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指桑罵槐

【總有刁人不知恩】

邊老大夫再次提出花錢買方子,葉凡果斷地拒絕了。

如是再三,他也看出葉凡的确不是圖錢,不禁對他更為贊賞。

葉凡也不拖泥帶水,當即便把凍瘡膏的配方寫了下來——确切說,是抄——胖團舉着虛拟面板,葉凡握着毛筆,照着上面的繁體字輕一筆重一筆地描。

看着他那兩筆“狗爬”字,邊老大夫胡子直抖。

他努力了好一會兒才維持住端肅的表情,從葉凡手中接下藥方,并鄭重其事地揖了一禮,“小郎君高義,老夫在此謝過。”

葉凡忙側了側身,沒有受,“先生折煞小子了。”

邊老大夫哈哈一笑,道:“說句托大的話,小郎君日後若有何急難之事,我濟生堂定當鼎力相助。”

葉凡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咧開嘴,毫不客氣地順着杆子往上爬,“還真有件事,想請您老人家幫個忙。”

邊老大夫眉毛一挑,看着他的眼神頓時變了樣。

葉凡就像看不出來似的,頂着那張小嫩臉笑嘻嘻地說:“小子幾日前做出一壺藥酒,不知效用如何,還請先生指點一二……”

邊老大夫眉心一蹙。

葉凡忙道:“先生不要誤會,小子并非想扯着濟生堂的大旗行那非法之事,只是唯恐學藝不精出了岔子,便想着請您把把關。”

——只要有了濟生堂的“鑒定”,還愁藥酒賣不出去嗎?倘若邊老先生發現了其中的好處,願意代賣一二,那就更完美了。

邊老大夫背着手,正色道:“你當知,我濟生堂絕不會為了私利妄言。”

Advertisement

“那是自然。”葉凡笑笑,不卑不亢,“小子也不會為了牟利砸掉自家的招牌。”

邊老大夫呵呵一笑,意味深長。

葉凡厚着臉皮,一起笑。

實際上,葉凡有所求,邊老大夫對于凍瘡膏的方子反而更放心,也更安心了。

***

在濟生堂耽誤了小半日,離開時已至正午,正是食肆中最忙的時候。

于大郎把葉凡送到後便回了村裏,說好了傍晚來接他——家裏還等着用石炭,他半日都不想耽誤,畢竟,早一日把清酒做出來,就能早一日賺到錢。

買糧食、招工、重振酒坊——這是于大郎所期盼的,他也相信如今的小郎一定能做到。

此時,被寄予厚望的葉凡正站在食肆門口,拿眼往周遭看。

這裏離着城門不遠,沿街蓋着兩排低矮的房子,大多是做小買賣的,其中,最多的就是茶棚和食肆。

葉大姐的食肆在最北邊,位置并不顯眼,店中的食客并不算多。即便如此,她一個人還是有些忙不過來,

葉凡透過支起的木窗往裏瞅,正瞧見她從後廚端了一大盤豬皮炒豆嘴兒出來。

一位貨郎模樣的客人嘗了一口,贊道:“今日這豬皮倒是炖得軟爛,味兒也好,真不賴。”

葉大姐熟稔地回道:“承您誇獎,多吃些。”說着就笑盈盈地回了後廚,并沒有看到葉凡。

倒是一位臨着窗的客人,冷不丁往外一瞅,“嗬,哪家的小郎君,這麽俊?”

客人們紛紛看了過來。

饒是葉凡臉皮再厚,也不免臉上發燒。他摸了摸鼻子,紮着腦袋邁進門檻。

有人揚聲道:“樊大嫂,來客人喽!”

“來了便坐,您吃些什麽?”葉大姐人沒露面,熱絡的招呼聲先傳了出來,

葉凡尴尬地輕咳一聲,“阿姐,是我。”

布簾掀開,露出葉大姐驚訝的臉,“凡子,你咋來了?”

葉凡把鵝籠往前遞了遞,笑道:“三姐派的差事。”

葉大姐忙迎出來,拉着他往裏走。

店裏吃飯的不乏女客,不錯眼地盯着葉凡看。

有那些年紀大的,不甚顧忌地問:“樊大嫂,這是你啥人?”

“娘家兄弟。”

“這模樣、這氣度,倒是不比你家那讀書郎差!”

葉大姐直爽地笑笑,應下了這份贊。

葉凡頂着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逃也似的進了後廚。

葉大姐忍不住笑,“看把你吓的,還能不見人了?”

“我哪裏怕了?這不是想着你忙麽,別耽誤工夫。”葉凡笑嘻嘻地為自己辯解。

“還真是忙。”葉大姐将鵝籠放到門後,轉身給他搬了個小杌子,“你且坐着,待這幾桌客人走了咱就回家——可餓了?”

說着,便拿了個宣騰騰的熱包子塞給他,“先墊墊,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葉凡聽話地啃起了包子,不再打擾她。

葉大姐是真忙,要招呼客人,又要炒菜、上菜,還要收錢結賬,遇到那些賒欠的,還得抽出工夫記上。

店中沒有菜單,往往是客人說吃什麽,她便做什麽,一會兒熱包子,一會兒炒菜,一會兒又得涮鍋、燒水,還得顧着竈裏的火不能滅,整個人轉得跟陀螺似的。

葉凡把杌子搬到竈膛邊上,順手往裏添了把柴。

“啥時候學會燒火了?”

“這還用學?”葉凡一口氣往竈膛裏添了一大把麥稭,故意做出一副驕傲的模樣。

“看把你能的。”葉大姐戳戳他的腦門,眼中含着滿滿的欣慰。

葉凡臉上帶着笑,心裏暗暗思量着得想個法子,幫幫大姐。

***

趕上今日有集市,吃飯的客人便多了些,葉大姐原想拒掉,卻被葉凡攔了下來。等到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已經到了未時三刻。

葉大姐稍微收拾了一下便閉上店門,帶着葉凡回家去了。

她家離食肆不遠,再往北走上一道街便是。

三間土窯坐北朝南,門窗顯得十分陳舊。屋裏擺設不多,收拾得倒是幹淨。

葉大姐引着葉凡進了西邊的窯洞。

屁股還沒坐穩,便聽院中傳來一個稍顯尖利的女聲,“今日咋回來得這般早?”

葉大姐原本正給葉凡倒水喝,聽到這話,忙把茶碗放下,迎了出去,“我兄弟來了,便閉了店。娘,您可吃過飯了?”

“還能餓死我?”樊婆子尖刻地刺了一句,哼了哼,又道,“不趁這時候把菜洗出來、把面和出來,晚上那頓咋着?”

葉大姐好生好氣地解釋:“我兄弟過來送鵝仔,今日便歇一頓。”

“誰稀罕那東西!好的也到不了咱們家!”樊婆子猛地拔高了聲音,生怕葉凡聽不見似的。

葉大姐變了臉色,不冷不熱地說了句,“娘,您去屋裏歇着罷,大郎今日休旬假,稍後便要回來了。”

不提樊大郎還好,一提樊大郎,那樊婆子反倒一屁股坐到地上,撒起潑來——

“我那可憐的孫兒啊,早早地就沒了爹!若非如此,哪裏用得着這般孤苦無依、遭人白眼……”

“我的兒呀,怪你投胎不好,沒那麽兩門子富貴親戚,若也有個将軍侯爺的做靠山,哪裏會讓你賠了性命!”

“唉!兒呀!孫兒呀!”

樊婆子閉着眼睛,長聲短氣地哭鬧着。

葉大姐臉色鐵青,氣得心肝肺一起疼。

樊婆子指桑罵槐不是一次兩次了,她早就習慣了,偏偏今日當着葉凡的面,葉大姐又是委屈又是生氣,恨不得跟這個惡婆婆大大地吵上一架。

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即便她不怕人戳脊梁骨,也得顧着樊大郎。

唯一慶幸的是,葉凡一直待在窯洞裏沒出來,看不到樊婆子這丢人的模樣,算是給她這個做大姐的留了些臉面。

葉凡故意沒露面,他才不想上趕着撿罵。

樊婆子的話讓他想起了當年的事。

五年前,大姐夫樊槐中了對家布下的“仙人跳”,被人告了禦狀,弄得身死家敗不說,家中女眷、稚兒差點充為官奴。

當時,樊家所有的親舊故交唯恐避之不及,只有葉老爹傾盡人脈,才把自家女兒、外甥,并樊婆子保了出來。

沒想到,這樊婆子不僅不知恩,反倒責怪葉老爹見死不救。

——有病吧?

葉凡實在想不到更為恰當的形容詞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