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等了半天沒等到陸堯回來，遲小圓跳下沙發, 蹬蹬蹬跑進休息室。
站在洗手間門口, 他敲了幾下門，“陸堯？”
下一秒, 陸堯開門出來。
“小圓。”垂眸落在遲小圓身上時，陸堯眉眼迅速染上笑意，他洗過冷水的手變得冰冰涼涼，自然地牽起遲小圓的手，帶着他往外走，“怎麽了？”
遲小圓的手熱熱的, 被陸堯牽着，很快把熱量傳到陸堯手上，兩人的掌心都變得熱乎乎的, “你一直不出來……我以為你身體不舒服。”
陸堯側着頭, 眼眸深邃, “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遲小圓并不覺得牽手有什麽不妥當，這會還像是小孩一樣晃來晃去，坐下以後, 又把陸堯拉到身邊跟自己并肩坐着, 眼睛睜的又大又圓, 濃密的睫毛輕顫，好奇地看着陸堯，“什麽事呀？”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陸堯笑了笑, 眼底浸滿溫柔，“以後我再告訴你。”
“哦。”遲小圓沒有在意，晃了晃腦袋，一頭亂糟糟的自然卷金發也跟着動了動，“那等你想說，再告訴我吧。”
他仰起白淨的娃娃臉，笑意盈盈的，“我們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呢。”
因為這句話，陸堯覺得自己心髒跳動的頻率更快了，從心底湧出喜悅的情緒，如同被春風吹拂而過，溫暖、舒适，讓他不由自主，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他輕輕一拉，将遲小圓抱進了懷裏。
“嗯。”陸堯的聲音很輕，卻意外堅定，“我們會有很多時間。”
以擁抱着遲小圓的姿勢，他又微微側過頭，嘴唇輕輕碰了下遲小圓細軟的頭發。
猝不及防被拉進陸堯懷裏，鼻尖撞到陸堯的肩胛，遲小圓愣了下，反應過來，他“嗯”了一聲，又問：“陸堯，你又不舒服了嗎？”不然為什麽又抱着他了。
陸堯在他耳邊低笑了一聲，然後松開手，揉了揉遲小圓的頭發，“我沒事。”
這時，陸堯的私人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掃了一眼，并沒有接，反而嘴唇抿緊，表情轉冷。
遲小圓歪了歪頭，“你不接嗎？”
“不用接。”他按斷電話，凝視了遲小圓一會，眉目緩和下來，“好了，我繼續給你讀課文。”
遲小圓聽完，乖乖坐好，對哦，他差點忘了正經事。
将腦袋往陸堯的胸前湊，陸堯讀的時候，他也小聲一起跟讀，一遍一遍，直到發音再沒有問題。
晚上，陸堯完成工作，帶着遲小圓離開公司。
乘坐電梯時，遲小圓說話，陸堯含笑傾聽，偶爾回答，兩人自成一股旁人無法接近的氣場。
遲小圓眼睛亮亮的，又嘴饞全雞宴。
“我們再去上次那家餐廳吃飯吧。”
“好。”
沒發現自己喜歡遲小圓時，陸堯就已經很寵他，現在明白心意，越發想将人捧在心尖上，只想把全世界都送到他面前。
他開始尋思，抽空出來找位廚師學習一下雞肉的一百種做法。
從電梯出來，就是地下停車場。
遲小圓迫不及待，跑到了前面，時不時回頭催促陸堯，“你走快一點呀。”
陸堯的視線追随着前面邁着輕快步伐，小聲哼着江明月專輯的遲小圓，眉目含笑。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短。
然而，一輛車開進來，在前面不遠停下來，從車上下來的三個人，卻讓陸堯的腳步驟然停下。
臉上溫和的笑容斂起，陸堯緊緊盯着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陸榮俞、章芸，以及陸恒。
發現陸堯沒跟上，又猛地感覺到陸堯的情緒波動，遲小圓眉頭微皺，轉身小跑回陸堯身邊。
“陸堯？”他拍了下陸堯的肩膀。
陸堯陰沉着臉，眼神也很冷，聞聲低下頭，目光落到遲小圓身上，神情才仿佛破了冰，有一點點溫度，“小圓。”
他頓了頓，才接着說：“晚上大概不能帶你去吃全雞宴了。”
遲小圓搖搖頭，擔心地看着他，“沒關系，但你……”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遲小圓轉頭，認出陸恒，目光變得警惕。
他瞬間擋到了陸堯面前。
陸榮俞一下車就看到了陸堯，他面色微變，抿了抿唇，大步走向陸堯。
時隔十八年，父子兩人重新面對面。
遲小圓用審視的眼神，疑惑地打量着陸榮俞，稍時又看了看追上來的陸恒、章芸，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更像一只護犢子的老母雞了。
他一張娃娃臉板的緊緊的，神色陰陰沉沉，超兇地瞪着陸榮俞，如果是本體的模樣，渾身毛發已經都豎了起來。
“小圓。”陸堯彎腰，輕聲喊了一聲遲小圓，等他回頭，就朝他搖搖頭，然後将人拉到自己身邊，不讓他出面。
繼而擡眸看向陸榮俞，全身釋放着淡漠和疏離的氣場。
陸榮俞皺了皺眉，開口就是指責，“你的禮儀呢？我是你的父親，見了我，都不叫一聲嗎？”
陸堯冷淡地看他，沉默不語。
被陸堯的态度激怒，再加上下午被陸堯拒接了電話，陸榮俞更加生氣，“混賬！”
他揚起手，巴掌朝陸堯揮下。
遲小圓瞳孔微縮，正準備替陸堯擋下，就見那只手停在空中，陸堯單手抓着它，站姿猶如蒼松，挺拔無比。
同時，周圍的溫度倏然降下。
兩人互相看着對方，一個怒火中燒，一個淩厲、冷漠。
陸榮俞不會矮，可陸堯已經比他高了，氣場全開，比他更強大、更具有壓迫力。抓着陸榮俞的手腕，陸堯居高臨下看着這個被他稱為父親的男人，眼中的陰鸷仿佛要将男人吞沒。
“你沒資格打我。”陸堯甩開那只手腕，因為用了力，陸榮俞身形都晃了下。
“你——”
“好了好了。”章芸忽然站出來，她輕拍陸榮俞的胸口，幫他順氣，“你少說兩句，過來這一路上，你不是比誰都期待見堯堯麽，念叨了一路，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她一口就把黑的說成白的，陸榮俞是念了一路，只是每一句都是苛責，充滿怒氣。
她又偏頭，對陸堯溫溫柔柔地笑，“堯堯你也是，父子哪有隔夜仇？何況這麽久沒……”
“那是父子。”打斷章芸的話，陸堯視線瞥過他們三人，面上閃過一絲諷刺，“我們不是。”
章芸怔了怔，“堯堯……”
“別這麽叫我。”陸堯低吼一聲，終究沒能做到将憤恨完全隐藏，他放在身側的手控制不住攥緊，憤怒的情緒從心底蔓延，溢上大腦，“我們不熟，章女士。”
見陸堯吼章芸，陸榮俞氣得胸口劇烈起伏，雙目圓睜，“你說的什麽話，你這又是什麽态度！”
“人話！”遲小圓找到機會插話了，他叉着腰，兇巴巴瞪着陸榮俞，語氣比陸榮俞更兇，更沖。
這人跟陸恒、陸榮勝、陸榮華一樣讨厭。
是大壞人！
陸榮俞聽完話，這才認真打量遲小圓，“你是誰？”
遲小圓斜眼瞅他，理都不理。
哼。
大壞蛋。
握着陸堯攥緊的手，遲小圓耐着心，一點點掰開，然後以交握的姿勢，牽着他，給他力量。
掌心與掌心相貼，遲小圓手裏的暖意傳到陸堯身上，稍稍溫暖了一點他降到冰點的心。
陸堯更緊地牽住了遲小圓的手，如同抱住一顆浮木。
僅有那一瞬的失态，這時陸堯的神情已經重新恢複淡漠，他面無表地掃過陸榮俞、章芸、陸恒，平靜無波地只将他們當做陌生人。
“什麽事？說。”他言簡意赅，對他們的目的，更了然于胸。
陸恒張了張嘴，想說話，卻被章芸看了一眼，章芸說：“哪裏有什麽事，就是想你了，這不終于回國了，就來見見你，晚上……”
她伸出手，想碰觸陸堯，陸堯一動不動，結滿冰霜的眼眸掃向她。芸臉一白，手到空中，又轉了回去，用另一只蓋住，接着往下說完，“一起吃頓晚飯吧。”
遲小圓：“……”
哇，太不要臉了。
看着章芸，陸堯的眼神如同刀鋒一般銳利，“我說過，我們沒那麽熟。讓開。”
他的聲調太冷了，又因為久居上位，發布指令慣了，最後“讓開”兩個字，帶上了命令的語氣。章芸哆嗦了一下，本能地退開一小步，反應過來，她笑容快維持不住了。
陸堯不想繼續停留，多看一眼，他心情就糟糕一分，就不再理會他們，拉着遲小圓離開。
“站住！”陸榮俞的臉色忽青忽白，最終紅了一片——氣的。他厲聲質問，“你為什麽不幫幫你弟弟？”
董珊的事，被陸榮華轉告給了陸榮俞，他過來，就是為了這個。
他一想着陸恒受了委屈，更氣惱這個長子。沒有他跟傅雅，當年他不會丢臉成那般模樣，更不會被父親趕出B市，縮在美國十八年。
本來，他才是陸氏的繼承人，陸氏會有今天規模，最大的功臣明明是他！
陸堯腳下一頓，側過身，沒有看質問的陸榮俞，而是落在一直沒說過話的陸恒身上。
現在是下班時間，陸陸續續有人從電梯出來，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都圍了過來。
竊竊私語響起。
許久，陸堯反問：“幫你？”
陸恒突然心下一抖，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哥，我……”左手按着右手，陸恒努力像每一次遇見陸堯時一樣，露出謙虛、崇拜的神色。
“我沒有弟弟。”陸堯冰冰冷冷的聲音在繼續，“另外通知你一件事，你被解雇了。”
不詳的預感應驗，陸恒眸色陰沉，“你憑什麽開除我，我沒有做任何對公司不利的事。”
“華耀不需要沒能力的人。”看着陸恒，陸堯聲調仍舊沒有變化，“而你，沒有能力。”
“我沒能力？”陸恒咬着牙，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你憑什麽這麽說！”
陸恒的自尊心極強，他一直記得當年在校門口看見陸堯的模樣，高高在上，就算失去母親，父親讓他喊一個破壞自己家庭女人“媽媽”，都站得那麽筆直，視線掃過他時，仿佛看蝼蟻。
後來他長大了，取得了最優異的成績，他聯合陸榮華、陸榮勝給陸堯施壓，可他還是那樣。
不把他放在眼裏。
憑什麽？不就是出生好了點？不就是得了陸老爺子的喜歡麽？
如果位置颠倒，他會比陸堯更優秀！
“你就是沒能力嘛！”遲小圓補刀，一刀比一刀紮得更深，“你要是有能力，董……董珊對吧，她會這麽慘嗎？”他嘟囔了一句，“而且你差點連累了陸堯和公司。”
議論聲更大了，都是對遲小圓話的認同。董珊的事、餘海躍要把華耀一起告到法庭的事，大家都知道。公司的顏面，簡直被董珊丢盡。
而會出這樣的事，歸根到底，不就是經紀人無作為，太沒用？
“那是你——”他瞪着陸堯。
他給蔣冬森打過電話，可蔣冬森拒絕幫忙，除了陸堯授意，還能有誰。
陸堯直視他，“你連獨自完成危機公關的能力都沒有，華耀不養廢物。”
廢物兩個字砸在陸恒腦門，他的臉色徹底變了，望着陸堯的眼神溢滿扭曲的妒意和怒火。
“你個混賬東西！”陸榮俞哪裏能忍下陸恒被這麽欺負，他大步沖向陸堯，又揚起手。
這下遲小圓沒讓他接近陸堯了，他把手背到身後，食指勾了勾……然後看戲一樣盯着陸榮俞。
“砰”地一聲響起，陸榮俞直接臉朝地摔下去，久久沒爬起來。
遲小圓下意識摸了摸鼻子，一定很疼！
章芸吓了一跳，“榮俞。”
她連忙跑到陸榮俞身邊，想扶他起來，可陸榮俞這一下摔懵了，手又因為下意識做一個緩沖，向外翻成一個扭曲的姿勢——骨折了。章芸碰到他的手，他立刻疼的叫出了聲。
頭揚起時，他的臉暴露了出來，額頭、嘴巴都磕破了，鼻血不停在流，滿臉血污，狼狽透了。
遲小圓想笑，他也沒忍住，真的笑了。
他一笑，圍觀的其他人也有沒崩住的，笑出了聲。
章芸猛地擡頭，溫和的面具撕毀，露出了真實面露，她怨毒地怒視遲小圓，“你笑什麽！”
遲小圓沖她做了個鬼臉後，蹦到了陸堯身後。
陸堯回頭，遲小圓沖他嘿嘿直笑，頭上的呆毛随着他撲閃的大眼睛，也跟着晃了晃。
心頭一暖，陸堯重新牽起遲小圓的手，不再理會陸榮俞他們，頭也不回地離開。
遲小圓沒忘記讨人厭的章芸跟陸恒，走路的時候，右手指尖在空中點了兩下，無法察覺的兩股靈力就一前一後打進他們身體裏。
接下來一天，他們就慢慢倒黴吧。
“小圓。”抓着遲小圓施法的那只手，陸堯不贊同地看他。
遲小圓調皮地勾了勾他的手心，仰起臉笑眯眯的，嘴角的梨渦若隐若現，“我有乖乖聽話，這次的法術不會被發現的，他們只會以為自己走黴運了。”
他的尾音有點黏糊，越說越理直氣壯，下巴揚了起來，“我是幫你出氣，你該表揚我的。”
陸堯凝視遲小圓的目光深邃如海，稍時，他遵從內心的想法，伸出手，輕柔地按在遲小圓揚起的下巴上。
下巴被捏着，遲小圓茫然了一瞬，“陸堯？”
陸堯忽然笑了，眉目舒展開，一掃剛才的陰郁，他的手從遲小圓的下巴離開，轉而摸摸他的臉，又親昵地捏了捏遲小圓的鼻尖，“好，表揚你。”
他牽着遲小圓的那只手微微張開五指，滑入遲小圓的指縫裏，又重新握緊，十指相扣。
“我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
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