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點甜
頂着霧霭星空,傅遇的眼裏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笑意,唇角不自覺的上揚,上翹的眼尾狹長入鬓,在暗夜裏帶了股勾人懾魄的意味。
褚時意的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聲音軟軟的,像棉花糖一樣:“你幹嘛一直跟着我呀?”
“怕你不開心。”傅遇怕她還在生氣,那天回去之後他也想了很多,發現自己還是太小氣太幼稚了,一見到他,那些少年意氣複又燃起,忍不住和她拌嘴、欺負她。
小姑娘軟軟綿綿的,被欺負了之後雙眼濕漉漉的瞪着自己,鼓着腮幫子,像是個快要爆炸的氣球。
遇到過那麽多人,到頭來,只會在有你的時候眼眸帶笑。
褚時意歪了歪頭,很是疑惑的問道:“我怎麽就不開心呢?”
她問完,才恍然大悟的發現,自己前一陣子讨厭死他了。
可是他真的不一樣了,變得好小氣好摳門好無理取鬧。
褚時意嘟囔道:“你那天真的是太過分了。”
傅遇向前走了一步,将她眼前的微弱光亮遮住了大半。他慢慢、慢慢的彎下腰,兩個人四目相對,斂睫,如此近的距離,她鼻上的那顆小小的棕色的痣那樣的清晰。
他抿了抿唇,緩緩說道:“對不起。”
他說話時的溫熱氣息洋洋灑灑的撲了她一臉,他的聲音有點啞,有點低沉。
褚時意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下脖子,
“沒、沒關系。”
傅遇:“別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啊。”
“嗯,那就好。”
他還是那個姿勢保持不動,褚時意往後仰着,覺得這樣的姿勢可真累。于是果斷往後退了幾步。
傅遇:“……”
“你跑那麽遠幹嘛?”
褚時意“咦”了一聲,“我沒有跑啊。”
“我只是往後走了幾步。”
“剛剛那個姿勢太累了。”
她語氣責怪:“你現在怎麽都不會好好說話了呢,非要靠的這麽近,我的耳朵很好使,高考聽力滿分呢。”
“……那你可真厲害。”
“是吧!”褚時意的眉毛都得意的勾起,杏眼清澈明晰,帶着微微笑意。
傅遇覺得,不對啊。
這話題怎麽就往這個方向去了呢。
他伸手按了下後頸,想了想,問她:“這麽晚還要出來?”
褚時意點點頭,有點不太好意思:“我想買酸奶喝。”
“超市裏沒有森林口味的了。”
“啊?”她瞪大了眼睛,裏面寫滿了失落。
“我家還有。”
垂下的小腦袋咻地一下擡了起來,清澈幹淨的杏眼亮晶晶的盯着他,但礙于禮節,她又不太好意思開口,只是眨巴着眼睛,一下、一下的,看着他。
她頭上紮着個小啾啾,額上的空氣劉海被風吹亂了。
那一刻,傅遇像是被下了蠱一樣,突然伸手,以手做梳,幫她理了下額前碎發。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她溫熱的額頭。
像是被電了一下。
傅遇的喉結在暗夜中不自覺的滑動了下,下颌緊繃。
他收回手,五個指尖互相觸碰。
似乎是指尖還帶着她身上的熱度,那溫熱從指節傳遍他身上每一個角落。
渾身發燙。
他轉身,硬邦邦道:“走吧。”
褚時意覺得他好奇怪,一會兒熱絡的幫她理劉海,一會兒又繃着臉背對着自己,一會兒心情不錯,一會兒又冷冷淡淡的。
太難懂了。
這個歲數的男孩子,真的太難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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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的大門敞開着,裏面燈光大開,聲音很雜,聽上去很熱鬧。
褚時意歪了歪頭:“你們今天在開座談會嗎?”
前面的人搖了搖頭:“不清楚。”
她邁着小步子跟在他身後,仰頭望着他,“你現在多高了啊?”怎麽感覺又長了呢?
傅遇進了裏屋,想了想,說:“一米八六。”
身後的人不負期待的驚呼了聲:“比我整整高了……二十六厘米。”
他停下腳步。
褚時意低着頭跟在他身後,沒注意到他突然停下,等意識到要撞上他的時候已經有點來不急了,鼻子啪叽一下撞在他的後背上,硬邦邦的蝴蝶骨撞得她額頭紅彤彤的。
伸手捂着額頭,擡頭仰視他,小臉茫然:“你怎麽突然停下了啊?”
傅遇轉過身來。
兩個人站在玄關處的廊燈下,慘白明亮的燈明晃晃的打在二人的身上。
褚時意小手白皙纖細,像是一個不用力就能折了似的,青蔥的五指微微翹起,掌心按壓着紅彤彤的額頭。
白皙掌心下是她那雙又圓又大的杏眼,像隔了層雨霧似的,濕漉漉的。
鼻尖通紅,燈光照的她鼻梁上的細小絨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傅遇覺得她現在這個樣子,像只兔子。
可愛的要命。
“你有一米六?”
褚時意的睫毛鴉羽似的又密又長,在空中有半秒的停頓,“對、對啊。”
放下手,瞪大了眼睛,重複了一遍:“我現在有一米六!”
傅遇往她腳下掃了眼,巴黎世家老爹鞋。
大概有三厘米的增高。
怎麽這麽多年,就沒見長高呢?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就看到褚時意眼睛一亮,牙齒咬着下唇,口腔裏有着隐忍的驚呼聲。
很明顯,不是因為他。
傅遇面無表情的轉過去。
訓練室裏,所有的隊員都坐在位置上,他們的中間站着一個人,那人身邊還有只銀灰色的行李箱。
他嘴角噙着笑意,說話時聲音很溫柔,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勾起:“意意,你怎麽過來了?”
意意。
這個稱呼,已經不是第一次,從別的男人口中說出來了。
傅遇有點不爽。
身後的褚時意像是只兔子一樣蹦了過去,站在那人面前,仰着腦袋,細聲細氣道:“你來了怎麽不和我說一下呀?”
“想給你一個驚喜。”他伸手,揉了揉褚時意的劉海。
他竟然揉她的劉海?
她竟然笑着給他揉?
傅遇很不爽,十分不爽,非常不爽。
他沉着臉,緩緩的踱步過去。
客廳裏的男人臉帶笑意,鼻梁上架了幅金絲邊框眼鏡,顯得人斯文而又文雅,談吐之間不快不慢,徐徐而來,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印象。
而他确實是個溫柔至極的男人。
男人看着他,笑的人畜無害,“你就是傅遇吧。”
傅遇掀了掀眼皮,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就見他伸手掐了下他的肩膀,說:“我是MZD新聘請的教練,周時延,Timing。”
其實周時延這個名字,對于傅遇來說實在是陌生,但Timing這個名字一說出來,就讓他不得不微微彎下了腰。
Timing是值得所有LOL中國玩家尊重的職業選手。
因為他取得的成績,至今無人超越。
傅遇垂眸,“你好。”
“你好。”周時延笑着說。
傅遇慢慢的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單手撐在椅子扶手上,背緊靠着電競椅,漆黑的瞳仁淡漠的望着表現的異常熟絡的周時延和褚時意。
幾秒後,視線轉移開來。
邊上的餘俊傑詫異道:“教練,你和褚時意認識啊?”
他左一口教練,右一口教練的,叫的倒是很順口。
周時延伸手扶了下鏡框,溫溫和和的回答:“這是我妹妹。”
餘俊傑叫道:“哇哦!”
陳商也小小的驚呼了下:“教練你妹妹竟然住在我們對面?”
傅遇原本心裏是被複仇之矛插了無數根矛,矛拔出的時候,他以為他要死了,結果還剩幾滴血,輔助還跑過來給了口治療。
又活了。
垂着的眸擡了起來,眼尾上翹,光明正大的望着褚時意。
周時延說:“是啊。”眼裏滿是寵溺,伸手揉了揉褚時意的頭發,“幫我把行李箱拖過去好不好,待會我開完會就回家。”
“好的,那你早點回來哦。”褚時意乖巧的點了點下巴。
頭上的那個小啾啾也随着她的動作一點一點的。
褚時意提起行李箱的杆子,笑着和大家說:“我先走了哦。”然後吃力的拉着箱子往外走去。
那個箱子大概有二十九寸,比她還寬,高度都在她腰上了。
褚時意漲紅了小臉,埋頭拉着行李箱。
從客廳到玄關處有個小臺階,她兩只小腳啪叽的跳了下去,緊接着,雙手提着箱子,右腳抵在箱子上,哼哧哼哧的想要把箱子搬下來。
大家夥原先都還熱鬧的讨論着過幾天官宣的事情,結果聽到一聲“咚——”的聲音,都靜了下來,視線紛紛聚到了她的身上。
褚時意沒有發現他們的異樣,她蹲下身子,跟棉花糖似的靠在行李箱邊上,撥了撥滑輪。
棉花糖站了起來,變成了插着棒子的棉花糖,但還是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行李箱絲毫未動。
褚時意費力的弄了好久,發現這個行李箱确實滑輪出了問題。
擡頭,對着客廳裏的人求救。
她伸手把劉海分到兩側,露出幹淨白皙的額頭,額頭下的眼睛像是山澗溪流一般的清澈,水流聲汩汩,百靈鳥放聲歌唱:“傅遇,你幫我看看這個箱子的輪子,它好像有問題。”
那一瞬間,室內安靜了。
周時延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向褚時意。
她把他這個親哥,當透明了是吧?
褚時意說完之後,也沒覺得哪裏不對。
半天沒等到傅遇的回應,歪了歪頭:“你也不行嗎?”
男人嘛,怎麽容許別人質問自己到底“行不行”,傅遇也是一樣。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褚時意那兒走過去,走到一半距離的時候被人攔下。傅遇擡頭,正對上周時延似笑非笑的眼神。
周時延:“我的箱子,還是我去解決比較好。”
傅遇盯着周時延肩寬背闊的身影,幾不可查的蹙了下眉。
周時延走到褚時意面前,彎腰弄着行李箱的滑輪。借着明亮燈光,他仔細看了看,輪子上有顆小石子卡在那兒了,耐心弄了一會兒,沒弄出來。
想了想,對身後的人說:“我先把箱子拿回去,待會再回來接着讨論。”
“嗯,沒事!”
周時延起身,單手輕松的拎起偌大的行李箱,偏頭,溫聲道:“箱子似乎沒用了,我把它拎回去。”
“好的呀。”褚時意帶頭走了出去。
等他們兩兄妹都走了以後,客廳裏突然爆出了一聲:“我操,Timing特麽的這麽溫柔?”
餘俊傑摸着下巴,滿臉贊同:“以前還以為只是傳說,見到真人以後才發現,尼瑪的是真的!”
陳商活蹦亂跳,十分活躍:“哎,你們說,這個賽季我們是不是要起飛了?”
他話音一落,傅遇便感覺到無數雙眼睛在盯着自己。
傅遇面無表情的擡頭,掃了眼:“看我幹嘛?”
邊上的餘俊傑狗腿道:“希望你帶我們飛。”
“……”
他嘆了口氣,“這是英雄聯盟。”
“是啊!”
“五個人的游戲,”傅遇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很淡,像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落在他們耳邊又是重重的一擊,“個人表現的好是一方面,團隊表現的好才是最主要的。”
英雄聯盟,是個團體游戲。
要不然為什麽會在後面加“聯盟”二字?
大家突然之間似乎發現了些什麽。
這位不太合群的少爺,似乎,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