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七月份,太陽堪比大火爐,即使是大清早的,也把人熱出了一身汗。

王梅香嫁到了朝陽公社,今天,她就被分到了和趙舒一起拔草。

趙舒就是孟向懷的娘,和她分在一片區域,王梅香心中欣喜。

她原本還想着,晚上才去趙舒家一趟,現在上工挨的近,她待會就準備和趙舒說說,順便趁機偷偷懶。

這也是大集體的弊處了,因為只要上工,做多做少都能拿到工分,所以不少人都愛混水摸魚。

再說,拔草是一個累活,最近天氣晴朗,已經快一個月沒下雨了,土地都快幹得裂口子了。

雜草都牢牢的紮根在地裏,即使她們常年做農活,力氣很大,也要雙手才能把草□□。

拔不到一個小時,人就能累死,這要是不偷點懶,一天下來怎麽熬得住?

到了地裏之後,王梅香挑了一個離趙舒比較近的地方,等隊長走了之後,她就開始和趙舒搭話了。

眼看沒多久趙舒就拔了一大片,王梅香便說:“嫂子,你幹活可真利索。”

趙舒的男人和王梅香的男人是本家,所以兩家雖然沒有親戚關系,王梅香還是叫趙舒嫂子。

嘴上誇趙舒幹活利索,王梅香卻在心裏覺得趙舒傻,幹那麽快幹嘛?隊長又不會多給幾個工分。

趙舒不知道王梅香心裏的想法,笑着說:“習慣了。”

孟向懷的父親在他十五歲那年去世了,從那以後,趙舒一個寡婦拖着兩個女兒一個兒子,要是不努力幹活,家裏就沒糧下鍋了。

雖說當時大女兒孟向紅已經長大成人了,每日也能掙不少工分了,可她要不了幾年就會出嫁,光嫁妝就讓趙舒愁得夠嗆。

兒子當時也是個半大小子,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更何況孟向懷還不是一般能吃,一個人能頂三個人,即使他因為力氣大掙的工分和大人一樣,那也不夠。

可以說,那時候趙舒每天都在擔心餓着孩子,可不是要拼命幹活嘛!這麽一來二去的,她就成了一個習慣,閑不下來了。

“其實要我說,現在向懷這麽能幹,嫂子你就該在家好好歇着!”

王梅香說話時滿眼羨慕,因為孟向懷可是工人,還是屠宰場的,每月不僅有工錢,還能買些便宜的豬血啊豬肝豬肺骨頭之類的。

這些肯定不如豬肉好吃,可對于只有過年才能見到葷腥的老農民來說,五髒骨頭也是能讓人眼紅的好東西,總比沒有油水的粗糧好。

王梅香之所以費盡心機想把侄女蘇滿滿嫁到孟家,也是想着,等以後兩家成了親戚,那她怎麽也能占點便宜。

有人誇兒子,趙舒心裏高興,她笑了笑,“得了吧!咱們這些長年幹活的人,要是真的突然歇下了,那絕對是那那都不自在,我可不找罪受。”

“不過……”

“不過什麽?”王梅香問。

“要是我家向懷能給我生個孫子,那我一定待在家裏好好帶孫子,”想到公社裏別家白白胖胖的孩子,趙舒羨慕的眼都紅了。

這時她就特別恨那些亂傳話的八婆,明明不關自家兒子的事,那些人卻說自家兒子克妻,害得兒子現在也娶不上媳婦,她的大孫子也不見人影。

趙舒真的想不通了,明明孟向懷的幾個未婚妻都是自己出了事,憑什麽說是她家向懷克的?

想着趙舒又特恨死掉的老頭子,一定是他當初給向懷定的人沒起個好頭,才會有後面的事。

孟向懷的第一任未婚妻,是他爹的好兄弟家的,而孟父,其實是被他所謂的好兄弟坑了。

孟父曾經當過兵,他這個好兄弟,實際上就是他的戰友,孟父當兵沒幾年受傷了,便退伍回來。

幾年後,他的戰友也退伍回來了,兩人的家同在一個縣,還碰巧遇上了。

好兄弟相遇,可不得喝幾杯嘛!

喝醉了,稀裏糊塗的,孟父就把孟向懷和好兄弟家姑娘定了親。

清醒之後,孟父有點後悔,畢竟他不知道那姑娘模樣怎麽樣?性格好不好?

可事情都定下了,好面子的孟父不好反悔,只能在心裏強調,兄弟家的閨女一定是個好的。

結果,那姑娘人是不錯,可惜有先天不足,人還沒成年就去了。

第二個未婚妻,家裏離朝陽有幾十公裏遠,是孟向懷的外婆介紹的,兩人定婚沒多久,天嘩啦啦的下着大雨,她們村子的水庫年久失修,垮了,整個村子都被淹了,那個姑娘也遇難了。

至于第三個,用趙舒的話來說,就是自己找死。

明明是一個小姑娘,卻偏要朝深山裏跑,結果被猛獸叼了,這能怪誰?

可村子裏的長舌婦,就是把源頭怪到了孟向懷身上,硬說孟向懷克死了爹,克死了三個姑娘,和天煞孤星也差不多了。

當時聽了,趙舒簡直要氣瘋了,這分明就是意外,和向懷有什麽關系,要是向懷真的克人,那她怎麽一直好好的?向懷的姐姐妹妹也是好好的?

流言就是如此,即使趙舒再解釋,也沒用,從此以後,姑娘們基本都饒着孟向懷走。

有的也因為孟家條件好,願意出高價聘禮心動,可是才說出口,家裏的姑娘就要死要活的,堅決不幹。

孟向懷也因此冷了心,他又不犯賤,別人都把他當瘟疫了,他自然不會再湊上去。

從那以後,孟向懷就不肯再去相看了,一直拖到現在二十六歲,也還是孤身一人。

将手裏的草捆成一把扔到田埂上,趙舒問王梅香,“梅香,你看看能不能給我家向懷介紹一個,到時候要是成了,媒人酒少不了你的。”

趙舒現在也不等媒人介紹了,而是遇上熟人就問問她們,她現在是廣撒網多斂魚,就希望能早日給兒子娶個媳婦。

王梅香聞言心裏暗喜,真是想瞌睡就來了枕頭。

“嫂子,不瞞你說,我這裏還真有一個人選,就是……”王梅香賣了個關子,她深知送上門的讓人看輕,為了侄女以後日子好過,開頭時需得拿拿喬。

“就是什麽?”趙舒果然着急的問。

王梅香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算了,嫂子我先幫你問問行不?”

“當然行,”趙舒也知道這事情不是王梅香能做主的,自然要問問。

“不過梅香,你和我說說那姑娘怎麽樣呗?”雖說着急給兒子娶媳婦,可趙舒也要看看女方怎麽樣?

都說娶個賢婦旺三代,娶個惡婦敗三代,不管再急,趙舒認為找媳婦這種事是不能将就的。

王梅香也想幫侄女給未來婆婆留下好印象,于是她開始和趙舒聊起了蘇滿滿。

……

晚上下工回去之後,趙舒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她洗把手擦把臉,進了家徑直朝櫃子走過去。

她從脖子上拿出了鑰匙,打開了櫃子。

櫃子裏最上排左邊放着少量的水果,糕點,糖等,右邊同樣放着少量的煙酒茶葉等。

櫃子的中間放着白面,面條,米和油。

至于最下層,則放了布料,新的枕巾,被套等等。

這個櫃子裏的東西裝的都是孟家最值錢的東西,趙舒每次打開櫃子總要查一查裏面的東西,免得被偷了也不知道。

但這些大部分都是孟向懷買回來孝敬趙舒的,煙酒茶葉是放着有重要客人來的話用來待客的。

一毛五一包的金魚牌香煙還有兩包,趙舒肉痛的拿了一包出來,一塊一一斤的“景芝白幹”還剩一斤,趙舒用另一個洗幹淨的汽水瓶子倒了大概半斤出來。

東西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趙舒心疼的準備把櫃子鎖上了,但想了想,她又打開櫃子拿了一包棗子糕。

東西選出來了,趙舒坐了一會兒,也沒心情吃飯,等到天黑了,她就把煙裝進寬大的衣服兜裏,又把酒和糕點放進懷裏,準備出門了。

“汪,汪汪,”到門口時,旺財着跑到趙舒的面前。

趙舒拍了拍腦袋,“哎呀,我這記性真是越來越差了,都忘了旺財你還沒吃晚飯了。”

旺財是孟向懷找來看家的狼狗,因為養的好,它的皮毛如同緞子一般光滑油亮,顏色黑黃相間。

旺財也沒辜負狼狗的威名,它的四肢健強有力,長得威風凜凜,每次旺財一出門,村裏的母狗有大半都圍着它。

為此,旺財成了附近公狗的眼中盯肉中刺。

但旺財可不怕它們,它表示,來一只咬一只,來一雙咬一雙,絕對要把挑釁的狗咬得屁滾尿流。

後面,旺財靠着暴力成了附近的狗王,也更加受母狗們的歡迎了。

當然,旺財表示,它是一只純情的狗,在沒找到相伴一生的另一邊之前,它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貞操的。

唯一令旺財不滿的,就是主人起的名字和它不太配,有損它的形象。

“旺財,吃飯了,”今年一直是旺財陪着趙舒,它在趙舒心裏的地位已經不低了,就是自己不吃,趙舒也要把它喂好。

“汪,”來了。

算了,旺財立着耳朵,還是吃的比較重要。

“旺財啊!我出去有事,你要記得好好看家,”趁着旺財吃東西,趙舒仔仔細細的交待它,畢竟家裏的東西可不少。

“汪,”知道了。

有了旺財,趙舒放心的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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