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套房
紀年年吃完華盛的食堂飯，還不忘在朋友圈拍了個馬屁，吹捧了一番風，顧景城順手給她點了一個贊。
紀年年回到報社後，馬不停蹄開始寫新房驗收的稿，當她信心滿滿的将稿子交上去，卻被嚴瀚宇打了回來。
嚴瀚宇扶了扶眼鏡，道:“你這樣寫不行。”
“為什麽？”紀年年疑惑地問，“收房流程這塊，我是采訪物業的人，新房驗收這塊，我采訪了兩家地産公司工程部的人，專業度沒問題啊。”
“專業度的确沒問題，但是不客觀。”嚴瀚宇用筆在工程部采訪段落那裏畫了一個圈，“你想吧，房屋是他們施的工，回頭他們交房時再指揮購房者怎麽驗收，哦，運動員和裁判一個人全挑了，這有說服力嗎？”
紀年年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那怎麽辦？"
嚴瀚宇耐心解釋道：“找第三方啊！有驗收資質的監理公司、建築工程方面的教授學者，與施工單位沒有任何利益聯系，哪個不比他們自賣自誇靠譜？"
嚴瀚宇說到這裏，紀年年總算明白了，她點了點頭，“那我試試去聯系。”
紀年年剛跨出一步，又回過身，眼巴巴地望着嚴瀚宇。
嚴瀚宇笑了笑，打擊她道：“我這裏沒有A市監理公司的人脈資源，你必須自己去找。”
紀年年臉上的期待瞬間轉換成了失落，“啊……”
“別擔心，你就拿出當年找顧景城的精神，肯定能搞定。”
“……”紀年年無奈地忘了望天，道：“主編，你能不拿這事打趣麽。”
“你追人追到工地去這件事早就傳開了。”嚴瀚宇哈哈哈笑着說，“我這還是別人傳過來的二手八卦。”
紀年年：“……”
這些人是有多無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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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瀚宇看紀年年的臉色紅一陣，黑一陣的，便又馬上正色道：“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你可以在公司大群裏問一下，如果實在沒有，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紀年年無奈地點點頭，正如嚴瀚宇所說，其實很多采訪資源需要他們記者自己去拓展，越是自己開發的人脈資源越是牢固。
紀年年坐在椅子裏，先上網查了查工程監理公司具體是做什麽的。
原來，所有的工程竣工後，都要過工程監理公司那關，才算合格。
等她弄明白後，她又在公司大群裏詢問了一下有沒有人認識監理公司的人。
與紀年年熟的同事都回了她，沒有。
至于其他沒回的人，也不知道是沒看到，還是懶得搭理。
紀年年嘆了一口氣，看來只有靠自己了。
她在搜索欄裏輸入A市監理公司幾個字，很快，本地數十家監理公司按次序排列，每家公司都附有簡介，簡介裏自然還包括電話號碼。
紀年年瞄了一眼時間，快到四點了，她要抓緊，按照順序，她一一撥打過去。
有時采訪就是這樣，沒有捷徑可以走，靠的就是磨和累積。
能在公司介紹裏放着的電話號碼，必然都是公司座機，所以接電話的都是行政部的小姐姐們。
一句句甜美軟糯的聲線裏，沒有一個好消息。
“都市城報？我知道呀，我們公司還定了你們的報紙呢，采訪？不好意思哦，我們領導出差了。”
“采訪？您稍等，我幫您請示一下領導……”
“真對不住，我們領導說不接受采訪。”
“我們領導在工地，現在不在公司，我沒法給你回複，你可以試試其他監理公司。”
紀年年接連打了七八個電話，對方要麽是婉拒，要麽是直接拒絕。
她也明白這些人的顧慮，大部分人對采訪是有心理抵觸的，他們要麽擔心記者亂寫，要麽純粹不想出鏡。
尤其是一些利益無關體，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比如紀年年聯系的這幾家監理公司裏，有些行政小姐姐會說幫忙問領導意見；有些則是不請示領導，直接拒絕，那就是不想多事，增加工作量。
不過無論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對紀年年來說結果都是一樣的。
當紀年年打到第十二個電話時，她的嗓子已經有些幹啞，而對方依然是無情地拒絕。
“啊！”紀年年絕望地哀嚎一聲，整個人趴在桌子上，她原以為這篇新聞十拿九穩，沒想到最後卻出了這樣的難題。
工作遇到挫折，很多人會很洩氣，并且喪失戰鬥力，然而紀年年恰恰相反。
她想的是，難道，她又要上門堵人？
眼見着就要到下午五點，再晚就來不及了，紀年年趕緊振作，查了離報社最近的一家監理公司，拎上背包就走人。
“這麽晚了還要出去跑采訪？”石正飛剛從外面回來，與紀年年撞了個正着。
紀年年神色匆忙地說：“我準備出去找監理公司，可能電話溝通不太方便，我上門試試。”
石正飛看她愁得都要掉頭發，便說，“你下次就別提為難自己的選題了，看看其他記者多聰明。”
紀年年：“？？？”
石正飛看她一臉懵逼，于是好心解釋道：“不懂了吧，來來來，哥解釋給你聽。”
畢竟是教人偷懶，石正飛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說，便壓低了聲音，道：“你看其他記者在報選題的時候都會特意挑容易和方便的寫，盡量少和開發商之外的公司單位打交道。”
“你倒好，先是一個新區展望，再來一個新房驗收，一個主題那麽大，一個涉及其他單位，又需要自己去跑，你不是傻麽。”石正飛搖了搖頭。
紀年年呆了呆，說實話，她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仔細想想，她好像的确是采編部跑外勤最多的。
“不過選題報也報了，你總歸要做完，加油。”石正飛拍了拍紀年年的肩膀，“以後別這麽傻了。”
石正飛嘆氣道：“就這麽一個夕陽紅單位，你還這麽拼，試圖發揮餘光餘熱呢。”
聽了石正飛的話，紀年年心裏有些五味雜陳，她神情複雜地看着石正飛。
石正飛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便問：“怎麽了？”
“石頭哥，原本你跟報社申請航拍無人機的時候，我以為你不一樣，結果你也……”紀年年呆了小半年，怎麽看不出偌大的一個部門，有些人不求變，不求進，只求穩和混日子，但她原來以為石正飛平時雖然油滑了一些，但總歸不一樣。
石正飛被紀年年的話噎住。
紀年年擡了擡眼皮：“我不傻，當然看得出來，但我不打算這麽做。”
說着紀年年眼底閃爍着光芒，"我就是喜歡挑戰，喜歡看他們先是拒絕我之後又接受我采訪的樣子，嘿嘿，那非常有成就感。"
“你……”石正飛還想說些什麽，但總歸還是忍住了。
“那我先出去了。”紀年年朝石正飛擺了擺手。
石正飛怔怔地看着紀年年風風火火的背影，他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相機，曾經何時，她也和紀年年一樣熱情，為了拍出一張效果完美的照片，起早貪黑，風裏來雨裏去，只是後來慢慢的，這樣的熱情就被時光消磨了。
***
紀年年趕到名為圳海的工程監理公司，不過她這次沒有往常那麽好運氣。
前臺小姐姐一聽她自報家門，就樂了，問：“你是不是剛才打過電話來的那位記者啊？”
“是的是的。”紀年年問：“請問你們領導有回複了嗎？"
紀年年之所以選圳海，不僅僅是因為近，也是因為這家沒有直接拒絕她的工程監理公司。
紀年年擠出一個滿分笑容，問道:"你看，能幫我再聯系一下你們領導嗎？”
這位前臺小姐姐倒也比較好說話，她客氣道:"他說他在外地，這事太麻煩，暫時不處理。"
麻煩？紀年年琢磨了一下這個詞，是啊，對別人來說沒好處的事當然是麻煩。
紀年年忽然茅塞頓開，她忙不疊沖上前，亮着眼睛，換個角度給前臺小姐姐灌迷魂湯：“我可以在篇尾加上感謝圳海工程監理公司的支持，這算幫咱們圳海宣傳一下，而且在這篇專業類的報道裏出現咱們圳海的名字，不是更顯得公司的實力很強麽。”
聞言，前臺小姐姐猶豫了一下。
工程監理公司想要承攬業務，一是通過投标競争取得監理業務；二是由建設單位直接委托獲得監理業務。
正面宣傳對投标起着增益作用。
紀年年見前臺遲疑，立即知道有戲，她又趕緊補充道，“而且這篇新聞也是為咱讀者服務嘛，告訴讀者一些收房驗房的專業知識，這是好事。”
緊接着，紀年年又弱了弱語氣，極其誠懇地問: "可不可以麻煩你，再幫我詢問一下你們領導的意見？"
“哈哈，哪裏來的小姑娘，說話一套一套的。”
前臺小姐姐看向辦公室裏走出來的人，笑着打招呼道：“顧工好，這位是都市城報的記者。”
前臺小姐姐又對紀年年道：“這位是我們公司的監理工程師。”
紀年年看着這笑容滿面又和藹可親的中年人，好感油然而生，她禮貌地颔首，笑道：“顧工好，我是都市城報的記者紀年年，我想寫一篇關于新房驗收的報道，這涉及到很多工程知識，所以我想咨詢一下專業人士。”
顧工大方地招了招手，“就這事啊，行啊，你來我辦公室吧。”
“？？？”紀年年有些震驚，這麽順利？
顧工又對前臺小姐姐道：“老板那邊我去說就好。”
顧工是圳海的老員工，做這一行一看技術，二看年頭，所以前臺也不敢有什麽意見，便點點頭說知道了。
突如其來的天上餡餅砸得紀年年有點懵，她傻傻愣愣地進了顧工辦公室，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顧工的全名當然不是顧工，前者是姓，後者是職位的稱呼，做工程這行的，都是X工這麽稱呼。
紀年年拿到顧工的名片，顧衛國，真是一個充滿年代感和時代感的名字。
紀年年現在對這個姓充滿了好感。
姓顧好，姓顧的都是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