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4-1
周一上午開完會,我剛進辦公室坐下,柯梁愛拿着文件袋大搖大擺走進來,抱胸坐在我的辦公桌上,用一種“慈祥”的眼光看着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明所以:“幹嗎這樣看我?”
她松開抱着雙臂的雙手,撐在辦公桌沿,對我說:“阿媚,我昨天碰到鄭辛遠了,他說你們已經分手了。你,沒事吧?”
我放松地倒在轉椅上,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微笑:“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我和你說過,勉強自己笑,是很難看的。”
我嘆了口氣,趴在辦公桌上,兩手撐着下巴:“放心吧,我沒事。和他說清楚後,我覺得輕松多了,以後我再也不用因為自己無法愛上他而自責了。”
她伸手拍上我的肩膀:“沒關系,他會理解的。”
“理不理解,也就這樣了,”我拿起文件袋打開,問她,“那個汝老師來電話了嗎?”
上周五晚上,柯梁愛打電話給我,本來是問我私立中學那筆生意的事,結果我卻抱着電話哭,最後也忘了要向她彙報。現在突然想起來,倒是感到不好意思和汗顏了。
“我來就是和你說這事的,剛才汝老師在電話裏跟我已經基本談妥,合同我已經拟好,你一會兒帶過去給他們簽字,這筆單子也就拿下來了。”
我高興地跳起來:“行,我馬上就過去,”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沖她眨眼,“柯總,今年的獎金你得多發點了,我現在談生意真是一談一個準。”
她大笑,頗為大方地說:“想要多少有多少。對了,今天晚上我要請市裏幾位領導吃飯,你到時候跟我一起去。”
我比了個OK的手勢,笑嘻嘻地出了門。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我抱着簽好的合同,從汝老師的辦公室走出來。
這所私立高中的主教學樓主體呈正方形分布,汝老師所在的辦公室在教學樓北側的一樓,出門就是長長的走廊,通向對面的教室。我呼吸着校園裏清新的空氣,朝走廊中間對外延伸的臺階走去,耳邊不時聽到老師講課的聲音和學生集體讀課文的聲音,讓我懷念起自己早已逝去的高中歲月,還記得以前每次語文老師讓我們朗誦課文時,坐在教室最後面的幾個男生總會扯起嗓子陰陽怪氣地嚷嚷,引來老師的白眼照樣肆無忌憚……
“啊,漂亮姐姐!”
我一邊沉浸在回憶中,一邊欣賞臺階下花壇裏新長出來的花朵,驀地聽到一聲高揚的男聲,莫名熟悉,像是在哪裏聽過,我疑惑地看向前方那個高個子男孩,很快想起,他就是那天郁臨深來接的男孩子。
男孩穿着黑色連帽衫和時髦的牛仔褲,手上抱着一摞作業本,連走帶跑地來到我面前。
“漂亮姐姐,你好!”他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沒想到會碰到他,更沒想到他還記得我,面對他燦爛的笑臉,我也淡淡笑了:“你好。”
“啊,看來你還記得我。你是郁哥的女朋友嗎?”他的眼睛裏閃着興奮和八卦的光,仿佛只要我點頭說是,他會立刻高興地把我抛上天!
我沒料到他會直接來這麽一句,尴尬地否認:“我不是,我們只是朋友。”
“哦,”他還是笑着,擺了幾下空閑的那只手,“沒關系,是朋友也可以發展的。我覺得你很好,和我郁哥很般配。”
他的直言直語讓我哭笑不得,不過我知道他并無惡意,對他一直喊郁臨深為“郁哥”産生好奇:“你是他弟弟?”
男孩點頭:“是啊,他媽媽是我姨媽。”
原來如此,我在心裏默念。見他還站着不走,我笑着催促:“你還要回去上課吧,快去吧,再見。”
“沒事,我是出來幫老師拿作業本的,不想這麽快回去上課,再拖一會兒,”他把作業本往花壇上一扔,對我解釋,“我真不想做這個物理課代表,我們老師每次都把作業本落他車上,差我跑腿。”
我對他的抱怨不以為意:“我覺得挺好,剛好你可以趁機出來開小差。”
他毫無芥蒂地咧嘴笑了,突然問我:“姐姐,郁哥在追你吧?”
我吓了一跳,他狡黠地眨眼:“那天晚上他一把我送回家,就急不可耐地跑出去,像是急着見什麽人似的,我猜他是見你吧。”
我張着嘴,着實受驚不小,只能笑着否認:“不是的。”
他明顯不相信我的否定:“唉,我姨媽還罵他離婚了再也娶不到媳婦了,我就知道她想太多,我郁哥這麽英俊,怎麽可能會娶不到媳婦?話雖這麽說,不過他的動作也太快了點,剛離婚就……”
他突然住了嘴,像是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秘密:“姐姐,你別誤會,我郁哥人很好的,絕對不是你想的那種花花公子,他雖然離婚了,但絕不是因為什麽不光彩的原因。”
我看他這麽着急地為郁臨深辯護,失笑搖頭:“你真的誤會了,我和他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快回去上課吧,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晚上下班後,柯梁愛開車帶我去本市一家口碑非常好的私房菜館。
這家菜館價格貴的讓人咂舌,裝潢地頗為典雅,入門是一個小型水池,池水很清,池底游來游去的錦鯉姿态優美,線條流暢。繞過水池後的長屏風,是一個敞亮的大廳,大廳三面的包廂仿造徽式建築,每一個包廂都朝大廳開一個菱形窗口,有些窗口大開着,有些窗口的卷簾放了下來。包廂數不多,牆上挂着的字畫一看就知道不是廉價之作,處處透出文人風雅之氣,我那文學素養不高的腦袋裏立刻浮現“小橋流水人家”的意境來。
本來柯梁愛也叫上了張源,可是張源家裏卻出了點急事,所以最後只剩我們兩個女人單槍匹馬地出戰。
“待會兒要是他們灌我們酒怎麽辦?”我惴惴不安地問柯梁愛。
她長手一揮,“放心吧,這幾位領導還好,喝肯定是免不了要喝的,到時候随機應變。”
“可我今天大姨媽第一天啊,不能喝酒。”
她眼珠轉了轉,撞了下我的胳膊,給我一個“凡事包在她身上”的眼神:“沒事,我有辦法。到時候看我的,你不喝也好,剛好結束後你開車送我回去,省得我們倆都喝多了,還要想辦法把車弄回去。”
柯梁愛訂的是最裏面的包廂,幾位領導來了以後,剛開始還有點拘謹,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柯梁愛很會熱絡氣氛,很快大家就像熟識的老友般聊開。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穿着真絲旗袍的女子依次端上桌,柯梁愛主動給領導和她自己斟滿酒杯,站起來捧着酒杯,熱情地又有點慚愧地笑着說:“今天很高興你們賞臉來到這裏,本來我和酒媚該一起給大家敬酒的,不過她剛檢查出來懷孕,不好沾酒,我只能把她的那份攬過來,還希望各位包涵。”
說完以後,她仰起頭,爽快地喝下那一小杯酒。
衆人聽聞後大笑,都轉頭對我道恭喜,我笑着收下他們的祝福,偷偷在心裏給了柯梁愛一百個白眼,還以為她有什麽好辦法,竟在胡說八道,出一些馊主意。
幾位領導很懂得适可而止,并沒有一般商人的勸酒之習,這頓飯吃得不算艱難,但柯梁愛還是有點醉了,撐着送走幾位領導以後,一下子癱坐在藤椅上,用手指揪着眉心,疲憊感嘆:“在這個社會上想混出點模樣來,太難了,尤其是女人。”
我給她倒了杯水,看着她喝下後,出門結賬,又折回來架起她往門口走。她的酒勁正兇,走路晃晃悠悠的,我心疼她這幅拼命的樣子:“以後少請這些人吃飯,能免的就免了。”
她笑着用手掌拍我的臉,用過來人的口氣說:“不請的話,很多事情都辦不了,你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