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千秋宴是大宴, 皇親國戚，文武百官，悉數到場為太後祝壽。

宴席上觥籌交錯, 到了給太後獻禮的時候。

太子送了玉佛, 二皇子送了珊瑚景, 三皇子最得太後寵愛，送的禮物也是驚人，竟然是十米長卷的手抄佛經, 看字跡就知道是霍朗自己親手抄的。

太後什麽昂貴的禮物沒有收過，就喜歡這種有心意的, 當即就收起拿到身邊, 細細觀賞。

霍朗雖然在這件事情上得了太後的青睐，但是一轉眼卻瞧見皇帝連一眼都沒有多看, 頓時心中泛起寒意。

退下後，就輪到霍昭了。

霍昭這大半年跟着太子幹了很多事情，露面的機會十分多, 文武百官都知道這位皇子如今轉運了，就連皇帝對他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可是當霍昭帶着禮物送上來的時候, 太後卻還在看霍朗的禮物，絲毫不給面子。

這樣的場景讓周圍的官員都感覺尴尬，但是對于皇親國戚而言, 卻是看笑話的居多。

大家都知道，太後回來好幾天, 其他皇子都見過太後, 只有霍昭去請安的時候, 每每都被擋在門外。

可見太後依舊不待見這個孫子。

蘇梓聞已經随着安國侯的席位落座,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霍昭挺直的背影。

霍昭放下禮物, 說了幾句吉祥話，太後不回應，最後還是蘇皇後提醒了太後一聲。

太後無奈的看了蘇皇後一眼，她知道蘇皇後跟秦王妃以前關系好，所以也不計較，就擡眸掃了一眼，開口把這個讨人厭的孩子敷衍下去。

結果這一眼，卻讓太後愣了一下。

只是霍昭已經得令退下，讓太後只能看到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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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剩下的皇子上來。

大家以為輪到老五老六，太後該又突然耳聰目明了，畢竟太後只是不待見四皇子而已。

可是接下來太後竟然都是心不在焉的，就連六皇子搜羅來太後最喜歡的畫師絕筆也只是淡笑着收下。

原本準備好驚豔全場的六皇子，當即臉色就難看了起來，又将一切怨怪到霍昭身上，覺得是霍昭影響了太後的心情，才害他沒有得到嘉獎。

随後，宴席上開始熱鬧的表演，習慣性的就擺上了競技類的項目，每當這時候都是皇子和年輕公子們表現和做人的時機。

有競技自然有彩頭，比賽項目是射火圈，穿過火圈射中後面的銅鑼就算得分，而彩頭設置了前三名。

皇帝給出了一副玉石馬鞍，蘇皇後添了一支極品水墨玉簪。

正要選第三樣彩頭的時候，突然場外發出朗笑之聲，“這種比賽，老夫也想為陛下添加彩頭。”

此聲雖然蒼老，卻渾厚，帶着無形的內力，震懾全場。

身為皇帝都主動站了起來，“王叔，怎麽還遲到了呢，母後都等你好久了。”

只見一魁梧老頭穿着蟒袍，大刀闊斧，帶着一衆武将手下來到現場，那氣勢，看着都駭人。

“哈哈哈，太後娘娘是知道老夫的，不會怪罪。”

“你啊，你啊，若是先帝在，必然要說你。”太後笑着道。

這還是霍昭這一世第一次見到定山王，雖然已是七十高齡，卻腳步穩健，身強體壯，他身後的那群武将，也是比京城養的那些看上去兇猛多了。

難怪皇帝能高枕無憂，不愁邊境安危。有這麽一個一心為皇家而戰，不留子嗣，不結黨營私的戰神，當然可以坐享其成。

“老王爺來晚了，就是不應該，可要自罰三杯啊？”突然一道聲音不和諧的響起，正是同樣掌控兵權的林氏族長，林大帥。

定山王剛跟皇帝太後行禮，就擡眼看過去，“我說誰擱這放屁呢，原來是你這個老東西，你咋還沒死呢！天天就知道嚼舌根，把你祖上那點征戰沙場的氣勢都磨沒了。”

“你！”林大帥瞬間被氣的吹胡子瞪眼。

不過定山王沒規矩慣了，以前先帝在位都不說，更何況其他人呢。

“你什麽你，你多久沒上過戰場了，看看養的那一身肥膘，你外孫可千萬別學你。”定山王說完一揮手，就有兩個手下擡着一張巨弓上來。

此弓一出，全場武将眼睛都瞪圓了，霍恒更是雙眼發亮，甚是喜歡的樣子。

“陛下，這是臣給添的彩頭。”定山王道：“前不久從西域王那邊繳獲的，龍舌弓。”

這可意義非凡了。

皇帝笑了笑，就主動讓此弓成為第一的彩頭，随後以此類推。

因為定山王來了之後，氣氛就被活躍了起來，蘇梓聞想着霍昭若是先能光明正大的在定山王面前表現，那之後推舉就方便多了。

于是看向了遠處坐席上慢悠悠喝酒的某人。

霍昭對蘇梓聞的眼神十分敏感，所以一下子就轉頭對上了眼神，蘇梓聞用眼神示意那張弓。

兩人自有默契，霍昭自然也是明白其意思的。

正好霍宸也來示意，希望霍昭能打壓一下霍恒，畢竟霍恒現在已經開始選擇待會比賽用的弓箭了，周圍一片恭維之聲，那勢在必得的樣子實在令人讨厭。

霍昭笑了笑，“放心，大哥，交給我。”

最後一共三十人參賽，都是年輕人，一個個輪着來，失敗者直接退出。

火圈也随着每輪結束加一個。

能主動上來表現的人自然射箭方面不會差，所以直到加到第三個火圈的時候，才有人逐漸退場。

最後場上還剩下五個人，霍恒，霍朗，霍昭，以及葛炎虎的兄長葛炎龍，還有另一個是葉長安。

接下來，加到了八個火圈，霍朗和葉長安的箭羽被火燒到，失去方向，淘汰。

只是剩下三人，氣氛越來越熱烈，葛炎龍看了霍昭一眼，霍昭點了一下頭，示意可以退場了。

從葛炎虎跟着霍昭開始，他們葛家就已經漸漸走入了霍昭的陷阱，最後也就不得不選擇效忠霍昭。好在，霍昭沒有讓他們失望，所以也算是忠心下屬了，霍昭需要他在這個場合露臉，葛炎龍就配合，直到現在，皇帝也關注到了這個資質不錯的年輕人，定山王也頗為贊賞。

但定山王更多的眼神卻落在了霍昭身上，不僅他如此，就連太後的目光也一直定在霍昭這邊。

這一輪，霍恒第一個射，等箭穿過最後一個火圈的時候被點燃了，但是因為速度太快，沒有受到多少影響就正中銅鑼。

霍恒微微皺眉，臉色黑沉下來，心中已經明白自己的極限，也明白這一項贏不了霍昭了，直接丢弓坐下。

輪到葛炎龍，其實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行了，但還是作為偏移，所以在穿到倒數第二個圈的時候被攔了下來。

最後輪到霍昭，衆人都不由的屏住呼吸，之前表現的都十分精彩，不僅把把射中，而且銅鑼聲都十分清澈，絲毫不亂，第一次射中的時候，定山王就說了一句不錯。

所以現在大家都覺得霍昭能拿下頭彩。

只見霍昭身姿清凜，腰身勁瘦，拉起弓弦的手臂上崩出優美流暢的肌肉線條，嘴角揚起張揚的弧度，目光卻冷凝而堅定。

下一秒，箭羽飛馳而出，卻聽叮的一聲。

衆人看得直接驚掉了下巴，只見箭在正數第三個火圈處就撞到了。

剎那間，場上鴉雀無聲。

就連蘇梓聞都看呆了，不明白霍昭這是何意？

皇帝開口道：“老四怎麽了？是失誤？”

霍昭直接上前道：“兒臣一時緊張，不過敗了就是敗了，兒臣認輸。”

此話一出，自然敗興，但是也有眼力見的烘起氣氛，畢竟霍昭年輕，緊張難免。

更有心者把這個看成是給兄長留面子，會做人。

最終，霍恒臉色難看的拿下了他所期待的弓箭，而莫名其妙拿了第二名的葛炎龍尴尬的領到了玉石馬鞍，霍昭則是拿到了跟他這桀骜性子截然不符的水墨玉石簪。

霍昭臉上卻顯得十分愉悅，開開心心領了東西就回到了座位上。

只不過剛坐下就引起了霍宸的不滿，“這是何意？你應該能贏的。”

霍昭直接道：“大哥看看二哥的神情再說。”

霍宸仔細一看，頓時悟了，“他那性子看出你故意輸給他，還不得氣上三天。”

霍昭挑挑眉道：“誰讓他總是給我氣受。”

霍宸沒多想，就道：“可惜，只贏了一個玉簪，那馬鞍也是不錯。”

霍昭拍拍放在懷中的盒子道：“我就喜歡這玉簪。”

看完男子們的比賽，又開始了女眷們的表演。

實也是變相的讓太後幫忙相看一下，畢竟除了太子已經成親，其他皇子至今還沒有一個正室，尤其是二皇子霍恒已經封王，是時候該找一個王妃了。

對此林貴妃最為積極主動，其實她最看好的是蘇纖凝，畢竟有那句蘇家女有皇後之姿給引誘着，哪怕圖個吉利，也想要娶到蘇纖凝，更別說蘇纖凝其他方面表現的确不差。

太子雖然沒迎娶到蘇纖凝，也想要納蘇纖凝為側妃。

可是蘇纖凝卻滿心滿眼的還是霍昭，尤其是上次被拒絕後，相思病更加嚴重，哪怕在這樣隆重的場合，神态上也難以掩飾對霍昭的在意。好幾次都是安國侯在一旁提醒着，才沒有做的太過明顯，最後安國侯實在有氣了，就讓蘇梓聞帶她出去醒醒酒，也醒醒腦子。

蘇梓聞只能起身帶着蘇纖凝去外圍的花園吹風。

蘇梓聞是沒話跟蘇纖凝說的，就站在亭子中賞月，而蘇纖凝還是沒忍住開口道：“二哥，你是四殿下的老師，你見他的次數最多，你知道他喜歡誰嗎？”

蘇梓聞一愣，轉頭看向蘇纖凝，只見蘇纖凝神情陰郁，看似郁結于心。“你當真喜歡他？”

蘇纖凝也不隐瞞，“二哥，我不瞞你，我喜歡他，喜歡到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想嫁給他，但是父兄都不答應，你能不能幫幫我。”

“你想我怎麽幫？”蘇梓聞好奇道。

蘇纖凝立馬道：“我要知道他喜歡的人是誰，我要把那人處理掉，否則将來哪怕我嫁給了他，他的心也不會在我身上。”

蘇梓聞有些驚訝，他不了解這個妹妹，只知道跟那群人算是一樣的自私自利，卻不知已經是這般殘忍。

蘇梓聞臉色冷凝，“我幫不了你。”

“為什麽！你不希望你的妹妹得到幸福嗎？”蘇纖凝立馬激動道。

蘇梓聞看着理所應當的蘇纖凝，冷笑一聲。“對啊，我憑什麽希望你幸福，你是不是失憶了？”

蘇纖凝瞬間面紅耳赤，“你在記恨當年的事情，但是當年我還小啊。”

“跟我有關嗎？別說你的幸福，你的死活跟我都無關。”蘇梓聞又不是爛好人，他都不知道蘇纖凝腦子是怎麽想的。還真當他們是親人不成？

蘇纖凝臉色不由的猙獰起來，

正好這時候，不遠處傳來霍朗的聲音，他笑嘻嘻的表示很久沒見蘇纖凝了，想要敘舊。

蘇梓聞自然不便單獨留下他們，影響不好。但是蘇纖凝更不想面對蘇梓聞，直接冷聲讓蘇梓聞走。

蘇梓聞看了她一眼，就直接往遠處假山挪動，保持一定的距離，也算是盡了責任，免得她出事，安國侯跟他鬧，給他惹麻煩。

結果剛剛靠近假山，就被一人拽了進去，不等蘇梓聞張口，就被人捂住了嘴，緊緊抱住壓在假山內側。

蘇梓聞瞬間看清來人，瞪圓了眼睛，用眼神譴責，身體不有緊繃，害怕被人發現。

來人卻含着孩子氣的笑，帶着微醺的酒氣，流氓似的一邊摟抱，一邊依偎。還委屈巴巴道：“我找了你好久。”

“別鬧，趕緊離開，被人看見。”

霍昭卻不依，用頭在他脖頸處蹭來蹭去，似乎想要把這一身酒氣過給對方，把對方也弄醉不可。

“霍昭！”蘇梓聞是真的急了，直接叫名字了。

霍昭被喊了一個激靈，當即也不敢再胡鬧，只能站直身體，道：“別氣，我就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說着霍昭掏出盒子，拿出玉簪。

“你……”蘇梓聞愕然道。

“我一見這簪子就覺得适合你，而且還是蘇皇後選的，我特意為你贏來的，喜不喜歡？”霍昭一臉誠摯熱烈的說道。

月光下，玉簪閃爍着低調的光澤，霍昭擡手就想要給蘇梓聞換上。

蘇梓聞趕緊抓住霍昭手腕。

“你……不喜歡嗎？”

“你比賽不贏到最後就為了這個？”蘇梓聞無語道。

“這自然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是你的要求，我也算是達到了，他們都注意我了，不行嗎？”霍昭還以為蘇梓聞不高興呢，就解釋道。

蘇梓聞無奈的看了霍昭一眼。

“你真的不想要啊。”霍昭語氣立馬低沉下來。

蘇梓聞看了看他低垂的眉眼，看不得他露出這副表情，明明是滿懷期待送的禮物。

只能接過玉簪道：“我沒說不要，只是……你也不想想，我能佩戴嗎？這可不是大衆樣式。”

霍昭見他手下，立馬高興的雙眼放光，“再等一些時日，不就可以戴了。”

蘇梓聞見他又高興了，也就不多說，正要收起來，卻還是被霍昭攔住。

霍昭深深的看着蘇梓聞道：“先讓我看一下。”

蘇梓聞一愣，手就松了勁，霍昭拿過玉簪，擡起手來到蘇梓聞的發髻之上，替換了原本的白玉簪。

水墨玉簪就好像有墨在玉石中流動一般，十分高雅，配上蘇梓聞那如畫的眉眼，在月光下一看簡直絕配。

蘇梓聞被霍昭火辣辣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擡手要拿下。

霍昭卻趁機抓着蘇梓聞的手按在了假山石上，傾身吻在蘇梓聞的眉眼間。

帶着酒氣，刺激的蘇梓聞心跳不已，趕緊推開人，“這是外面！”

霍昭悅耳的聲音小心的響起，“那是不是屋內就可以？”

蘇梓聞瞪了霍昭一眼，忍着面頰滾燙的感覺，自己換回原本的發簪，收起水墨玉簪，好好放起來，這才催着人離開。

“哦，對了，太子這邊的人發現，霍恒他們要對付不安分的老六一夥了，今晚大概會很熱鬧。回頭我去找你？”

“別來，既然今晚要熱鬧，你就安分點。”

霍昭撇撇嘴，只能聽話。

等到霍昭離開後不久，蘇梓聞才從假山裏面走出去，這時候卻發現霍朗和蘇纖凝不見了。

蘇梓聞只能回到宴席上，發現霍朗已經回來，倒也松了一口氣，而蘇纖凝則是随着女眷跟太後一起去了殿內。

太後始終沒有機會近距離看霍昭，年紀大了，又沒法在外面沒待太久，就回到內殿，由官員們的女眷陪着說話。

而外面的情況就更加熱鬧了，霍昭陪着霍宸站在一起，周圍圍着衆多官員，霍宸神色一般，都是讓霍昭幫忙應付。霍恒單獨坐着，周圍的官員不少，但幾乎都是林氏的，霍齊那邊雖然有霍朗和霍彥助陣，卻只有部分楊氏。

這樣的場景令難得回來的楊嫔都心中一驚，她是沒想到，上次江南的安排失敗之後，他們楊氏竟然削弱成了這樣，眼下局面真的對他們十分不利。

楊嫔現在不得不努力往皇帝跟前湊，所以就沒有随着女眷去太後那邊，對現在的楊氏而言，挽回聖心更加重要。

楊嫔穿着素雅，跟周圍的華麗格格不入，又擺出一副日漸消瘦，我見猶憐的樣子在皇帝跟前晃悠，果然讓皇帝念起舊情把人招來身邊陪着說話。

周圍人也都心中有數，今晚皇帝怕是要留下楊嫔了。

而憑着楊嫔的智謀，只要有機會，哄好皇帝還是不難的。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安排之下。

因為楊嫔幾句話也引起了皇帝對六皇子的想念，直接把霍齊召到跟前詢問在寺廟的情況。

霍朗在一旁看着心不在焉，心中還惱火着之前見到蘇纖凝的場景，沒想到蘇纖凝已經對霍昭情根深種，他當時靈光一閃答應了幫蘇纖凝，霍朗也沒想到為了霍昭，蘇纖凝竟然真的沒腦子打算豁出去了，若是蘇纖凝跟霍昭出了事，那正好可以斷掉太子一臂。

所以他現在正滿心盤算待會怎麽做最好，等霍齊回來，就告知霍齊，讓霍齊調派人手進行安排。

正想着呢，突然聽到旁邊酒杯灑了的動靜，霍朗不解的看過去，只見霍彥慌裏慌張的收拾，霍朗微微蹙眉，若是平時他定然能發現不對，而今卻因為蘇纖凝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所以就沒看出霍彥的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