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奧蘭公爵是親自駕駛穿梭艦回來的。穿着駕駛員制服的男人從駕駛艙裏跳出來,摘下頭盔丢給男仆,手在胸前一拍。銀光閃閃的制服瞬間分解,收進了胸口的一枚徽章裏。

公爵在制服裏面只穿着随意的白襯衫和西褲,挽起的袖子露出健壯的手臂,步伐豪邁,金發淩亂,如一頭返回領地的雄獅。

伊安敏銳地聽到站在身後不遠處的那些Omega們難以自制地抽了一口氣,呼吸急促。各種Omega信息素濃度比往常少說增長了至少三倍。

公爵夫人抱着小兒子,驕傲地迎接丈夫歸來。

“辛苦了,我的愛妻。”公爵的嘴唇在妻子的額角蹭了一下,然後低頭看着襁褓中才出生不足兩天的嬰兒。

“他很漂亮。”公爵用兩根手指輕輕捏了一下兒子的小手,“一個男性Omega,很好。科爾曼家族的桂冠上又多了一枚瑰麗的寶珠。”

書房裏,公爵翻開科爾曼皇室的族譜,随手在上面指了一個名字:“就叫這個吧。”

于是奧蘭公爵的第三個嫡出子有了他的名字:克裏斯。

公爵夫人看着丈夫親筆在族譜上親手用沾水鋼筆寫下來了小兒子的名字,并且簽署了孩子的出生證明書。她心滿意足,并不纏着丈夫撒嬌敘舊,抱着兒子揚長而去。

“萊昂,”公爵喚住了庶長子,“你留下來。”

萊昂站在書房的壁爐邊,看着父親打發走了男仆,從壁櫥裏取出酒,倒了大半杯,然後一飲而盡。

“聽說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你沒少惹事。”公爵瞥了一眼長子永遠帶着青紫的臉。

“那都不是我引起的,父親。”萊昂面無表情,幹巴巴地說,“肯特家的幾個男孩總是針對我。每次都是他們來找我的茬兒。”

“我說的不是公爵夫人娘家的那幾個雜種。”公爵粗魯道,“我說的是神學課。聽說你一直都在給那個小神父找麻煩?”

萊昂嫌惡道:“他向你告狀了?”

“那麽,是真的?”公爵問。

男孩淡然道:“我只是在非常認真地同神父探讨神學而已。我有些喜歡刨根問底。這在某些蠢貨眼中,就覺得我是在挑釁神父。我想您如果去向神父求證,他也會給出和我一樣的回答的。”

“我不知道你會對神學産生這麽大的興趣。”公爵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下學期是不可能回到花都公學的了。不過鄰星羅德島有一所不錯的神學院……”

“鄰星?”萊昂嘴角輕輕抽了一下,“您已經迫不及待将我打發到別的領地去了嗎,父親?”

公爵驟然爆發咆哮:“但凡你能稍微像個人樣子,別像一條瘋狗一樣到處惹是生非,我也用不着為你操這個心了!”

萊昂面無表情,深海般的藍眼裏卻明擺着不屑。

“瞧你這一副廢物的樣子!”公爵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忽然将酒杯朝長子狠狠砸去。

萊昂腦袋一偏,水晶酒杯擦着他的耳朵,在身後的壁爐大理石上摔得粉碎。

“如果你不想念書了,那麽也要給我老老實實混到十六歲,然後就給我滾去軍校!”公爵吼道,“你就和你爸爸一樣,永遠在鬧騰,永遠不滿足!”

“我很抱歉,父親。”萊昂生硬地說,“畢竟繼承了那個生我的男人的血脈,想不像他都難。如果早知道有今天,當初你就不應該讓他懷孕。你就該把我像對你其他的私生子一樣,直接弄死在母胎之中。”

公爵大步朝萊昂走去,蒲扇般的手掌高高揚起。

在這一刻,男孩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肩膀微微瑟縮。

“抱歉,大人。”一個溫潤平和的聲音适時地響起,“我無意打攪……”

奧蘭公爵站住,放下了手,粗重的喘息。

年輕神父站在門口,法袍雪白無暇,胸前挂着金色的米字架,頭上戴着綴着一圈珍珠的潔白小巧的法冠。

伊安低垂着眼簾,假裝沒有看見書房裏劍拔弩張的局面,睫毛濃密纖長。

“公爵大人,”他說,“我可否占用您一點時間?”

屋內的父子倆神色各異地瞪着這個闖入者。

奧蘭公爵深呼吸,對萊昂粗聲道:“你可以走了。”

男孩低着頭,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書房。從伊安身邊經過時,他的肩膀不客氣地撞了一下伊安的胳膊。

神父不動聲色地站着。

“請坐,米切爾神父。”公爵給自己倒酒,“我想你不喝酒。”

“是的,大人。”伊安走了過來,“我是戒律士。”

戒律士,是信徒中最嚴格遵守戒律的人群。

他們不飲酒,不碰致幻食物,不參與任何世俗的娛樂活動,不殺生,不動武,不愛錢財,甚至不與人有口舌之争奪。當然,他們也絕不做愛。

真正的一群枯燥乏味、如行屍走肉般的教徒。

但是偏偏當年輕神父走近了,帶來一股極淡的、如修理過的草坪的幽香,又讓公爵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抑制劑都掩蓋不住的,正值青春的Omega的信息素氣息,又有着處子獨有的淡雅和青澀,令人遐想翩翩。

公爵的表現太明顯。伊安猛地站住,後退了半步,板起了臉。

公爵得意笑了,露出尖銳的犬齒,舌頭甚至挑釁地舔了一下。

Alpha标記Omega,便是用犬齒咬破Omega後頸的腺體,注入自己的信息素。舔犬齒是Alpha用來挑逗Omega時最常用的動作,也是最直白的性暗示。

“說罷,神父。”奧蘭公爵翹着長腿,展開健壯的雙臂,一人幾乎占據了一整個三人座的沙發,慵懶地望着年輕俊美的小神父,“你想要我給你什麽?”

伊安平靜地說:“我已經從聖主那裏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了,大人。我這次是想和您商讨一下有關令三公子的洗禮,以及即将來臨的聖路易節慶典的事。不過在這之前,我先要向您轉達來自夏利大主教的祝賀。”

“夏利。”公爵哼道,“是的,你是他的門生。當初聽到你要來的時候我還很驚訝。因為那個老東西居然還活着,而且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居然還只是個樞機主教。”

“夏利大主教對神和聖主的忠誠與熱愛,這麽些年來也從未改變。”伊安非常圓滑地将話題接了過來,喜怒不形于色。

公爵的目光越過水晶酒杯的金邊望着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年輕神父。

猩紅色的沙發中,身穿白袍、肌膚勝雪的青年就像一團遺落在室內的光。他那雙清澈而冷靜的雙眼憑地惹人厭惡。仿佛在他眼中,旁人不過是一具具腐朽卑賤的肉軀,堕落的靈魂無處可遁。

“我很清楚夏利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公爵沉聲道,“你的師兄卡羅爾主教這些年來就像一條讨肉吃的狗一樣圍着帕特農莊園打轉。眼看他的任期就要到了,滾蛋之際,夏利就把你給派了過來。他對我還真不了解,他應該把他門下最風情萬種,最成熟放浪的Omega送來的。我有諸多愛好。慢慢地剝去神父們象征着禁欲的法袍,看着他們在我身下哭泣,從抗拒到張開腿哀求我疼愛他們——這大概能排上前五。”

伊安深吸裏一口氣,緊閉了一下眼。

破案了。他終于知道萊昂那滿口沒遮攔的粗俗調情話是從哪裏學來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家人果真要整整齊齊。

而公爵不知道的是,年輕神父的臉皮已經在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裏,被他青出于藍勝于藍的兒子給好好地鍛煉出來。

當初的伊安絕對會臉紅如燒憤怒地奪門而出,而如今的伊安已經能做到左耳進右耳出,全都當你在放屁了。

“我會把您的喜好轉達給夏利大主教的。”伊安面不改色地說,“不過請大人您或許誤會了,大主教對您的心是真摯而純潔,經受得起聖主的注視的。大主教當年曾有幸在您的父皇,亞當二世陛下身邊擔任過祈祝者,追随了他将近五年的時光。大主教時常對我們這些弟子講述您父皇的英姿和英明的事跡,贊美他高尚的品格和無畏的王者精神。”

公爵嗤笑:“那是因為這麽多年來,我的叔父都沒有喂飽夏利這張貪婪的嘴吧。我想菲利克斯只要肯解開褲子,夏利那老貨會迫不及待地跪下來張開嘴。”

伊安額角的青筋狠狠抽了一下,緊咬牙關。

“大主教對菲利克斯陛下的忠誠也是毋庸置疑的!”伊安嚴肅道,“卡羅爾主教或許表達上不當,讓您産生了誤會。我來到貴地,其目的就只是單純地擔任教區神父而已。大主教也絕對無意讓您陷入某種尴尬的,甚至是危險的局面。”

“是嗎?”公爵又幾口喝幹了酒,“我只是個想在封地裏安詳養老的廢太子,米切爾神父。關于帝都的那一切,我早就忘了。而作為一家之主,我希望能确保我的家人都平安。弗萊爾其實挺不錯的,我找不到比它更安全,生活條件又更好的星球了。”

“當然。”伊安說,“我們都無意打攪您的安寧生活。請您放心,并且放下對我的敵意,大人。”

“我們走着瞧吧。”公爵哼了哼。

伊安緊拽着的拳頭終于松開,掌心滿是汗。他又提了一下洗禮和節慶的事。公爵不耐煩地讓他和公爵夫人商量就是。

“我和她分工明确。”公爵說,“莊園內的事歸她管,莊園外的事歸我。我們互不幹涉。”

“還有,”伊安有些欲言又止,“有關令郎……”

“萊昂?”公爵的反應有些大,粗聲道,“他又做了什麽?”

“不,不!”伊安立刻說,“萊昂是個相當聰明的孩子,大人。非常有……創造力,和精力。我只是注意到他總是受傷,并且沒有使用過治療艙。我不知道這是有人授意,還是他自己的選擇。畢竟這孩子正在生長發育中,這恐怕對他的身體會産生不好的影響。”

“是我的意思。”公爵冷漠道,“我受夠了給他打架收拾爛攤子,禁止家裏的人讓他使用治療艙。既然他有本事打架,那麽他也有本事自己愈合。”

“這是不是對他太嚴厲了些?”伊安謹慎地問,“畢竟就我觀察,大多數時候,都是別的男孩先對他發起挑釁的……”

“那麽他動手前就要想清楚後果。”公爵面色冷硬,口吻猶如主持人在談論社會新聞,“他會在一次次戰鬥中弄清楚自己的投入和收獲,認清自己的實力,會在下一次去戰鬥時拿捏好分寸,不會一味地逞能好強。我不知道你是怎麽長大的。但是,神父,我們科爾曼家族會出暴君,出野心家,出豺狼惡狗,但是我們絕對不會養出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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