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在這

我牽着木西子的手奔跑在梧桐樹下,陽光正好,穿在身上暖暖的,斑駁的剪影很好,踩上去泠泠作響,我們的笑聲正好,沒有難堪的事、難受的情。。。我牽着木西子的手一直跑,一直跑,一點都不覺得累,只覺得開心。我希望我倆就這樣麽牽着跑下去,跑出淚水的大海,攀過委屈的高山,走完傷心的沼澤。我牽着木西子的手,沒有猶豫,沒有停駐,沒有喘息,我倆就這麽奔跑着,不知道哪裏是終點,只知道跑。我跑得很開心,是因為我牽着木西子。我跑得很暢快,是因為沒有人來阻攔我們。我跑得很滿足,是因為我的手心裏很溫暖,心裏很踏實。剛一轉身,眼裏卻映出了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吓得我的差點停了步子,但我還是在跑,牽着木西子在跑。即便我看不見她的臉,但我知道手裏的人是木西子,心裏湧動着酸澀。我緊握住木西子的手,眼裏看着那張空白的臉,繼續拉着木西子在陽光下痛痛快快的奔跑,至于要跑到哪裏,不知道木西子知道嗎?我猜她知道,所以她不喊停,我将繼續牽着她的手,奔跑。。。

不知怎麽的,我慢慢地睜開了自己的眼,感到了眼眶的濕潤。眼角,我看到了木西子靠在我的身上,但是她的頭依舊深深地埋進她的懷裏。我眼角的濕潤直接滾落了下來。我真希望我倆還夢裏不知疲憊的奔跑,這樣她就不會這麽痛,不論是臉,還是心。

看着木西子的頭稍稍動了動,知道她要醒了,我立刻又閉上了眼,希望她能保全在我面前僅剩的顏面。聽着窸窸窣窣的聲音,我慢慢地虛起了眼角,看到羸弱的木西子又鑽進了層層床簾下。接着,我聽到了腳步聲,看到劉阿姨出現在房門口。

我跟着劉阿姨走下樓,她已經把飯菜做好了擺在桌上,時光一下子拉到了兒時,我那時是多麽喜歡這個時刻。因為劉阿姨的手藝不錯。可是現在,我一點想吃的念頭都沒有。腦子裏全是蜷縮的木西子,那窗簾下發顫的人形。

“你也餓了吧,坐下吃點吧。”劉阿姨盛了碗飯放在我的眼前,但是我卻搖了搖頭,實在沒有胃口。劉阿姨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頭,溫馨的提示着:“多多,吃一點,不然你餓倒了,誰來照顧木西子。”劉阿姨的話一下子點醒了我,我二話不說便坐下,不管想不想,使勁往自己的嘴裏塞飯,至于那色香味俱全的菜,我視而不見。

幾口刨完飯,我便将碗筷放下,丢了句:“我吃飽了。”便急匆匆的走上去。我似乎聽到了劉阿姨的一聲哀嘆。

天已經黑了,屋子裏沒有了光亮,我按了下開關,燈亮了。我看到那窗簾下的人好似受驚了一般又往牆腳挪了挪,我的心也跟着抽了抽,皺緊了眉頭。我曾經的木西子,現在她已經面目全非,不敢示人,我只能在一邊看着她自己折磨着自己。無能為力的我連向她靠近一步都顯得十分沉重。但是我不得不走過去,因為,她現在還不願意打開心鎖,從窗簾下出來。

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跟前,我隔着床簾摸了摸木西子的頭,盡量讓聲音聽上去不那麽變調:“木西子,地上多冷呀,我們去床上躺着可好?”我很明顯的感應到她的頭在擺動。我又不好強迫但,只好跟着她一起坐在一堆兒:“聽說木地板坐上去不冷,現在大家都想把瓷磚換成木地板。今天一坐,還果真如此。”

撇過頭見木西子還是沒有反應,我只好開始了自言自語:“今天我第一次坐飛機,剛起飛的時候,吓死我了,就像做過山車一樣。搞得我以後都不敢坐了。北京真大。我有一朋友,不,現在是倆朋友都在北京讀書。老聽他們說北京這兒好那兒好,今天來了發現,果真好。就是堵了點。那堵得,就跟張家包子店排長隊似的。你還記得嗎?張家包子店。現在名氣更大了,還上了電視,天天排長龍。有時候我就在想了,他家到底好吃在哪裏了?可能是吃習慣了,胃被他家收買了。他家現在做大做強,還專門擴充了店面,可以在裏面坐着吃。你知道啦,我們無辣不歡,有些人開始沾着辣椒水吃,別說,還挺好吃的。現在成了他家的一大特色。還有學校門口那家米粉店,老板都換了幾個了,可生意還是那麽好。以前我可羨慕能在裏面坐着吃,現在去吃,真不知道我當初羨慕個啥。以前呀,你老不讓我吃路邊攤,搞得我看到別人吃總流口水,現在去吃,總不是那個味。年年歲歲,那些阿姨都變成了阿婆,難道手藝也退化了。以前我們常走的那條小路早就不見了。那些良田、平房,全部成了小區。現在去學校,得走新路。學校也從廠裏的學校變成了公立的學校,去讀書的可多了。過年的時候,我還在路上看到了班主任,她神采奕奕,就是跟我一樣,戴上了眼鏡。可是她卻沒有認出我來,便步履匆匆的走了。後山我也不常去了。山上的小路依舊,就是沒有興致去。政府還修了條環山馬路,鍛煉的人不少。一到春天,看着郁郁蔥蔥的山林裏冒着幾處白,可好看了。我猜那是梨花。我總是看到有挑山泉水的人從山上下來,倒是好久沒有去喝過了,不知道還甜不甜。以前我們總在山腰放風筝,現在的小孩都到廣場上去放。我們那現在修了好久個廣場,什麽青山廣場,人民廣場,鳳凰廣場,還有個音樂廣場。聽說每個星期五下午七點它會跟着音樂噴水。每次想去總是有事耽擱了,久了久之也就忘了。不知道現在還在噴沒有。以前的廠子都陸陸續關了,好多都賣給了房開。他們說以後這些廠得全部搬去郊外。我爸還特意買了輛自行車。讨厭的李雙終于搬走了,雖然我也不在家,但是一想到她不住在那裏了,我就很開心。去年回家發現樓上的住戶又變了,她的小孩可怕生了。有一次我在樓梯上看到她,她就哭着鼻子跑上樓去,搞得我還以為自己身後有什麽怪物。去年的雪不大,堆個雪兒都難。但是總比不下雪強。天恩現在都比我高了,奶奶說他還要長。我怕今年回去得仰視他了。他打籃球可好了,上了大學,不知道會迷倒多少女生。我們寝室的劉雨欣她就是在籃球場上對她的男朋友一見鐘情。他說他也想來a大,但是我知道他的能力有限,只要他能順利考上大學,我們一家人就很開心了。你不知道,我爸總是向我炫耀天恩這科進步了,那科追上來了。要是天恩考上了,我猜我爸一定會激動得跳起來。誰叫他是我們家的獨苗。你還記得嗎?院子花壇裏的月季花,開得可好了。每次看到它開花了,我就想去摘幾支,但是會被奶奶吼。你知道的,奶奶比喜歡我們亂摘花草,總說那是有生命的。現在她年紀大了,菩薩的生日不能上玉佛山祭拜,會讓我去。那得爬四五個小時。那一次下午去的,下山的時候差點錯過了最後一趟回城的車。山頂可涼快了,好多人留宿在那裏看日出,聽說挺美的。要不是我帶着天恩,不得留宿,我就留在山上了。你不知道回到家,第二天,我的兩條腿就像廢了一樣,那叫一個顫呀。緩了好幾天。等奶奶在叫我去玉佛山,我就開始找各種理由拒絕。奶奶便選了就近的寺廟祭拜。我倒覺得只要心中有佛,那裏祭拜都可以。雖然玉佛山不去了,但是蠻懷念上面的齋飯,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走累了。在上海,很難吃到家鄉風味。期初還多不适應,因此我還瘦了。吃習慣後,體重又胖了回來。我室友總說我肥,讓我去鍛煉。才開學那會兒,還豪情壯志的早起去跑步,沒堅持幾天就放棄了,想想這身肉長得也不容易。為此,沒少被她們嘲笑。現在寝室裏最八婆的一個搬走了,我感覺耳根清淨了不少。重點是她老搶別人的男朋友,我真怕哪天又有人闖到寝室裏來興師問罪。”

我還準備繼續滔滔不絕時,聽到了木西子有些幹涸的聲音:“多多。”一聽到她發聲了,我立馬安靜了,整個屋子靜得聽得清我的呼吸。我看着她的身子動了動,我順勢将她頭上窗簾拿下來,看着她慢慢的把頭擡起來看着我,認認真真地聽着她眼裏含着淚開了口:“多多。”她的眼裏不僅是淚水,還有流不完的悲傷。

“我在這兒。”我說的有些口幹舌燥,但是回應她的話絕不含糊,斬金截鐵,“我一直都在這兒。你有什麽需要就跟我說。還有,哭什麽,哭得眼睛都跟銅鈴這般大,我可不怕。”看到木西子噗嗤一笑,我拉緊的心弦總算是松了松。

有多多在身邊,我感覺安心多了。所以,人還是群居動物。我接受不了現在的自己,我把自己一直都藏在臂彎裏,以為這樣就能逃避殘酷的事實。知道多多就在旁邊,我睡着了。等醒來時她還在。我感覺自己真幸運。我從來都沒想過多多的話會這麽多。她不停地說,大多是我離開後的事情,是我不曾參與的故事。聽她三言兩語帶過,我卻能感覺身臨其境。不知不覺聽着聽着就入迷了。但是當她說到搶別人男朋友的室友時,我猛地想起了在衣櫥裏看到的一切,心裏難受極了。情不自禁喊了多多,也許是現在只有她陪在我身邊,我只能叫她了。多多沒有多問,只是告訴我她在,她一直都在。我感覺心裏踏實了很多。她嘲笑我的眼睛腫成了大銅鈴,我卻開心地笑了。看着她歡愉的神情,我感覺自己真幸福,有她在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請把話包子這個名號獎勵給多多 鼓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