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5

星期五下午,我從郊區的工廠回到公司,離下班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我坐在舒服的皮質辦公椅上,累得一動不想動,大腦像停機了似的完全轉不動腦筋思考任何問題。這種奔波過後思維接近癱瘓的感覺,我并不排斥,反而十分享受。我甚至巴不得每一天都能這樣忙忙碌碌,這一周尤其如此。

我還是不太能相信,酒舒已經離婚離開C市,去追尋她想要的生活。我應該祝福她,我确實真心祝福她,可是這種“真心”在很多時刻卻讓我開始厭惡自己。

我不知道作為當事人的她,會不會有我這樣的煩惱,但我一直在想母親知道後會是什麽反應,我害怕母親傷心、失望和難過,哪怕對象是懂事的酒舒而不是我。

“可愛的‘酒媚’,在想什麽呢?”

我的肩膀突然被人重重一拍,不疼,但我還是吓了一跳,我捂着右肩轉過身,柯梁愛正看笑話似的盯着我的胸口,我順着她的視線低頭看去,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黃色正嚣張跋扈地粘在我白色的羊毛大衣上。

“啊——”我懊惱地抽出辦公桌上的濕巾,皺眉擦拭。

只可惜,效果甚微。

“別擦了,你這個很難擦掉的,送去洗吧。“柯梁愛似笑非笑,雙手抱胸坐在辦公桌上。

我扔掉濕巾,心情更加不好。我是個有輕微潔癖的人,尤其無法忍受衣服上沾染上湯汁和污漬之類的東西,因為那看起來非常影響一個人的氣質,雖然我也許并不是一個有氣質的人。

我後悔地嘆氣:“我以後再也不吃咖喱雞飯了。”

柯梁愛還是盯着我,但不是那塊難看的黃色“指甲”,而是我的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有心事,很嚴重的心事。”

我一怔,心裏苦笑,柯梁愛有時眼神毒辣的可怕,或許這是她為什麽能做成事業的關鍵。不過我現在沒心情告訴她,不是我不願意,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麽,又從何說起。

“和男人有關?”她傾過身子,湊近我的眼睛。

我知道自己瞞不了她,只能把心裏的苦笑搬到臉上:“我和鄭辛遠的确遇到點問題……”

“別對我說謊,阿媚,能讓你這麽反常的男人肯定不會是鄭辛遠,”她的眼神由犀利變得溫柔,卻令我心驚,“是不是因為上次張源說得那個男人?”

我訝然,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我該說什麽呢?說我因為姐姐離婚,而我又突然碰到自己的前姐夫,才導致自己心不在焉?雖然這是事實,但柯梁愛肯定會繼續锲而不舍地挖掘她所認為的事實,而不是我口中說出來的。

“如果不想說,別勉強自己,我只是因為關心你。”

她跳下桌子,繞到我身前,擋住玻璃幕牆之外的世界:“我很欣賞鄭辛遠,所以當我聽到你和他在一起後,很為你們高興,但我想或許我當初不該撮合你們,因為你這段時間看起來并不開心。”

我扯了一個寬慰的微笑面對她:“我和他的問題不是你的錯,你不用煩惱。如果要論對錯,錯也在我身上,我不該因為忍受不了孤獨就接受他,更不該因為‘年紀大了就該找個合适的人結婚’這樣愚蠢的想法而妥協。”

她拍我的肩,用一種姐姐關心妹妹的口吻說:“我以前以為,你和鄭辛遠有很大幾率會日久生情,我以為結果的确如此。可現在我發現,也許你正在愛着什麽人,或者說,你一直在愛着某個人。”

我張嘴,打算反駁,她卻不給我辯解的機會:“阿媚,你不用對我說什麽。你是我的朋友,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但我想告訴你一句話,如果可以,給自己一個真正的機會,而不是別人眼中的機會。”

我低頭再次看向那塊黃色印記,突然記起,自從那晚和鄭辛遠鬧得不歡而散以後,他真的說到做到,到現在都沒和我聯系過,而我竟然完全沒有想過去聯系他。

晚上躺在床上,我一直在回想下午聽到的那番話。柯梁愛說的機會是什麽樣的,我毫無頭緒,也不想去琢磨怎麽樣給自己那樣一個機會,令我惶恐的是,她居然看出來我“正在”愛着誰,或者“一直”愛着誰。

我拿起床頭櫃上的那塊銀色手表,對着它發呆,突然想起明天似乎就是該物歸原主的日子。想到這點,我已經沒有心思去想自己愛着誰,我拿起手機,點開酒舒發給我的一條信息,看着那陌生的11個數字,準備撥號的手又停下。

這個時間點說不定他早就睡下,打電話過去會不會不禮貌?

于是我決定發條短信過去:“我是酒媚,你明天有空嗎?”

一秒,兩秒,三秒……十秒鐘過後,預想中的短信提示音沒有響起,取而代之的是來電鈴聲。

我從床上下來,來到客廳,給自己倒一杯溫開水喝下,鈴聲還在持續,我的嗓子終于不再那麽幹了。

“喂。”我的語氣幹巴巴的,聲音也不好聽。

“酒媚?”郁臨深的聲音比以前聽起來更加低緩,說我的名字時,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有點模糊難辨。

“你喝酒了?”我不自覺皺眉,想說的話脫口而出,等說出口,我才意識到自己說這句話似乎逾越了,我希望他醉的足夠沉,那樣就不會聽清楚我到底說了什麽。然而——

“呵呵,找我什麽事?”他在那邊笑,笑得并不開心。不過我不會愚蠢到再去問他出了什麽事。

“我上次和你說過,要還你手表,所以想問你明天有沒有時間,我們在哪裏見面。”

那邊沒了聲音,我估計他早就忘記我要還他手表的事,一時感到尴尬,也許我不應該太把這塊表當回事。就在我以為他會提議把手表扔了時,突然聽到他說:“明天上午我會在公司,如果你有空的話,請送到我公司來,我待會兒把公司具體地址發給你。”

“不用,姐姐告訴過我。”

“那明天上午十點,你到公司樓下後,給我打電話,我下來拿。”說完這句話,他就挂了電話。

我盯着黑下去的手機屏幕,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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