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對于霍昭的存在, 外面是很難獲取信息的，所以蘇梓聞直到回來開始進行各種籌謀的時候，才得知秦王妃為皇帝生了一個孩子。
只是那時候他不知道霍昭的名字, 別人也不樂意提起, 只說是四皇子。
而蘇梓聞以為秦王妃原本懷的骨肉早就沒了。這個四皇子是秦王妃被迫生下的孩子。
蘇梓聞對四皇子的存在一開始也是矛盾的, 後來就想着畢竟是秦王妃的血脈，誰知道秦王妃會不會愛這個無辜的孩子呢，所以他打算利用自己的力量給予幫助, 幫他遠離權利鬥争，安穩的活着。
直到那天晚上, 霍昭對着剛剛進宮沒多久的蘇梓聞表明了身份, 開口說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間，蘇梓聞的世界徹底颠覆。
他只知道一點, 秦王妃縱使萬般被迫，也絕對絕對不可能把秦王孩子的名字給別的孩子用，那是對秦王最大的侮辱, 所以絕對不可能，可是排除所有的可能性之後, 幾乎只有一個最匪夷所思的可能了。
他連夜找姑母打聽霍昭名字的由來，才聽聞是秦王妃親自給霍昭取的，皇帝留了情, 在秦王妃死後也沒改動。
那一刻，蘇梓聞确定了。
霍昭就是昭兒, 秦王和秦王妃的孩子。
後來, 遇到荀越, 得知太醫院首座也在那一年離奇死亡, 最後一個接觸的病人就是秦王妃, 荀越覺得偶問題。蘇梓聞更是聯想到霍昭的出生，就幫着一起調查。
直到之前他們去了那座城池，見到首座的墳墓，也見到了荀越師父的師父，其實那個地方荀越年年去，只是師父的師父卻第一次遇見，似乎是年紀大了不再雲游，才回來落葉歸根，正好被他們遇上。
荀越在得知自己師父其實不是離奇死亡，而是自殺，只為了守住一個秘密，但是是什麽老爺子也不知道時，荀越就拉着蘇梓聞又跑了一趟。
而蘇梓聞在得知問不出什麽之後，只問了一句，“有沒有可能讓一個孩子在肚子裏面待的時間超過十個月。”
老爺子想了想，就把一本古醫籍交給了蘇梓聞。
老爺子說那是他徒弟最後留下的一堆醫書中的一本，記錄了以前有人為了給孩子一個好日子出生，用的延産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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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上記錄不詳，需要人仔細研究實驗，但是結局是确定的，一旦延長，産婦必血崩而死。
而蘇梓聞在那本書籍上看見了秦王妃看書時的小習慣，她會把自己重點要看的書頁一角往裏面折一個三角形，而首座是沒有這個習慣的。
這證明了，秦王妃知道延産的辦法。
剩下的就是用藥用針記錄，若是首座的醫案能對得上，也許就能證明霍昭的出生。
可是荀越和蘇梓聞回來京城之後，卻怎麽也沒有找到。
也許謹慎如首座，早就銷毀了所有證據，畢竟他為了守護好友的孩子，也甘願赴死。
那時候跟秦王有關的所有人都死了，這個孩子想要活下去，必須剝離跟秦王有關的一切可能性。只要他活着就行。
而知道真相的人只有蘇梓聞一個漏網之魚。
只因為對秦王夫婦人品的信任，只因為他是唯一一個知道秦王妃早就懷孕的人，只因為‘昭兒’。他在毫無證據，匪夷所思的情況下，堅定相信霍昭是秦王的孩子。
他不知道，秦王妃堅定給霍昭取名，是因為想要給孩子本該屬于他的真正的名字。
還是存着最後一個希望，希望早就得知他名字的小孩，能知道他真實的血脈。
但凡沒有蘇梓聞的存在。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去想霍昭會不會是秦王的孩子。
秦王妃大概也沒有寄希望于一個孩子幫霍昭正名，她努力做了一切，也不過是希望他們的血脈能活下去。
“你是秦王和秦王妃的孩子，是秦王妃用十四個月生下的孩子，我相信這就是事實，不是我因為恩情而産生的執念，是因為我相信秦王妃。”
蘇梓聞說到這裏，看見霍昭的眼睛已經一片猩紅，眼淚終究還是從他眼角滑落。
蘇梓聞感覺自己的手臂快要被霍昭捏碎了，卻還是忍住沒有叫出聲。
他靜靜的等着霍昭消化這個事實，等着霍昭質問他。
可是等了許久，霍昭才松開了手，開口聲音已經沙啞，仿佛經歷了地獄的炙烤似的，“所以這才是你拼死擁護我的真正原因，因為我是他們孩子，沒有混雜肮髒的血緣，真正屬于他們的孩子。”
蘇梓聞點頭。
蘇梓聞因為兒時的恩情，決定回來報仇，他最初的想法是輔助一個跟皇帝關系不好的皇子上位，條件是徹查當年秦王的案件，還他們清白。于是選擇了二皇子霍恒。
因為霍恒跟皇帝最不像，皇帝不善戰，而秦王善戰，所以他似乎讨厭所有跟秦王像的元素，包括自己的兒子。
可是當他發現霍昭的存在之後，目的就變成了，我要利用二皇子霍恒為霍昭掃清障礙，登上皇位。
“你想我親自為他們報仇？”霍昭神情恍惚卻強撐鎮定道。
蘇梓聞卻搖頭。“我的确有過這樣的想法，但是最初我知道你的存在時，我真的只想把你好好保護起來，讓你遠離一切傷害，畢竟你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就算用我的命去換，也要換你安詳一世，可是……”
可是蘇梓聞發現他不能動手，他無法去救霍昭，因為在他見到霍昭的第二天，就被皇帝傳召了。
皇帝表現和藹可親，卻話裏話外在試探他對小時候的記憶，話題幾乎繞着秦王府轉。
他知道這個皇帝對秦王的忌憚依舊很深。是有多心虛才會這樣多疑？過去但凡跟秦王沾點邊的人都死絕了竟還不放心。
皇帝知道他跟秦王府的淵源，若他不是蘇皇後的親侄子，又是很小的時候在秦王府待的，按照皇帝的心性，可能不會放過他。
蘇梓聞故作對小時候的記憶不深，表現的冷漠疏離，仿佛不願意跟亂臣賊子扯上關系似的，可是皇帝卻在下一刻問他覺得四皇子霍昭如何？
那一刻，蘇梓聞背脊發涼，他不知道皇帝的懷疑警惕從何而來，畢竟無人懷疑過霍昭的身世。
但是那時候蘇梓聞明白了一件事情，但凡他這個過去跟秦王府有關聯的人對霍昭好一點，就會引起皇帝的警惕。
只有他對霍昭表現出厭惡不屑才讓皇帝放松警惕，不會把霍昭跟秦王聯想到一起。
因為太後以前也喜歡秦王，卻因為秦王妃的背叛而讨厭霍昭，哪怕表面上是她的親孫子都沒用。所以蘇梓聞跟太後的情況應該一樣才對，哪怕記着當年的恩情，也會因為秦王妃的背叛而不齒這個孩子，
同樣的道理，但凡太後對霍昭莫名好起來，不厭惡他從宮外帶回的那些惡習和頑劣的性子，皇帝都會陷入猜忌。
也許哪怕沒有證據，皇帝都會因為猜忌對霍昭不管不顧，任由皇宮內的人磋磨死他。
所以蘇梓聞永遠無法對霍昭施以援手，只能通過傷害他的方式來保護他。
帝王心難測，當年的事情又有多少破綻留下來了？蘇梓聞不敢保證，他的能力也有限，所以至此轉變想法，既然霍昭不争随時可能會被皇帝一個念頭弄死，那就争奪皇位，只有站在最高處，霍昭才是最安全的，也能親自洗刷父母的冤屈，替家人報仇。
霍昭怔怔的看着蘇梓聞，仿佛看到了前世孤軍奮戰的蘇梓聞，他咬着牙關，終于忍不住問道：“你不怕我恨你嗎？你不怕我登上皇位，無法理解你為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只會對你懷恨在心，報複你嗎？”
“理想抱負，尊嚴家族對我而言都毫無意義，性命自然也不重要，你知道我本就身體不好，只要能償還那一份恩情，我就此生無憾了。我原本不想跟你産生過多交流，我怕我會舍不得，會去在意你，我只想努力維持最冷靜最佳的判斷，逼着自己心狠。可是你讓我驚奇。”
蘇梓聞說到這裏，伸手摸了摸霍昭呆滞的臉龐，擦去臉頰殘留的淚水，“我沒想到小王爺這麽厲害，比我想的厲害太多了，你仿佛是……是我已經教成的成果，可以跟我并肩作戰，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快走到今天這一步。”
正因為霍昭的早熟，讓蘇梓聞小心翼翼放開了自己的心懷，開始了真正的輔佐之路。
霍昭聽到這裏，終于撐不住的抱緊了蘇梓聞。“傻瓜啊，我這麽笨，你應該跟我說的，你跟我說，我什麽都會聽你的，就不會傷害你。你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說？”
蘇梓聞以為他在說之前那段時光，那時候的霍昭會惡作劇報複他，他覺得沒什麽。
“我只是覺得，若是我敗了，你什麽都不知道，別人也不知道我一切是為了你，你反而能活下去。”蘇梓聞道：“我原本打算一直輔佐二皇子，直到把你推上皇位再說的。沒想到提前被你逼着暴露了。”
蘇梓聞是真的打算風險自己全部擔着，最差也能保證霍昭活下去。至于成功之後，霍昭會不會報複他，一開始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霍昭把人抱得更緊了，他很想問蘇梓聞，既然如此，前世為何直到最後都不說？明明都被他囚禁折辱了，為什麽有苦衷不說呢，是覺得他絕對不會相信，還是也開始後悔了，因為那時候他已經變成了暴君，心狠手辣殺人無數，蘇梓聞一定對他很失望吧。
“蘇梓聞對不起，對不起。”霍昭忍不住不斷道。
“不是應該我道歉嗎？我瞞了你這麽久才說。對不起，第一我沒有證據沒法空口說，第二萬一我失敗了，你不知道真相反而能活的自在一些。是我太自私，一直都是我在考慮，沒有問過你的想法……你……你相信嗎？相信我說的那些話，相信你是秦王夫婦的孩子嗎？”蘇梓聞心中忐忑不安的問道。
霍昭松開人，直視着蘇梓聞的眼睛道：“我相信，你說的我都相信。我跟你道歉，也是替他們兩個道歉，憑什麽把你牽扯進來，憑什麽……你也不過才這麽大而已，憑什麽要為我獻上一生，這不公平。”
霍昭的确震撼于自己的身世，但是那兩個人對他而言都十分陌生，他沒有辦法那麽快産生感情，只能慶幸一點，他不是狗皇帝的兒子，這樣的話，他至少不會背上殺兄弑父的罪名。
但是蘇梓聞呢，五歲開始背負不屬于他的仇恨，然後十八歲開始就為了一個小屁孩拼上一生，不為自己的榮華富貴，只為了報恩和知道那份秘密的責任，最後還被他囚禁致死。
“你是有多倒黴才會……”霍昭忍不住自嘲。
蘇梓聞卻捧上霍昭的臉頰，吻了上去。
蘇梓聞帶來的感覺永遠是溫柔如月。
“別說這樣的話，霍昭，你不知道我是有多幸運才能遇到秦王夫婦，重獲一生，我是有多幸運找到了他們的遺孤，還有更多更多的幸運，能與你相愛相守，我這一生若是重新度過，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這樣的一生。”蘇梓聞嘴角泛着盈盈笑意，看着霍昭的時候滿目愛憐。
這樣表現幸福的蘇梓聞，卻讓霍昭忍不住想哭，他終究是對不起上一世的蘇梓聞，但是這一世，他絕對不會再讓蘇梓聞有任何難過之處。
報仇，皇位，正名，他統統都會努力去做，蘇梓聞若是想要他當一個明君，他也會去做。
只要蘇梓聞開心！
兩人正相擁着彼此，感受真相爆發的傷痛，卻在下一秒聽到了動靜。
霍昭反應迅速，知道有人來了，帶着蘇梓聞就跳下了枯井。
蘇梓聞雖然受到了驚吓，但也很快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失聲尖叫。
兩人到了井底，暫時安全，互相對視一眼，都不解，怎麽會有人來？
很快上面傳來聲音。
“你們都退出去！”
這是皇帝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