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冷疏離的聲音緩緩在殿內響起,靈透明澈,如同樂女撥弄的古琴,讓養病養浮躁的霍昭終于沉澱了激動的情緒。

人已經見到,接下來就該找機會……

随着書本中晦澀難懂的道理講述完畢。蘇梓聞就放下書籍開口道:“好,現在給各位殿下一炷香的時間,寫下答卷。”

霍朗和霍彥一聽,立即開始作答,絞盡腦汁奮筆疾書,希望答出來的答卷能讓蘇太傅滿意,畢竟在蘇太傅面前表現就等于是在皇帝耳邊展現。

而霍宸和霍昭卻顯得有些不在狀态。

霍宸臉色難看,他是壓根不知道該怎麽答,心中怨怪蘇梓聞給人出難題,讓他丢面子,只能硬着頭皮随便寫寫,像極了不會答題,拼命湊字數的學生,等寫完了一條,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見蘇梓聞似乎下來巡邏了,霍宸趕緊用鎮紙蓋住,可是蘇梓聞并未在他身邊停留,擡頭一看,就發現蘇梓聞已經在霍昭桌旁停住了腳步。

這些時日,霍宸一直聽霍昭說,蘇梓聞有多不待見他,總是找機會變相懲罰打壓他,所以想要趁着霍宸還在習文館上課的時間,多跟大哥一起來,讓大哥撐腰,給蘇梓聞一點威懾。

霍宸聽到這樣的請求,十分得意,他早就看蘇梓聞不爽了,明明不是皇子,卻有着比他還好的待遇以及父皇的信任,弄得他有時哪怕不爽,都感覺沒底氣跟蘇梓聞正面沖突。

但是霍昭那麽相信他能壓得住蘇梓聞的氣焰,頓時就讓霍宸飄了,直拍兄弟肩膀,表示:放心,有大哥呢。

所以今日霍昭要來,霍宸也沒有反對,甚至在霍昭做出‘挑釁’行為時也一點都沒有覺得奇怪。

這一會兒看着蘇梓聞似乎又要找茬自己小弟,霍宸躍躍欲試,想着萬一沖突了,正好不用寫答卷了。

可是蘇梓聞只停頓了一會兒,就又若無其事的走了回去。

霍宸正奇怪,就看到霍昭突然停了筆,擡頭看向已經沉靜坐下看書的蘇梓聞,随即肩膀微微顫抖。

霍宸不明所以,沒看出自家四弟已經被老師氣的快要掀桌了。

書案上是他寫的答卷,上面有一個身為老師的蘇梓聞本不該無視的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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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蘇梓聞在他旁邊的時候,他甚至都偷瞄到那細長的眉深深的擰起,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難以控制,在霍昭以為蘇梓聞終于要忍無可忍的開口罵他時,結果……走了?

竟然走了?

一點都不想管他?!

蘇梓聞管他,他氣,不管他,他更氣了,尤其今天,不上套,這戲還怎麽往下唱啊!

見蘇梓聞不再下來巡視,霍昭也毫無辦法,終于在要交卷的時候,眼眸一閃,直接把卷子攤開,等人路過。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霍彥大叫一聲,“我的天哪,四哥,你這……寫的都是啥啊。我是一個字都沒認出來。”随即發出噗噗笑聲。

霍宸本着護小弟的原則,呵斥一聲道:“笑什麽笑,你……”

可是不等霍宸罵過去,一眼瞧見霍昭的答卷,瞬間驚得噎住。目光都不敢在紙上逗留,生怕多看一眼,都會忘記那些字原本該怎麽寫。

霍朗也好奇的擡頭看了一眼,直接被那些撇不是撇,捺不是捺,真鬼畫符般的醜字,驚得頭皮發麻。要辨認許久才能認出那原本寫的是什麽字。

“許久不見四弟寫字,沒想到……好像退步了呢。”霍朗擠了半天才說出這麽一句,“還是要多練練比較好。”

霍昭擡起臉,完全不以為恥,又是一副單純少年無辜的樣子,“我也這麽覺得,可是我怎麽練好像都不太好看。”

何止是不好看,簡直醜絕人寰。就算換成左手寫都不該寫成這樣。

蘇梓聞聞言,擡頭涼涼的看了霍昭一眼。

就見不懷好意的少年緩緩勾起嘴角,厚顏無恥道:“老師,您的字據說價值千金,可否勞煩老師晚間抽空指導我練字一二呢?我也不想我的字繼續這麽醜下去了。”

霍昭練字晚,寫不好正常,但是今日的筆跡,明顯就故意為之。他有目的,那蘇梓聞必然要避開。

“臣可提供字帖,練字本就是靠自己,先模仿描寫即可,不需要臣從旁指導。若是實在練不好,那就是天賦不足,殿下也不必勉強。”蘇梓聞冷漠道。

“蘇太傅身為我等老師,怎麽可以藏私呢,練字若不需要老師細細糾正,最終也還是我這個結果啊。老師你明明都嫌我字醜,怎得就不肯費心教教我呢,我很聽話的,一定好好學。”霍昭讨好的笑笑,倒顯得有些卑微了。

霍宸不知道霍昭的用意,但還是選擇撐腰。

“蘇太傅。”霍宸一開口,蘇梓聞的神情變了。

“別的皇子平時求教,你都願意解惑,怎麽輪到四弟,你就區別對待了呢,四弟有上進心,你又是他的授業恩師,負責指導練字合情又合理,又不是多難的事情,蘇太傅這般推三阻四,怕是不太好吧,總不能這點小事還要我等求到父皇跟前吧。”

蘇梓聞臉色沉了下來,終究還是無法推辭,應下。

走的時候,大家都看出蘇太傅臉色有多難看。

“四弟,他明明這麽讨厭你,你幹嘛往上湊啊?若是要練字,我可以給你找其他夫子,好好教導你。”霍宸不解道。

“就是因為他讨厭我,我才要湊到他跟前膈應他,讓他知道,我現在有大哥撐腰,不是以前那樣好欺負了。等過幾天,大哥不來這裏上課了,估計他也忌憚我,不再找我麻煩了。”霍昭走出大殿,一邊敷衍解釋着,一邊看着快步消失在月洞門的身影,就像狼看着逃跑的兔子,嘴角的弧度都止不住了。

“四弟放心,就算之後我不來上課,他若是敢找你麻煩,你就跟我說。”霍宸因為今日的獲勝,更飄了,直接道:“一個太傅而已,想折磨他,甚至除掉他都不難。”

此話一出,霍宸突然感覺脖子一涼,好似被一道兇殘的殺氣鎖住一般,他扭頭一看,就見身旁的霍昭恰好垂眸,側臉的臉部線條似乎冷冽到鋒利的程度。

再仔細一感覺好像什麽殺氣都沒有,霍宸權當幻覺了。

清風苑。

“啊?”

“什麽!”

小城子和荀越聽蘇梓聞這般一說,頓時摸不知道頭腦。

“霍昭要幹嘛?”荀越問道:“他不該避你遠遠的嗎?難道是因為護心丹,突然感激你,想要親近你了?”

蘇梓聞搖頭。

“四殿下現在跟在大殿下身邊,會不會有什麽陰謀要對主子你不利啊,今晚要不要準備什麽?”小城子擔憂道。

蘇梓聞蹙眉。

“就算是大皇子也不敢對你家主子亂來,我覺得那臭小子來專門膈應人的幾率比較大,你也沒啥把柄在他手上,他還能拿捏你不成。”荀越癱坐着,無語感嘆道:“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以前你把他訓的死死的,他見你跟耗子見到貓一般,現在倒是反過來了,耗子爬到貓頭上撒野了?”

“若只是報複折騰還算好應付,可是我總感覺……不安。”

荀越瞧着蘇梓聞道:“哪裏不安?”

蘇梓聞不由的擡手摸了摸今日被抓的手腕,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直到夜晚降臨。

有人敲響了清風苑的門。

蘇梓聞正在書房練字,聽到小城子去開門的動靜,不久,書房的門被敲響。

咚,咚,咚!

緩慢卻堅定的動靜好像敲在蘇梓聞的心上,掀起莫名的漣漪。

清脆的少年音帶着笑意,卻暗含未知的危險氣息。

“老師,霍昭來求教了。”

蘇梓聞停下筆,緩緩擡頭,看向門上映出的人影。

“進。”

大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水墨山川的折屏擋住了來人上面,只能看見暗銀線秀黑長靴踏門而入,帶入一陣陣夜間冷風。

冷風灌入,吹散了屋內暖意,蘇梓聞本能的要咳,剛一個起氣。

就聽砰的一聲。

大門快速被關,冷風的進擊戛然而止。

室內又是一片暖意聚集。

蘇梓聞這一聲咳,終是又被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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