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做賊心虛

到底霍清流沒有毀了那只埙,劍在落下的一瞬間他就後悔了。然而魚腸鋒利的劍刃還是給陶埙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劃痕。

陶埙被他悄悄放了回去,夜色裏,慶言側卧抱臂酣睡。

霍清流急促喘了一口氣,輕輕退出房間。他以為自己做得幹淨利索神不知鬼不覺,但他不知道的是,當他關上門的一瞬間,前一刻還睡意深沉的人突然坐了起來,雙目深邃,面向門的方向久久不語。

關于陶埙上詭異的多出一道劃痕,霍清流才不信慶言沒有發現,然而慶言從未就此提過一個字,霍清流則因做賊心虛當然也不會主動去承認,這件事就在二人心照不宣之下過去了。

從此陶埙慶言就随身攜帶,哪怕睡覺也不肯解下來。

“……公孫,先生叫小的轉告你,請一定忍耐。”

“代我謝謝先生。”

“公孫請放心……”

霍清流卻打斷他,“我知道趙國派出問責使一定是先生所為,只是這等事有污先生清名,就不要再做了。”

妫辛微微驚訝。

“燕太子的胞妹嫁與趙國太子,趙國向霍國派出問責使,又是趙太子提出,不難想出是誰在謀劃。”

妫辛突然出現,這還是霍清流入秦近一年來首次收到故人問候。初時的激動與惆悵一過,馬上湧上來的就是深深的不安了。

秦宮一向盤查嚴格,妫辛不會無緣無故混進來。除非——想到這裏霍清流就覺脊背寒冷徹骨,低聲道:“我們中計了。”

“什麽?”

霍清流不容分說,站起身來,“先生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妫辛仿佛還沒明白過來,霍清流又催促,“快走罷。此處日夜有人監守,任何面生之人都會引人生疑。先生游走半年不得其入,如今這般順利進宮,定是有人故意放松戒備。”

妫辛仿佛醍醐灌頂,暗呼:“秦人好生陰險!”

“先生速速離去!”

那妫辛到底臨危不亂,臨走又問:“公孫可有話帶給先生?”

霍清流閉了閉眼,哽咽道:“保重!”

事實證明霍清流的直覺是非常準确的。

夜已深,秦宮恢宏殿宇融進濃濃的夜色,仿佛一只暫時蟄伏的巨獸。

王宣立身秦王身後,問道:“拿下嗎?”

贏季久久不語。

王宣又問一遍,贏季仰望無垠天際,“為何?”

王宣一愣,心說難道不該把人抓住嗎?

“他要放那人走,寡人哪有攔住的道理。”

“大王!”

“霍清流并未負我,何罪之有?何況——”秦王語氣一頓,轉過身來,王宣只覺一陣寒意撲面而來。

“并非是他要見什麽人。燕國死士混進我號稱銅牆鐵壁的大秦王宮,卿不該查查何人收了賄物麽?”

王宣冷汗唰的淌了下來,“遵命!”

贏季返回蘭池宮已是後半夜,霍清流已經安歇。

可憐的田必一覺醒來發現公孫早早睡了,于是為自己一時貪睡沒有盡心伺候深感不安,秦王駕到時,他正坐在殿前臺階上陷入深深的自責裏無法自拔。

“參加大王!”田必吓得從臺階上滾了下來,緊爬幾步跪在秦王面前。

贏季制止了他,問道:“今夜可有異常?”

田必哪敢說小人睡過頭了什麽也不知道,就硬着頭皮說:“回大王,沒有!”

贏季高深一笑,沒再說話,轉身就走了。

因為不确定妫辛是否平安離開秦宮,即使離宮又能否順利出秦,霍清流着實在忐忑中渡過了一段異常難熬的日子。說是難熬,是那段日子霍清流幾乎每天都在憂心如果妫辛被抓住,自己該怎麽辦。想來秦王不會饒恕他,到那時自己什麽也做不了,可要是眼睜睜看他受盡酷刑赴死,恐怕自己日後都于心難安了。

這種焦慮一直被帶到床上。擱在以往,贏季一定會認為是他對侍寝一事仍心存恐懼。自從出了妫辛混進秦宮一事之後,贏季認定這是他做賊心虛。但秦王早已厭倦了用藥物控制一個人的方法,他喜歡這個人,是希望二人兩情相悅,而不是讓對方在毫無理智的情況下完成自己的幻想。

出于某種不可告人的心理作祟,有幾次贏季召寝時沒有命宮女呈上藥丸。霍清流初時面色很難看,但也只能被動接受。他甚至有一種錯覺,這是秦王在試探自己的反應。為了不露出破綻,雖然心裏依舊難以接受,但也只能選擇咬牙去完成那個過程。盡管贏季動作盡可能小心,堪稱格外溫柔,但那個過程依然難捱。

被別人主導的身體,仿佛抛上滔天浪尖上的小舟,身不由己,看不到渴望的彼岸……

“啊——!”

霍清流嘶啞着叫了一聲,跟着揚起頭來,露出了泛着水光的脖頸。

被迫釋放的欲望可以給身體和心理帶來短暫的慰藉,卻終究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贏季當然也看出來了。事後就抱着他安慰道:“清流,你看你也不是毫無反應。這本是最平常不過的事,你又何必執念太深?”

知道秦王誤會了,霍清流懶得解釋,疲憊的笑了笑,并不說話。那一笑雖勉強卻足矣傾城,贏季一時看呆,許久之後才喃喃道:“寡人的清流,真好!真好!”然後把人抱得更緊了。

霍清流被他牢牢禁锢着,根本動都動不了,幹脆放棄了推開贏季的想法。把頭扭向床外,帳幔層層疊疊,透過重重紗幔,目光在暗淡燈光下尋找那并不存在的虛影。

良久,霍清流輕輕吐出兩個字:“好累。”

“既是累了,安歇吧。”贏季在他額頭輕輕啄了一口,餍足得笑着。

在這種焦慮不安中,霍清流挨過一日又一日,迎來了自己的生辰。

一早田必喜滋滋的把大黃門迎進了偏殿,大黃門身後排着長長的隊伍,每人手裏黑色描金捧盤上都放着不同的禮物,無外乎各式珠玉珍玩。

這是秦王下賜的賀禮,霍清流別無選擇的收下了。

備下賀禮的不止秦王,就連贏奭也在辛葭提醒下,花了兩個晚上親手編了一只竹蟬,等大黃門一走巴巴的給他送了過來。

“多謝殿下!”霍清流摸了摸小孩的頭,贏奭反問:“那你喜歡嗎?”

霍清流笑道:“臣最喜歡殿下的賀禮了。”

小孩眼睛一亮,辛葭在一旁亦是滿心歡喜。

無論如何生辰都是值得高興的日子,霍清流難得心情好,命人上了酒。不僅田必辛葭在座,就連贏奭也被特許坐在霍清流身側,但只能飲些适合小孩口感的梅汁。盡管如此,贏奭依然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口氣開心喝下三大杯。

贏季聽說了,笑道:“難得他高興,随他吧。”

午後,霍清流迎來一位特殊道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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