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餘懷清忍着不發出聲音,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看不清對面人的表情。

他們明明才剛開始,不,都還沒有開始,餘懷清想要裝作無所謂,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回到之前的狀态,可是思緒混亂無法思考,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

夏志遠心疼了,他不知道沉默無聲的哭泣和趴在他懷裏崩潰的吶喊,哪個更讓他心疼,斥責的話到了嘴邊,再也說不出口了。

夏志遠在心裏嘆了口氣,把人拉近懷裏給他擦眼淚,眼淚一擦掉又冒了出來,一擦掉又冒了出來,他無奈的把人摟住,“別哭了,懷清,再哭,眼睛都要壞了。”

餘懷清眼淚掉的更兇了,夏志遠察覺衣領打濕的範圍更廣了,一手按着他的後頸,一手輕拍着他的背,仰頭看着方塊大的天空,難搞喲~

半晌,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抑或是做好了什麽心理準備,半摟半抱的将人往巷子更深處帶去。

這條巷子的盡頭是一條死路,牆角堆着舊木板和破竹筐。

夏志遠把人帶到最裏,擡起他的下巴,看着他通紅一片的眼尾,淚水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的,嘆息道:“你怎麽這麽能哭?”

剛止住的眼淚又嘩啦啦的往下流,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哭。

夏志遠說放棄的時候他想哭,推開他的時候他想哭,現在他還想哭,喉嚨裏像是卡了石頭,帶着哽咽的哭腔道:“--我也不知道,我難受,夏志遠,我好難受啊!”

夏志遠心疼的厲害,只得把人抱的更緊,安撫着他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餘懷清眉眼彎彎,埋進他懷裏不說話。

夏志遠把人拉開,餘懷清騰的臉色爆紅,眼神開始躲閃,剛才是情緒上頭一時沖動才敢做出這麽瘋狂的舉動,現在冷靜下來了,想起了這是青天白日、路邊小巷,不由的向後退了一步,後面是牆,無路可退。

餘懷清小心翼翼的擡頭,抿了抿唇,看着夏志遠不說話。

夏志遠見他知道怕了,本想吓唬他一下長個記性,但看着哭腫了的眼皮,怯生生的眼神,算了,不作弄他了。

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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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不知道嘆了多少氣了,無可奈何的扯了扯嘴角,“走吧,小祖宗!”

餘懷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牽上了夏志遠的手,額頭在他肩膀上讨好地蹭了蹭。

“哎哎哎,你還沒洗手就來牽我。”夏志遠故作嫌棄的出聲,手卻反握上餘懷清的,緊緊抓牢沒有松手。

餘懷清臉上笑意更甚,低聲喊他,“夏志遠。”

“幹嘛?”夏志遠沒好氣道。

“夏志遠。”

“嗯?”

“夏志遠。”

“嗯。”

“夏志遠。”

“我在。”

嗯,我知道了,夏志遠,我知道,你在!

夏志遠本來沒有心情再逛了,路過供銷社的時候,想起了帶出來的布票,本來就有買布的計劃,此時又多買了一罐擦臉油。

布料選擇地餘地不多,夏志遠挑了深藍和稍淺一點地藍色,各扯了幾尺抱在手裏,還買齊了小爐子和炒菜的鍋,他一手提着爐子,一手拿着黑鍋,布和擦臉油就不方便拿了,被餘懷清接了過去。

夏志遠看他來回擺弄那罐擦臉油,挑起了眉。

“你手受傷了嗎?”這種油除了擦臉還可以當作護手霜用,餘懷清以為是夏志遠手傷了,彎腰去檢查。

手上沒有傷口,指腹和虎口處都有一層繭子,餘懷清看着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自從他腳受傷後,不僅再沒下過地,洗碗洗衣服也被夏志遠包了,養了一個多月,他皮膚白回來了一些,手上的繭子也在消退。

“沒有。”

“回去就塗上吧。”餘懷清摩挲了幾下手指,光光滑滑的,繭子基本摸不出來了。

夏志遠看着他細白的手指來回玩着裝擦臉油的罐子,意味不明的哼了一聲,“這個不是給我用的。”

餘懷清不明所以,“那是給誰用的?”

夏志遠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眼皮還有點腫,不過神色明媚,半點看不出之前的情緒崩潰。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問道:“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嗯,已經好了。”餘懷清有點別扭的低下頭去,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心裏的空洞突然被填滿了,現在他滿心都是喜滋滋~

“哦~回去給你說這個怎麽用。”呵,害羞早了啊!

回到家屬院,上樓的時候,又碰上了李嬸,夏志遠把人叫住,“李嬸您忙呢?”

“沒,剛回來,小餘的腳沒事吧?”她知道今天夏工帶着表弟去醫院看腳了,沒想到這麽晚才回來。

“再修養幾天就沒事了。”

餘懷清正要回答已經沒事了,結果被夏志遠搶了先,他沒有拆穿,跟着點了點頭。

“那可得好好養啊,年紀輕輕的可別留下什麽病根了。”

“嗯,我知道的,謝謝李嬸。”夏志遠點點頭,又打聽道:“李嬸,我想打聽下裁縫鋪在什麽地方。”

李嬸也看到了後面餘懷清抱着的布,指了指樓下,“我們家屬院就有,隔壁那棟1樓就是。”

“謝謝李嬸。”

“客氣啥,不知道的來問我就行。”

夏志遠又問清了買煤炭的地方,才告別了李嬸。

進屋放下了東西,轉身朝餘懷清道:“你休息,我去買點煤炭回來。”

餘懷清搖頭,“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買不了多少,要不你把其他東西歸置一下,我很快回來,然後我們再一起去裁縫那兒。”

“好。”餘懷清聽到歸置屋裏的東西,也就不跟着一路了。

夏志遠果然回來的很快,挑着兩擔煤靠牆放下,整齊的碼放好,用油布蓋上了。

“走吧。”

“好咧。”餘懷清抱着布跟着下樓。

“是新來的夏工吧?”裁縫是工廠老員工的家屬,看着兩張新面孔,猜到是家屬院新出的風雲人物。

“诶是的,師傅,我們來做衣服,您幫着給看看?”

裁縫估了一下料子的厚度對夏志遠說道:“這料子多了,用不了。”

夏志遠也不知道做兩套衣服究竟需要多少布料,所以把手裏的布票全都用了出去:“您看着做給我倆做,布料有多的,就多做一套。”

裁縫都很喜歡大方的顧客,當即誇道:“夏工這個哥哥當的可真好啊。”然後拿着尺子給倆人量尺寸。

又展開了那兩匹布,量完了道:“各兩身衣服,一條褲子,要是有多出來的布,我就再打件褂子。你這兒要的多,五天後過來拿。”

“好嘞,謝謝師傅。”

從裁縫鋪出來,天色也不早了,樓道裏有人已經開始做飯了。

夏志遠把爐子點上,回頭問道:“煎個雞蛋,下點青菜,煮面可以不?”

“好,我去洗菜。”

水池那裏有嬸子正在用水,餘懷清端着洗菜盆排在後面,其中一個嬸子回頭,見有人就讓了一點位子,招呼道:“小餘,這兒來。”

餘懷清趕緊道謝,趁着接水的功夫,嬸子向他打聽道:“小餘啊,夏工家裏有沒有安排親事啊?”

餘懷清懵,不知道怎麽被問起了這個,搖了搖頭道:“沒有。”

“那夏工在鄉下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啊?”

這下子餘懷清反應過來了,這位大嬸是想做媒,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沒有。”這沒什麽好隐瞞的,很容易就能打聽到。

聽到夏志遠還是單身沒有對象,大嬸媒婆之魂熊熊燃燒,繼續問道:“那你知道夏工喜歡什麽樣的姑娘不?”

“這個我不知道。”他不喜歡姑娘,吧?

餘懷清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了,把水倒掉,匆匆離去。

大嬸還在後面叫了他兩聲,“诶诶,別跑啊,大小夥子害什麽羞?”

另外一位洗菜的大嬸接話道:“年輕人嘛,臉皮都薄,話說,這個小餘長得還真不錯,廠裏也給他在後勤部安排了工作。”

大嬸越想越覺得餘懷清也是個優質人選,“下回也問問小餘有對象沒,長得不錯,有工作,還有夏工這麽厲害、還願意照顧他的兄弟在,這人啊錯不了。”

先前問話的那位大嬸,轉過頭去正好看見餘懷清的背影,“還別說,小餘是個讀書人吧?看着文绉绉的,就是瘦了點。”

“這有什麽?他又不用幹體力活。”

餘懷清還不知道那兩個大嬸也想給他保媒了,端着洗好的菜葉子回來。水開了,面被丢了下去,蒸騰的霧氣模糊了夏志遠的面孔。

餘懷清不由想到,夏志遠的确是一個好對象,溫柔體貼脾氣好,會做飯做家務,還有本事能掙錢,想到中午夏志遠對他的縱容,餘懷清又羞又甜蜜,悶悶的笑了起來。

“笑什麽呢?拿碗過來了。”夏志遠把青菜丢進鍋裏,不用多煮,燙一下就能吃了。

“哦哦”餘懷清回神,把碗遞了過去,“剛剛有大嬸問我你有對象沒?”說完還觀察了一下夏志遠的表情。

夏志遠眉毛都沒動一下,把面挑進碗裏,端着進屋,叮囑道:“再拿雙筷子。”

餘懷清也跟着進去,“你不問問我是怎麽說的?”

夏志遠:“你怎麽說的?”

“我說你沒有。”

“哦”

餘懷清--

“哦,是什麽回答啊?”

夏志遠笑着看他,“那你想我怎麽回答?”

餘懷清糾結了,拿筷子戳着面,他也不知道想聽什麽答案。

“快吃吧,面一會兒坨了。”

“哦”

夏志遠看的好笑,跟他說:“下次要是有人問你,就說夏工已經有心上了,又好看又聽話,夏工可喜歡他了。”

餘懷清笑眯了眼,問道:“好啊,那要是大嬸問你喜歡他哪裏呢?”

夏志遠看着他,故作思考道:“嗯~我喜歡他聰明善良,喜歡他斯文大方,喜歡他的眼睛又大又亮,還喜歡他害羞臉紅。”

餘懷清繃不住了,笑了開來,“是嗎~他在你眼裏這麽好啊?”

“當然好呀,他在我心裏是獨一無二的。”

餘懷清聽着夏志遠近乎表白的話,心裏的情愫壓都壓不住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臉,想湊過去親他一下。

夏志遠眉毛一挑,道:“想親我?”

餘懷清點頭。

夏志遠有被他的乖順撩到,“我還喜歡你的誠實。”

“別鬧,你去洗碗好不好?”

餘懷清看着他晦暗的眼睛,裏面好像有兩團火要擇人而噬,或許是中午夏志遠的縱容放大了他的膽子,此時餘懷清不閃不避的與夏志遠對視着,然後掙脫了他的手。

夏志遠再次把人抓住,“乖,別鬧。”

餘懷清歪着頭,唇角勾起,回親了一下,才站起來收碗。

夏志遠的視線落在了他的手上。

餘懷清端着洗好的鍋碗回來,發現靠門的窗戶裏面被夏志遠糊上了一層報紙,欄杆邊的小爐子上也燒着開水。

“洗好了?我先去洗澡,然後你再去。”說完在餘懷清臉上親了一下,端着盆去走廊盡頭的衛生間。

餘懷清心裏一跳,臉紅了起來。

晚上八點,整個家屬區外面已經沒人了,窗戶不是很隔音,收音機的聲音,孩子的打鬧聲,還有嬰兒的哭聲,清晰的傳了這間小屋。

夏志遠靠在床頭上,把玩着那罐擦臉油,聽見了開門聲朝門口望去。

餘懷清洗完澡後推開門,被屋裏的漆黑一片吓了一跳,“怎麽不開燈?”

“把門反鎖上。”

餘懷清的手已經拽住了燈的拉繩,聽到夏志遠這句話,心髒突然‘怦怦怦’的跳了起來,鬼使神差的松開了要拉燈的手。

“咔噠”門被反鎖上了。

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照了進來,夏志遠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

餘懷清慢慢靠了過去,嘈雜的聲音越來越遠,耳朵裏只能聽見他自己的劇烈的心跳聲,‘怦嗵、怦嗵’。

膝蓋撞到了床沿,他站住不動了。

“怕什麽?”笑聲像是驚雷炸響在耳邊,神志也随着這個聲音遠去。

餘懷清躺着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屋頂,窗戶外一片漆黑,月亮不知躲到哪裏去了。

夏志遠把自己也收拾好,關了燈回到床邊,摟着人躺下,輕拍着他的背脊,“睡吧,乖。”

夏志遠還是那麽溫柔,餘懷清放松了下來,往他懷裏埋了埋。

太陽照進了屋裏,床上的人動了動,剛一翻身又立馬僵住不敢動了。

餘懷清緩過了那陣酸疼,才坐了起來,迷迷糊糊想起夏志遠早上好想給他說了什麽?

身上已經清理過了,床單被掀到了一邊,枕頭的邊角被咬穿了一個洞。

早飯也已經放在桌子上了,是清粥和小饅頭。

研發小組已經就位,領頭的是夏志遠和另外兩位京城派來的相關領域的大佬。

夏志遠的圖紙還沒開始畫,人員到齊後,先開會介紹了一下他的理念,項目就正式成立了。

設計圖早已爛熟于心,每一個步驟都按計劃安排了下去。

餘懷清也在休息了三天後,正式上班了,後勤部材料室,專門負責夏志遠新項目的領料登記。

他靠在椅背上偷偷揉了揉腰,難怪夏志遠要給李嬸說他的腳還沒好。的确是沒好,不過不是腳。

材料室一共有四個人,坐在餘懷清對面的大姐正好看見了他的動作,想起了夏工特意送他表弟報道時的囑托,關心道:“小餘,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餘懷清尴尬的笑了笑,“我沒事。”趕緊把腰上的手放了下去。

“坐久了就是會腰疼,你不舒服要說啊,夏工可是特意囑托我們照顧着你點了。”

大姐說着還捂着嘴笑了起來,她還有點羨慕餘懷清呢,在廠裏有個那麽炙手可熱的哥哥關照着,一來就能坐辦公室,而不是下一線,誰不知道上面是看的夏工的面子。

“謝謝大姐,我真的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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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修改,收回了試探的jioj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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