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穆硯之盤腿坐在軟墊上，面前的小茶幾上擺放着一杯蜂蜜柚子茶，兩根筷子夾着剛出爐的桂花糕往嘴裏送，狹長的眼睛一撇坐在對面的穆城又轉到庭院裏正在蹦跶的鹦鹉身上。

蠢鹦鹉在庭院裏蹦跶，追着不願搭理它的藍貓玩。

穆城皺眉，不高興地坐在對面喝柚子茶，穆硯之嗤笑，冷冷地看着他，說道：“你不高興？我比你更不高興。”

穆硯之眼神掃過穆城的鎖骨下方的位置，那有一個痕跡，很新，很紅，顯眼得仿佛有兩根針直接紮進他眼裏。

“讓錦亦謊報要給你訂婚的事是我不對，”穆硯之把杯中的冰塊含進嘴裏面咬碎，眼睛眯起審視着穆城，說：“但我的心情比你更糟糕。”

“你想要的已經得到了。”穆硯之用筷子戳過桂花糕，冷聲問道：“你倒是會，先跟你媽媽坦誠自己的罪，你媽媽自然向着你。你爺爺呢？你要怎麽跟你爺爺說？！”

穆城沒有說話，穆硯之沉下臉，握在手中的筷子被捏斷成了兩截，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你姑姑是怎麽瘋的你一清二楚，你要怎麽面對她？！！”

“人的出生不可選擇。”穆城眼眸直視着穆硯之，低聲說到：“姑姑很好，那個男人死很久了，沒有什麽不能面對的。爺爺那兒拜托爸爸幫瞞着吧。”

“憑什麽幫你瞞着？”

“爺爺身體不好。”

穆硯之被氣得要死，憤怒地瞪着穆城，半響，拿起桌面的柚子茶一下子猛灌了半杯，好像這樣可以滅火似的。

杯底落到茶幾的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杯中的冰塊在骨碌碌打轉，努力驅散室內的沉默。

“我不會祝福你們。”許久後，穆硯之說，“永遠。”

“我知道。”

穆城起身準備走出房間，庭院裏的藍貓實在被鹦鹉追得煩了，一爪子拍到鹦鹉的頭上，趁着鹦鹉被打懵圈的時候藍貓果斷沖進屋裏，一躍跳進穆硯之的腿上。

穆硯之摸了摸藍貓，拉上紗窗，将鹦鹉攔在外面。他轉對對着穆城，依舊黑着臉，沉聲說：“你是個成年人，希望你明白自己做了什麽樣的選擇，當你身處地獄的時候，你也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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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穆城擰開了門。

穆城想起幾年前，天氣很好，天高雲闊，風從遠處吹來，搖曳着樹木，庭院裏擺放有下午茶，穆家旁支的小孩兒們在草地上奔跑玩耍，唯獨程捷縮在房間裏不見人影。

他去尋找程捷時，程捷正和朋友看一部搞笑電影，兩人笑得東倒西歪都攤在了地板上。

田瞬撐在程捷身上，學着電影中猥瑣好色的老頭說道：“小寶貝兒，讓爺親一口吧！”說罷，哈哈哈笑着直接撲倒程捷身上，對着程捷的臉就是“mua”的一口，聲音非常響亮。

一瞬間他內心覺得非常不舒服，下一秒他的不舒服就被安撫了，只見田瞬被程捷踹到了一邊，田瞬順勢就躺在地上“嘤嘤嘤”地痛哭，哭訴自己是個被渣男抛棄的孕婦，演技之華麗，讓穆城非常想給他頒個奧斯卡獎。

程捷不怎麽和穆家人接觸，看到程捷和田瞬玩得如此開心，他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還是轉身走了。

轉身後程捷和田瞬的聲音還追了出來，鑽進他的耳朵裏。

“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啊？”

下一秒他聽到了程捷有點慌亂的聲音。

“啊？喜、喜歡的人……做菜好吧？”

“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沒有！怎、怎麽可能有！”

田瞬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穆城在吃飯的點去房間找程捷，程捷已經躺在鋪有厚毛毯的地板上睡着了，空氣中彌漫着庭院裏盛開的桂花的香味，陽光斜射進房間內，給他鍍上一層淺淺的光，将他的頭發絲染成金色，把他臉頰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展現出來。他蜷着身子如同剛出生的嬰兒。

也許夢到什麽美好的東西，他不知覺地揚起嘴角，穆城半跪在他身旁，指間掠過他的嘴角，覺得他就像沉睡的天使，而他非常想親一親天使的臉頰。

挂在窗外的鳥籠中，一只鳥兒歪歪腦袋，黑豆大的眼睛看到照應出男人附身親吻男孩兒的畫面。

沒有地獄，只有人間。他想，得不到他才是地獄。

擰開門時，穆城看到了等候已久的母親，母親笑着走過來握住他的手，問道：“你爸爸是不是要氣炸了？”

“看起來是的。”

母親直接笑了起來，穆城彎腰抱住母親，依戀地蹭了蹭她的臉頰，輕聲說道：“謝謝媽媽。”

母親拍了一下他的頭，有些重，責備地說：“說什麽傻話呢？改天帶程程回來吃飯，我兩年都沒看到他了。”說完話語中已是有些哽咽，穆城用力抱住母親，閉眼把頭埋到母親的脖頸處。

下一秒他就被扯開了，穆硯之出來自己抱住了妻子。

穆硯之毫不臉紅地對妻子說，“他不是小孩兒好幾年了，你以後只能抱我。”

穆城：“……”

穆城連晚飯都沒吃就被父親掃地出門了，然而包袱放下了，心裏卻是輕松愉快的。

他看了一眼月朗星稀的天空，唇角緩緩勾起，沿着月色灑落的路開往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