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霍昭原本正神游太空, 結果被荀越這麽一問,條件反射的就回答道:“舒服。”
摸起來是挺舒服的,蘇梓聞的皮膚大概比女人還要細膩光滑, 他甚至想要仔細摸一摸那幾乎絲綢一般的嫩滑觸感。
“哈?”荀越一愣, “我又沒問你, 我問梓聞。”
霍昭頓時一囧,手都不免有些僵硬,就聽到蘇梓聞開口道:“很暖, 感覺不錯。要這樣半個時辰?”
“至少半個時辰才會有效果,太短了對你沒用, 太長了對輸入者消耗太大。”荀越說道就轉身離開, “我餓了,去找小城子弄點夜宵, 待會再來看情況。盡量別中斷啊。”
荀越打完招呼就離開了。
屋內又詭異的安靜了一會兒,才有蘇梓聞的聲音傳出來。
“既然大皇子那邊已經表現如此明顯,你還在等什麽?”蘇梓聞問道。
“你說呢?”霍昭也正色的看向蘇梓聞道。
蘇梓聞道:“殿下有注意, 可以說給我聽聽。”
“我看你根本就是早猜到我怎麽想,現在問我不過是想要考我。”霍昭臉色有點臭的說道:“雖然你是我的老師, 也算是我的軍師吧,該你出力的時候別躲懶。”
“謀士比主上聰明,很有可能會反水, 你不用防備我嗎?你該做到事事心裏有數,而不是事事我幫你想。”蘇梓聞淡淡道。
霍昭沒有反駁蘇梓聞說的話, 但是他就是更想看着蘇梓聞盡心盡力, 全心全意為他的樣子。
“待霍宸回去聽政, 我會安排一個巧合……”霍昭緩緩說明了自己的計劃, 看着蘇梓聞點頭, 霍昭還是會羞恥的感覺得意。
待正事說完,霍昭明顯感覺蘇梓聞面容困倦,就道:“你累了?”
蘇梓聞似乎真的變得有些慵懶了,雖然原本就是靠坐着,但是身姿能看出是帶着力道的,現在卻有些軟綿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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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梓聞緩緩眨了眨眼,似乎想讓自己清醒,“可能是這樣的治療方式比較讓人犯困吧。”
身體暖洋洋的,好像有一股暖流沿着身體所有冷掉的經脈運轉着,如同春天曬着太陽。
“反正也沒什麽事情說了,你就躺着睡吧,我的手不離開。”霍昭道。
蘇梓聞似乎覺得這樣十分失禮,抗拒這樣做。
可是霍昭還是拿起一旁的烤栗子甩向了最近的燭火,滅掉一盞之後,周圍的亮度就降低了很多。整個床帳內也變得昏暗起來。
霍昭伸出另一只手拉了拉蘇梓聞的手臂,似乎在催促對方躺下來。
大概實在太困了,蘇梓聞的堅定迅速稀釋,就順勢躺了下來,任由霍昭給他蓋上被子。
因為手勢問題,如果霍昭坐着,他的手臂是支起來的,這樣被子就會被支起一部分,透風。
所以霍昭幹脆直接蹲下來,半坐在腳踏上,讓手臂可以趴在床上,這樣就等于是伸進被子裏面,不至于讓蘇梓聞受風。
畢竟人睡着和醒着承受的感知是不同的。
而當霍昭這般做的時候,蘇梓聞已經睡着了,對外界全然不知。
直到荀越進來的時候看到這驚人的一幕,下巴差點吓掉。
他看到了什麽,為什麽四殿下要守在蘇梓聞的床下,這姿勢怎麽看都不是一個殿下該做的吧。
總感覺……有點卑微是怎麽回事?
好像守着主人,不敢上床的狗啊。
聽到腳步聲,霍昭立馬回頭,就看到荀越張大嘴巴,一副要喊的樣子,趕緊舉手表示讓他安靜,別出聲。
荀越這才意識到蘇梓聞睡着了。
荀越表示時辰到了。
其實霍昭也知道時辰到了,就是……就是……再賞蘇梓聞一點內力護身罷了。
霍昭從被子裏面輕柔的抽回自己的手,再把被子壓好。
等荀越過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明白過來剛剛的姿勢是怎麽回事了,有些愕然的看着霍昭。
之後荀越給蘇梓聞探脈,确定了就跟霍昭出去說話。
見霍昭走路還算精神,一出去就開玩笑道:“四殿下內力不錯嘛,我還以為你輸完這半個時辰,出門該腿軟了。”
其實霍昭是覺得沒力氣了,只是他怎麽可能輕易在別人面前露短呢。
“看來半個時辰剛剛好。”荀越盤算道。
“他如何?”霍昭追問。
荀越笑容擴大,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看來我真的是一個天才,他今晚的情況可比我每次又針灸又補藥的效果好不少呢。”
“真的?”霍昭驚訝,沒想到這麽簡單,若是前世……一想到前世這家夥不守在蘇梓聞身邊,霍昭就又不待見荀越了。
哎?等等?按照時間來算的話,前世荀越應該早就想到這個辦法,所以……一直是那個老周給輸的嗎?可惡,老周。
那既然是好辦法,為何之後蘇梓聞的身體還是變差了?
而且被自己囚禁的時候,為什麽不提,如果說了有這種方式的話……難道這一世荀越能想到是巧合嗎?前世沒有老周?
霍昭腦海中各種胡思亂想。就聽到荀越道:“當然是真的,冬日裏面他晚上要想安睡很難,必須把身體弄暖才行,而且淺眠易醒,湯婆子暖爐有的時候都不管用,燒地龍倒是有點用,但是皇宮內有地龍的宮殿太少了,各個都有主,根本住不了,他身體沒熱量,尤其是化雪的夜晚,陰寒刺骨,他可能整夜都無法入眠。而今天,你就是輸送了一會兒他就睡覺,可見相當有用。”
霍昭聽得皺眉,蘇梓聞連睡覺都這麽不舒坦嗎?前世雖然給他準備了暖爐,早知道……給他睡在燒地龍的宮殿好了。
不要緊,這一世,早點坐上那位置,想要多少燒地龍的宮殿都會有的。
“那我以後每晚過來。”霍昭想都不想直接道。
荀越倒是沒有多想,笑着道:“那也不用,你這一下估計少說管三天,這次是初次嘗試,我得日日來追蹤一下效果,然後給你們确定一個周期,若是多了有的時候也會損傷身體,不宜操之過急。”
兩人說完,蘇梓聞還睡着,自然就不留了,各自回去。
半路,霍昭找到了葛炎虎,讓他帶着去看看誰是老周。
葛炎虎不明所以,還是帶着霍昭去了。
結果一看,果然是一個留着大胡子的大叔,年紀夠當他們的爹了。
“老周武功很好,人也不錯,別看他長得粗犷,我們都聽聞他有一個溫柔賢惠的媳婦,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他就是一個妻奴,女兒奴,據說以前他妻子差點被一個纨绔搶了,所幸他是宮內當差,還算有點門路,保下了他的妻子,那纨绔也遭了殃,算是報應。“葛炎虎大大咧咧随意說着聽到過的消息。
霍昭卻跟之前從荀越那邊聽到的對上了,那個幫老周救回妻子的人就是蘇梓聞吧。
蘇梓聞果然比他想的還要……
想到這裏,霍昭神情微怔,不願意再想,越想越會不甘心,會怨恨,會痛苦。
他總是會忍不住去對比,去回憶,一個對其他人都可以稱得上是正直友好的人,為何獨獨對他……
大概已經習慣這樣的情緒,霍昭總是快放快收,等回到承乾宮已經不去亂想了。
臨睡前,還練了一會兒內功,希望能讓自己的內功更加精進,總不好每次輸完,自己就沒力了吧。
練了一會兒,霍昭累了就躺下睡覺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消耗太多,這一晚,霍昭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
其他都不記得了,最後一個清晰的仿佛真實的夢境,
下一刻,霍昭猛然睜開眼睛,已然是滿頭大汗,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那手中殘留的觸感,無比熟悉,就好像……好像曾經真的觸摸過。霍昭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頭,不敢細想。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能看見蘇梓聞神色果然比以往好很多,大概是真的睡了一個好覺吧,臉上的冷意都少了很多,但是相反霍昭的臉色卻有些不好。
往日課堂上,蘇梓聞都是正眼不帶看一下的,可是今日不免多看了兩眼,擔心是自己的原因。
可是平時總是盯着自己的人,今日卻仿佛神游太虛一般,真正的發起呆來了。
本以為今晚某人還會翻牆,但是等了一晚也沒有等到人,只有荀越過來追蹤他的情況。
順便還吐槽了昨晚的事情。
聽荀越說霍昭守着自己的情況,蘇梓聞臉色微微變化。
“幹脆下次你睡裏面一點,讓他趴在你旁邊,也好過坐地上吧。”荀越調笑道。
蘇梓聞垂下眼眸,只是淡淡道:“不合規矩。”
“你又不是女的,窮講究。”荀越忍不住吐槽。
直到第三晚,霍昭才終于出現。
一來就被荀越催促着輸內力。
“要不要直接躺下睡。”霍昭看着蘇梓聞還是靠坐着,就問道。
蘇梓聞搖頭。
霍昭也沒有多言,依舊是烤了烤手掌心,伸過去,按在蘇梓聞的腹部。
這一次蘇梓聞倒是沒有其他反應,神情淡定。
而霍昭也把自己紛雜的思緒歸結好了,反正夢裏那人沒有臉,可能就是蘇梓聞的皮膚手感太好了,所以讓他想到了女人,畢竟他也到了血氣方剛的年紀,做什麽顏色的夢都正常。
随着內力輸入,兩人就開始淡定的商讨正事。
直到時間過去大半,事情也談完了,霍昭好奇的看着今日的蘇梓聞,“你不困?”
“大概是适應了。”蘇梓聞其實是有點犯懶的,但還是強撐着。
這次結束,荀越算是确定了周期,每三到四日運行一次就行了。
只是當霍昭要離開的時候,荀越還是忍不住碎碎念道:“哎……其實若是按照我之前說的,大範圍的滋養滲透……更有用。”
之前說的不就是……抱……
霍昭原本淡定了一晚上的心梗住,神色僵硬起來,難以想象那種畫面,太奇怪了。
幾日後,霍宸懲罰結束,恢複了入朝聽政的資格,當晚為了慶祝,霍宸想邀請剩餘幾個兄弟一起來承乾宮。
因為六皇子的暫時倒臺,霍彥已經徹底蔫了,唯唯諾諾的像一個透明人,跟着他母親一起在林貴妃面前做小伏低。霍朗也收斂了很多,幾乎不會冒頭了,兢兢業業扮演着好兄弟的角色。
但是最近外面的風聲漸大,加上自己的眼線,霍朗又躁動了起來,感覺那兄弟聯盟不用他怎麽動手,就要垮了。
“今日怎麽了?沒精神?”霍朗倒是裝樣子來關心霍昭。“是不是跟大哥鬧不愉快了?”
霍昭微微一笑,“沒有的事,我就是昨夜又被罰抄,沒睡好,困得。”
其實他跟霍宸的關系已經不如最初那麽親近了,霍宸有意避着他,但是遇到現在這種情況,霍宸還是會裝一裝的。
“說什麽呢,三弟,四弟,來一起喝酒,哥哥我明日就去朝堂了,你們也快快長大,早日過來。”
衆人又喝做一團,等到都醉醺醺的時候,又跑去閣樓賞月觀雪。
就在霍宸靠在欄杆上的時候,突然感覺依靠的欄杆晃動了一下,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就随着欄杆一起往外掉落。
一聲尖叫喊了出來,霍宸視野倒轉,酒都醒了大半,以為自己要完了,就看到一個身影不顧一切的飛撲向他。
身體墜落的感覺猛然終止,等反應過來,他已經被霍昭牢牢抓住,而霍昭自己則是單手抓住閣樓邊緣,吊着。
周圍立馬慌亂起來,喊人救命。
霍宸已經徹底傻了。
“大哥,我堅持不住了,你抓着我爬上去,快!”
霍宸也慌了,自救的心理讓他來不及多想,趕緊順着霍昭爬上去,等他好不容易雙手都抓住了邊緣,才冷靜了一點,結果一轉頭就看到霍昭脫力掉了下去。
周圍瞬間傳來驚呼聲。
雖然二樓不至于摔死,但也能斷胳膊斷腿啊。
所幸下一刻,侍衛趕到,一個身影飛身撲救,最後一刻接住了霍昭,兩人摔到了一起,總算是有驚無險。
霍宸也已經被人拉了上去,等下來的時候,就看到葛炎虎抱着霍昭。
而霍昭似乎已經暈了過去。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來查看霍昭的正是荀越,荀越自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只把一些小挫傷往嚴重的說,聽得霍宸心慌不已,想着霍昭這樣都還受傷這麽重,若是自己當時掉了下去,豈不是要完?
這下霍宸更加感激霍昭了。
皇帝聽聞此事,還是來了一趟,訓斥他們胡鬧。
探望霍昭的時候,霍昭懶得跟他們廢話,所以繼續裝睡,就聽到皇帝感嘆着對着霍宸道:“你這兄弟對你也算是忠心耿耿。”
霍宸頓時一陣羞愧,“四弟的确是我最好的兄弟。”
等到皇帝離開,霍昭适時的醒來,霍宸趕緊親近的上前,親自給霍昭喂藥。
“四弟啊,你怎麽這麽傻啊,萬一出事怎麽辦呢?”霍宸一副心疼的樣子。
霍昭誠然道:“就算我出事,也不能讓大哥出事。”
霍宸激動不已,但同時又糾結那份傳言,就在這時,就聽到霍昭繼續道:“我總算也證明了,我這個煞星對大哥你無害,不是嗎?”
霍宸頓時尴尬無比,“四弟,你聽說……”
“聽說了,一開始我也覺得是不是我這個煞星真的對周圍人都有害,所以也不敢靠近大哥,畢竟大哥對我好,我總不能害了大哥,卻不曾想,前段時間又聽聞了另一種說法,煞星又稱殺神,雖然會給周圍帶來血光之災,但本質作用是庇護紫微星的,現在想想還真是這麽回事兒。”
霍昭說道這裏,就不明說了,看着逐漸雙眼放光的霍宸,霍昭知道自己目的達到了。
紫微星又稱帝星,那不是說霍昭是會對未來皇帝有好處的存在嗎?霍宸自認為自己是未來皇帝,難怪霍昭總是能給他帶來好運,這才是煞星命格真正的用法。
霍宸之後立馬召集了謀士激動的說明了煞星的作用,有人去查,還真有一種說法是庇護紫微星的。
但是同時大家又不解為何當初皇帝要送走霍昭,唯一的解釋可能是煞星只能庇護同代的帝星,老一代的帝星害怕自己被妨,所以只能送走,等需要培養太子的時候才接回來。
而霍宸一聽,再想起皇帝說的話,頓時就更加信以為真了。
那這之後,宮內再也沒有煞星的傳聞,不是六皇子黨的人不傳了,而是他們早就上了霍昭的死亡名單。至此六皇子黨的爪牙又損失慘重。
楊氏族人因此也對楊嫔十分不滿,畢竟淪落到這一步,都是楊嫔自己所為。事先都不與他們商量一下就行動,害得他們經營至此的優勢一下子就沒了,漸漸的楊氏內部也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半個月後,霍昭十六歲生辰,因為跟霍宸的關系恢複,甚至更好,霍宸也極大的幫霍昭争取了好處。
最靠近習文館的昭純宮,僅次于承乾宮,甚至比二皇子的宮殿都要好一點的存在,被賜給了霍昭。
至此霍昭不僅擁有了自己的宮殿,所有的配置都按照正規皇子,一應俱全,因為霍宸的照顧,甚至待遇更好。
之前因為葛炎虎救了霍昭的事情,霍宸還特意把葛炎虎調給了霍昭做護衛。
當晚,昭純宮開了第一場宴席,霍宸,霍朗和霍彥都來了,不論真心假意,至少人氣是足的。皇帝皇後也賜了生成禮物。
這還是霍昭回宮三年,第一次過生辰,只是霍昭卻提不起勁兒。
都是一群虛情假意的人,他根本不想面對他們慶祝什麽。尤其生辰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麽好日子。
“怎麽不高興?”霍宸看出霍昭沒什麽精神,就道:“還有哪裏不滿意?”
“該不是蘇太傅那邊吧。”霍朗笑了笑道;“今日白天四弟遞上請帖,蘇太傅都沒有收。”
霍宸皺眉,拍着霍昭道:“沒事,我就這傳信讓他過來。”
霍昭立馬道:“不必了,我送請帖也不過是禮節罷了,他不待見我,我也不想見他。”
“對對對,讓他來也是破壞氣氛。”霍宸神秘道:“我給你準備了好禮物,待會你回屋就知道了。”
霍昭心不在焉,敷衍的把生辰宴過了,送完客人,回到寝殿,就看到小安一臉便秘的看着他。“剛剛李總管帶人來一陣布置,說是給你驚喜。”
等他一推房門,見到三個衣裳單薄的美人正跪在地上等他,屋內還點着助興的香料,就知道霍宸是什麽意思。
霍昭臉色一黑,直接頭暈的連屋都不想進去了。
半個時辰後,清風苑。
蘇梓聞因為霍昭的治療,睡眠好了很多,但是動靜大的時候,自然還是能聽見。
畢竟此刻就有人入了他的屋,走向他的床邊。
待他起身要防的時候,就感覺一個重物趴到在床榻下。
蘇梓聞聞到一陣酒味,随即就看到一只手伸了進來,直往他被子裏面鑽。
看到手就認出了人,蘇梓聞直接伸手按住,掀開床簾,擰眉,困惑的看着趴在他床榻上的人。
霍昭歪着頭趴在床邊,見蘇梓聞出現,就對視着,“我來給你輸內功。”
“你喝多了,就算是三天一次也是明日。”蘇梓聞無奈道。他知道霍昭的酒量不錯,而且足夠謹慎,很少喝醉,這一會兒也不算是醉,就是有些糊塗,或者借着酒勁,任性随意一些罷了。
霍昭愣了一下,“哦,我記錯了,有點頭暈。”
蘇梓聞見他面色有點紅,微微蹙眉,伸手摸向他的額頭,一摸竟然還真有些燙,不放心的下了床,披着衣服,就想要拉霍昭起來。
但是霍昭死活不肯起來,非要賴在他的床邊,甚至在他拉扯煩了後,還想要往上爬。
“這裏舒服,我不要去別的地方。我就睡這裏。”
看着霍昭這樣,蘇梓聞也是無奈了,最後只能任由霍昭帶着一身酒氣,亂七八糟的爬到他的床上,鑽入他的被窩,然後雙眼迷離的瞪着床帳。
蘇梓聞站在床邊,就想着等一會兒吧,等他這口氣散了,冷靜了,也就清醒了。
“今日是我的生辰。”霍昭突然開口道。
蘇梓聞一愣,“嗯,殿下,生辰快樂。”
可是霍昭卻嘲諷一笑,“快樂?這個世界上究竟能有幾個人希望我的生辰是快樂的,怕是沒有一個人願意我出生在這個世界吧。”
蘇梓聞臉色微變,看着霍昭。
霍昭又自嘲的笑了笑,轉頭看向蘇梓聞,甚至伸手想要拉蘇梓聞,但是夠不着,只能拉住衣袖。
“你說,他們既然沒有一個人真心愛我,又為何讓我出生,我可是……一點都不想活在這個惡心的世界。”
蘇梓聞渾身一顫,抿了抿唇,“殿下,糊塗了。”
霍昭卻笑道:“是你在跟我裝糊塗,你不會不知道我是怎麽來的。”
蘇梓聞目光微閃,“是殿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吧。”
“我知道……我知道的。”霍昭突然咬着牙,目光兇狠道:“狗皇帝和其弟媳的不倫産物,那個秦王妃才是我的生母,人人唾棄的存在,不為外人所知的醜聞,所以塞給了我一個罪妃母親。”
蘇梓聞臉色驟變,忍了很久才忍下了那口傾訴的欲望。“殿下,別說了。”
“為何不說,你知道嗎?那個罪妃其實自己死了一個孩子,當我被塞給她的時候,她是怎麽想的?她覺得是我的存在害死了她的孩子,所以怨恨我,在我和她被一起趕去皇陵的時候,你知道我過着什麽樣的日子嗎?”
蘇梓聞被問的一愣,其實當初認出霍昭的時候,他有去派人調查,但是那算是一個半封閉式的地方,很難知道具體情況,只知道過得不好。不得聖心的母子,自然欺壓苛待。
具體就不知道了。
但是這一會兒,霍昭忍不住講述了出來。
自霍昭有記憶以來,就過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生活,還要照顧自視清高,不願意向下人低頭的母親。
生活艱難,仰人鼻息,好幾次生病差點死掉都是靠着自己命大撐過來的。
實在餓的受不了,六歲之前就漫山遍野的找食物,長大之後就偷溜出去,進城找活計,甚至當乞丐。只要能養活自己和母親,他什麽苦都能吃。
可是罪妃卻對他的乖巧孝順無動于衷,每日非打即罵,言語侮辱都是家常便飯。
霍昭從罪妃的眼中看到的永遠是敵視,厭惡,嫌棄的眼神。
但是面對他以為的母親,他從未生出怨怼,只當自己找來的果子不夠甜,抓來的野雞不夠大,洗的衣服不夠幹淨,所以才惹母親不高興,心甘情願忍受一切,然後更加努力讨好母親。
直到十歲那年,罪妃的身體越發不好,霍昭貼身照顧,生怕身邊唯一的親人離他而去。
可是換來的卻是罪妃無數次試圖殺死他,他不懂,只當母親瘋了。
但是罪妃如同惡鬼一般,一次次撲面而來的殺意還是在霍昭內心深處留下了陰影,至此為他反複無常暴躁易怒的心理奠定了基礎。
罪妃死後不久,因為各方利益牽扯,霍昭才被接回皇宮。
前世也是很後面才知道,原來那個努力想要殺死自己的女人不是他真正的母親。
他那一生多麽可笑,所以他從來不怕死,他只怕自己沒法将滿腔的仇怨全數還給那些害他的人。
随着霍昭的講述,蘇梓聞整個人都怔愣住了,不知不覺中,竟然被霍昭拉着坐在了床邊。
他沒想到霍昭過的這麽不好,如果早知道……其實也沒有早知道,為了霍昭能活下去,他能做的事情不可能改變。若是沒有霍昭突然的脅迫,他也會是表面害霍昭傷心難過的人。
蘇梓聞這一瞬間,突然有些慶幸,慶幸霍昭拿捏了他的把柄,讓他可以順理成章的追随在霍昭的身邊。
霍昭說完,見蘇梓聞久久不言,因為沒有燭火,只有外面的光亮,實在看不清蘇梓聞此刻的表情,霍昭有點不甘心。
“你沒什麽說的?”霍昭問道。
蘇梓聞回過神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感覺說什麽都會輕賤了霍昭的過去。
霍昭卻再度張口,“你!你就算不待見我,聽到這麽多可憐的事跡,好歹也假裝心疼一下吧。”
蘇梓聞頓了頓,就感覺霍昭又在拉扯他的袖子,“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嗎?”
說不出這語氣是撒嬌,期盼還是懇求。
蘇梓聞最終順着霍昭拉扯的力道,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嗯,以後一切都會好的,會有很多人心疼你。”
霍昭卻切了一聲,“我才不稀罕,以後我大權在握,心疼我的也都只會是虛情假意。”
蘇梓聞又低聲道:“會有的。”
霍昭笑了一聲,道:“蘇梓聞,你讨厭我,厭惡我,是因為我的出生,還是後來那低賤賤民的姿态髒了你的眼?可是我總感覺你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麽呢?為什麽我感覺你該對我好的。”
不等蘇梓聞說話,霍昭又開口道:“你還是別回答了,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也習慣了,既然得不到,我就自己創造,你不想對我好,我就強迫你只能對我好,這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蘇梓聞無言以對。
最後霍昭還是忍不住道:“蘇梓聞,我就問一個問題,你能真心回答我嗎?”
“你說。”
“你……覺得我來到這個世界是好是壞?”霍昭看着蘇梓聞,目光沉沉,黑如深淵,仿佛能将人的靈魂吸入。可是當他問完,卻笑了,擡手搭在眉間。仿佛在嘲笑自己癡心妄想,威脅人家,還問這種問題,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蘇梓聞動了動嘴角,最終還是松了口。“是好事。”
那笑着的人突然一頓,下一刻,猛然起身,一把就将蘇梓聞拉上了床,翻滾間,已經将人緊緊抱入懷中,被子落下将兩人蓋住,仿佛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裏面。
霍昭從後面抱住蘇梓聞,蘇梓聞想要掙紮,霍昭卻抱得越緊。
“霍昭!”
霍昭卻貼耳說道:“真的,真的是好事?”
聲音太啞,若不是貼在耳邊,蘇梓聞都聽不清,蘇梓聞也只能停下掙紮,堅定道:“是好事。”
是天下最好的事情,是奇跡,是他不敢想象的奇跡。
“哈哈哈,是好事……蘇梓聞,哪怕你在說謊,我都相信。”霍昭把人抱得更緊,埋首在他的耳畔間。“蘇梓聞,唯獨你,我不想跟你為敵,所以永遠不要再站到我的對立面好嗎?我……我可以對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的,真的,我可以寬容你,只要你以後對我好一點……好一點就行。就像那一晚,你教我練字,給我吃的,為我留燈,我……我不是逆徒,我可以很尊師重道。”
霍昭仿佛在對着前世的蘇梓聞說,他前世今生遇到很多人,沒有人能讓他這麽欣賞,又這麽怨恨,這般不甘心,他貪心,他想要最美好的蘇梓聞留在他身邊,對着他這個最低賤的存在好。
蘇梓聞聽着霍昭的碎碎念,心還是不由的軟了,他不動任由霍昭抱着。雖然霍昭這個行為已經很不尊師重道了。蘇梓聞卻還是升起了一片對弟弟,對晚輩的縱容。
最後等反應過來,霍昭已經抱着他睡着了,只是那雙手臂就跟鐵鎖一般,根本拉不開,最後蘇梓聞都累的手酸腰痛了,只能放棄。
他回頭試圖喚醒霍昭,卻只看到對方一張少年氣的臉,沒有眉間的戾氣,沒有滿目算計,一片純真無害。幾乎已經神似那兩人了。
蘇梓聞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霍昭的腦袋。“對不起……”
大概是他的氣息噴在霍昭的臉上,讓他有些癢,所以忍不住低頭在蘇梓聞的肩上蹭了蹭,像一只埋頭的小獸,繼續睡着。
蘇梓聞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麽心理,第一次大意的讓霍昭留在這裏過夜,其實喊小城子進來也能解開如今的困境,可是他卻沒有,因為他感覺霍昭抱着他的力道,像是有某種緊迫感,如同抓着最後一根稻草般帶着微微的恐懼。
蘇梓聞本以為自己已經練就的心如冷鐵,還是扛不住少年的示弱,任由這個滿心瘡痍的孩子安詳的睡着。
這大概是他唯一能表達歉意的方式了。
這一晚是霍昭重生以來睡得最舒服的一晚,因為總有一股淡淡的墨梅香萦繞在四周,還有懷中的溫軟,好像天地之間終于不再是他孤身一人了。
直到清晨的微光逐漸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