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顧振國帶宋寒卿來到宋家門口, 然後眼神鼓勵的看了一眼宋寒卿。宋寒卿聽着房門裏傳來的歡聲笑語，好半天才鼓起勇氣伸手拍了拍房門。

這裏，原本是他的家。後來……媽媽不在了, 那種家的溫暖也不見了，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悲傷。說實話他真的不想回到這裏，哪怕這一次回來是為了拿戶口, 他心裏還是忍不住難過的不行。不過好在不是他自己回來的, 他還有一個可以依賴的舅舅在, 不然……他自己真的不敢回到這裏。

宋寒卿伸手拍響了房門，門裏傳來後媽的聲音。宋寒卿的爸爸叫宋唯傑, 後媽的名字叫齊舒惠。齊舒惠是個長得嬌小的女人，濃眉大眼不算特別的漂亮，但是嘴巴甜十分的會哄男人。

雖然對方長得不如前妻漂亮, 但是宋唯傑就很喜歡她這種。嘴巴甜, 會哄男人，在床上也十分放得開。不像顧紅繡白長了張漂亮臉，脾氣悶，性格直, 床上跟個木頭似的，讓他一點男人的成就感都沒有。

齊舒惠有點奇怪這個時間點，會有什麽人跑到他們家裏來, 一邊應了一聲一邊打開房門。在她看到房門口站着的孩子時，臉上帶着的笑容頓時就不見了。她一臉見了鬼似的沖了過去，就要拉着宋寒卿往外面走，就好像他是見不得光的存在一樣。

“你怎麽回來？真是喪門星, 還挑這個時候, 真是……”

不等她拉着宋寒卿一邊罵一邊走, 就在拐角看到了一個高大的男人。雖然齊舒惠沒有見過顧振國，但是顧振國畢竟是顧紅繡大哥，所以兄妹兩個還是有點相似的。

這個時候能陪着宋寒卿一起，突然出現在宋家門口的男人，除了顧振國也不可能有別人了。齊舒惠知道這個人不好對付，一改剛剛還滿臉怒容的模樣，連忙笑着招呼對方趕緊進屋去。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宋寒卿到現在竟然還活着？要不是因為顧振國就在旁邊，她都要忍不住歇斯底裏了。這個小崽子怎麽這樣命大，不僅活着還把顧振國帶了回來，他們家這到底是造了什麽孽了？

“這位同志，應該……應該是小寒舅舅吧？呵呵，一路過來肯定累了，咱們先進屋說，進屋說。”

說着齊舒惠拉着宋寒卿，立刻慌慌張張往屋裏走。生怕對方在外面多站一會兒，就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

宋唯傑原本正在陪工友吹牛，冷不丁的見齊舒惠拉着宋寒卿回來了，整個人吓得差點從凳子上蹦了起來。

就在他瞪着眼想要問她怎麽回事時，就看待齊舒惠偷偷給他使個眼色，然後他就看見了她身後進來的男人。

那男人生得十分高大挺拔，腰杆子挺得跟槍杆子一樣。哪怕他前後只見過對方兩次而已，但是對方這張臉卻印象十分深刻。

尤其是顧紅繡死的時候，顧振國當時看他的眼神非常恐怖。那個時候宋唯傑心裏十分慶幸，慶幸他沒有鬼迷心竅亂動手腳，顧紅繡确确實實是出意外死的。

不然就以顧振國當時的狀态，只要他查出一星半點的奇怪之處，就會全部怪罪到宋唯傑的頭上來。宋唯傑知道只要對方自己願意，對方完全可以直接要了他的命。

也正是因為他太害怕顧振國了，才會在處理宋寒卿的事情上這樣極端。沒有男人願意承認自己懦弱的，哪怕他确實不敢去面對顧振國，但是一想到顧振國再怎麽厲害，最後宋寒卿還不是不明不白沒了，宋唯傑心裏就覺得自己略勝一籌。

雖然他這裏的略勝一籌，是拿自己親生兒子當籌碼，不過孩子沒有了還可以再生，反正他現在又有了新的孩子，宋寒卿對于他來說并不重要。

此時見到顧振國突然出現在這裏，宋唯傑頓時忍不住害怕的直哆嗦。他有點幹巴巴的看着在座的人，想要先把家裏的人客人送走再說。

畢竟接下來說的事情，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而且事情一旦曝光出去，不僅他的工作有可能會丢，說不定他還要進牢獄吃官司。

可惜不等宋唯傑臉色難堪的開口，顧振國就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然後把宋寒卿拉到自己的身邊，跟在場的所有人開口介紹了起來。

“我是宋寒卿的舅舅，顧振國。你們估計不認識我，不過這個都不重要，之後你們就會記得我了。”

齊舒惠娘家那邊的人不認識他，但是宋唯傑的兩個工友卻知道他。他們不僅是宋唯傑的工友，也曾經是顧紅繡的工友，畢竟大家都是在一個廠子工作。

當年宋唯傑和顧紅繡能認識，就是兩個部門之間舉辦聯誼，還年輕的他們才互相看對眼的。只可惜顧紅繡的眼光不怎麽好，選了一個人面獸心的男人當丈夫。

一個工友知道對方是軍人，立刻笑着客氣跟顧振國握手，他一直很佩服他們這些解放軍，一臉很高興能夠認識對方的樣子。

“我知道你，你是顧紅繡同志的哥哥，以前她經常跟我們談起你。我叫許友華，是宋工和顧工的工友。”

齊舒惠的堂妹齊舒芬，在顧振國進門之後，她就一直盯着對方看。顧振國的長相不屬于英俊型，而是那種高大，挺拔，結實，很爺們的類型。

這種類型的男人，放在後世不算出衆，不如小鮮肉更受歡迎。但是放在這個年代，卻是很受歡迎的類型，不僅年紀大的長輩喜歡，就是一些小姑娘也很喜歡。

尤其是有幾個矮矬對比後，齊舒芬就覺得他這種才叫男人。從小到大她都沒體會過什麽叫心動，今天難得明白了一回心跳加速的感覺。只可惜不等她給堂姐示意介紹下，就發現他們的關系似乎有點尴尬。

顧振國？宋寒卿的大舅舅，那不就是……堂姐夫前頭那個妻子的大哥？

想到這裏齊舒芬心裏一陣失望，以她對堂姐性格的了解，就算對方也對她有意思，她堂姐也肯定不會同意的。

事實上比她想象中還要嚴重，一直看起來脾氣很好的堂姐夫，都黑着臉起身要趕客人離開了。只可惜顧振國似乎不想他如願，直接了當的就開口放了個猛料。

“這麽急着把他們送走也沒用，還不如讓大家留下來都聽一聽。聽一聽你們夫妻兩個人，是如何虐待和抛棄我外甥的。”

在座的衆人聞言臉色瞬間都變了，一個個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宋工夫婦。完全無法想象平日裏看着很不錯的兩人，私底下竟然能做出虐待抛棄孩子的事情。

齊舒惠的臉色十分難看，她沒想到對方這樣不給面子，上來就把事情給捅了出來。

“那個，顧同志，你肯定是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振國發現宋寒卿在發抖，伸手把孩子抱到自己懷裏。大概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宋寒卿忍不住害怕的哭了起來。

“那你說說是什麽樣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們兩個當人父母的，可以狠心半路把孩子扔了？”

齊舒惠那邊的親戚見狀，臉色複雜的看了看齊舒惠兩人。雖然他們都知道當後媽不好當，不過就算當後媽再不好當，也沒有見過要把孩子給扔了的。畢竟孩子再鬧騰也是一條人命，就這樣把孩子扔了也太殘忍了。

而且另一個還是親生的父親，他們覺得宋工不像是這種人。見顧振國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一個人齊家的人忍不住開口了。

“那個，是不是誤會了。宋工畢竟是孩子的親爸，哪有親爸做出這種事的，肯定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宋唯傑的兩個工友聞言，也覺得這中間肯定有誤會。聽到這個人的話之後，立刻開口紛紛附和起來。

“是啊，肯定有什麽誤會。宋工人可好了，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對啊，對啊，是不是孩子頑皮，不小心自己跑丢了？”

宋唯傑原本已經吓傻了，此時聽到大家幫他說話，立刻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道：“對，對，是他自己不懂事，總是在家調皮搗蛋，我就……就把他送去他外婆家。不曾……不曾想還在路上時，孩子，孩子就亂跑給跑丢了。”

顧振國見他到了現在，還想要把過錯推到孩子身上，一邊冷笑一邊淡淡的問道：“跑丢了？那你們報公安了嗎？有告訴我這個舅舅嗎？”

齊舒惠聞言連忙道：“報了，報了。”

是的，他們把孩子丢棄第四天，思來想去心裏很不安。為了防止顧振國來找孩子，他們在第五條報了公安。不過這件事情沒有告訴家屬院，報的公安也不是他們市裏總局，而是在路上找一個鎮上的公安。

至于為什麽沒有告訴顧振國，齊舒惠瞪了一眼宋唯傑之後，宋唯傑立刻抖着聲音解釋道：“因為……因為我們覺得孩子還小，就算跑出去玩也不會跑太遠，我們以為很快就能夠把孩子找回來，就覺得這件事情沒有必要告訴你了。”

“然後呢？半個多月了，孩子根本沒有找到。你們卻還有心情，在這裏大吃大喝？宋唯傑，你真當我是傻子嗎？！”

顧振國說着，一腳踹翻了面前的酒桌。他很少這樣發火的，也是個十分有禮貌的人。但是今天他真的很生氣，所以大家都不要好過。憑什麽他外甥在外面不知死活，他們還能夠快快樂樂大吃大喝？

衆人見他翻臉跟翻書一樣，頓時被他的舉動給吓傻了，齊舒惠更吓得捂住耳朵尖叫起來。現在正是中午吃午飯的時候，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了不少鄰居。

有人透過窗戶往裏面看，見房間裏一片狼藉之後，在外面詢問要不要幫忙報公安。不等裏面的人開口回答他，就有幾個穿制服進了院子。

這些人是顧振國昨天報的公安，其實他們早就已經到家屬院這邊了，不過為了詢問宋寒卿的事情耽誤了，這才一直等到現在才趕到宋家這裏。

此時聽到有人說要報公安，一個女公安同志溫和笑了笑，然後開口安撫外面的衆人道：“大家不要擔心，我們會處理好的。”

本以為他們進去之後，很快就會把那個暴徒帶走。然而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最後被帶走的是宋工夫妻。家屬院的人見狀都茫然了，不明白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直等到過去兩天之後，他們才知道是因為什麽。因為這兩天的時間裏，不停有公安局和婦聯的人上門走訪。

在走訪的過程之中他們知道了真相，原來當初宋工夫妻把前妻孩子送走時，并不是把孩子送到前妻的娘家去了，而是直接在半路上把孩子給抛棄了。

要不是這個孩子足夠命大，自己摸索着跑到了外婆家裏，估計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裏了。

這件事情很好調查的，問一問工廠大院的人。再去丢孩子的地方一打聽，很快事情就摸索清楚了。加上宋寒卿身上有傷痕，顧振國還特意準備了一堆證據，宋唯傑夫妻就算有十張嘴也沒用。

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宋寒卿爺爺奶奶還想要來求情。他們不敢求顧振國原諒什麽，只敢跑到宋寒卿面前哭泣。

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出，顧振國一早就把孩子藏了起來。導致宋家衆人來了也沒有見到人，更沒辦法哭着逼迫一個小孩子了。

沒有宋家人過來逼迫，加上顧振國給宋寒卿勇氣。宋寒卿看着婦聯的人，十分勇敢的開口說道：“爸爸他不喜歡我，我不能回到那個家裏去，只有跟着舅舅才能活下去，所以我想要以後跟着舅舅。”

明明宋寒卿十分堅強，一直紅着眼睛沒有再哭，還十分完整的表達了意思。可是看的婦聯的幾個女同志，卻忍不住心疼的差點哭起來。

這孩子太懂事了，太讓人心疼了。宋唯傑這個爸爸真畜生，就算公安那邊放過了他，他們這邊也不會放過他的。

很多人覺得孩子是他們生育的，就算他們殺了他抛棄他都沒問題。所以他們不覺得自己的行為觸犯法律，甚至一些外人知道了也只是稍微和下稀泥，根本不覺得他們這樣的行為有什麽不對。

然而事實上，孩子也是有思想的，他們是獨立的一個生命，像大人一樣擁有做人的權利。他們不是大人的所有物，大人沒有任何權利虐待或殺害他們。

在宋唯傑抛棄孩子的事情曝光後，宋唯傑廠裏就直接把人給辭退了。顧振國成功把宋寒卿戶口遷走後，帶着孩子回了宋家一趟取屬于他的東西。

宋寒卿在這個家裏沒什麽東西，唯一的東西就是媽媽的照片了。不過很可惜……後媽覺得那些照片礙眼，大多數的照片都被對方想辦法毀了。回來找了半天他也只在床腳底下，找到了一張他和媽媽的合照。

之後宋寒卿就和舅舅一起，離開了這個讓他傷心的城市。至于宋唯傑和齊舒惠會如何，估計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出結果。

這個時候法律還不算健全，不過婦聯那邊還算很負責任，在顧家這邊不願意和解的情況下，最後結果肯定會讓對方喝一壺了。

顧振國在回去的路上，問了宋寒卿心裏的想法。他給了宋寒卿兩個選擇，一個是以後跟着他姓顧，可以繼續像現在叫他舅舅。另一個呢，就是過繼到他的名下，以後他給對方當爸爸。

顧振國沒有讓他立刻選擇，而是給了他一個月時間考慮。宋寒卿可以去問外公外婆，小舅舅，三寶，甚至是民兵連的人，然後再選出自己想要走的路。

宋寒卿一開始不明白，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麽不同？一直等到他回到了外公外婆家，見到了三寶才明白有什麽區別。

三寶和他一個人搬個小凳子，并排坐在了巷子口的路邊，就聽到三寶一臉老氣橫秋的分析着：“有啥區別？這區別可大了天了。我要是你，我就讓顧叔叔給我當爸爸。”

許靜秋剛剛下班走到巷子口，就剛好聽到了三寶說了這句話。她不知道兩小只之前說了什麽，只知道兒子似乎很喜歡顧振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