏去。

譚之懷卻又一次攔住了他,不死心地問:“喬喬,你對我……還有感覺是不是?既然這樣,為什麽不答應我?”

周喬南站在門口,朝譚之懷笑了一下,苦澀地說:“錯過了三年,很多事都更加需要勇氣,至少我現在……還不夠勇敢。”

“那以後是不是……”譚之懷急切地問。

“以後的事,不妨以後再說。”周喬南很快回答他,然後關上房門,表示不願再多談。

譚之懷喪氣的在客廳裏來回走了兩圈,最後還是無奈地進浴室洗澡。

至少……周喬南沒把往後的路給堵死,他不算完全沒有希望不是?

譚之懷這麽安慰自己,然後還是擋不了一晚上輾轉反側,以至于第二天天剛亮,周喬南拉着行李箱從房間裏出來的第一時間,他就醒來從床上跳下來:“你……要走?”

周喬南把箱子推到門邊,一邊換鞋一邊回答他:“出差,送胡玥思進組,順便待幾天。你最近的工作,我已經叮囑孔梨照看,你好好錄節目,別想趁着我不在偷懶。”

幹這行的行程就是這樣飄忽不定,周喬南早就已經習慣,譚之懷多少了解,但仍掩不住心裏的失落。

他不好幹擾周喬南工作,于是只能臨時抱佛腳地囑咐周喬南照顧好自己。

臨出門,周喬南看着譚之懷扒在門框上,活像一只被人遺棄的薩摩耶,忍不住又心軟了一把,然後大腦不經思考,脫口就說:“分開這幾天,我們都冷靜一下吧,或許這樣也更能看清,我們……是不是真的還能在一起。”

眼神灰暗的“薩摩耶”頭頂忽然像被人點亮了一盞明燈,快活地點了好幾下頭,并且目送周喬南進電梯後才關上大門。

既然該說的話都已經說開,他也是時候,把該做的繼續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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