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青年艾歐，手指細長又柔軟，骨架略大但是骨骼纖細，張開手掌就能蓋住艾娅的小臉。
站穩後，看到艾歐伸到自己身側的、那只頑固在自己周身阻擋人潮的手掌，艾娅眨眨眼，卻是主動牽起了現今對她來說，大的有些過分的艾歐的手。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哦，尼醬。”
“我知道。”
艾歐停頓一下，身側，需要仰頭才能看到他臉孔的八歲大的妹妹，眨着幹淨的大眼睛一派天真無邪。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艾歐猶豫了下措辭，這才解釋道——
“我只是，不想放開你的手。”
艾娅歪歪頭，嘴巴裏嚼着出門前山吹乙女塞給她的酥糖，仿佛是在思考，很快對艾歐說：“不想放就不放呗～尼醬喜歡那就牽着吧。”
“好的。”
聞言，艾歐的心情立刻高漲。容貌精致五官秀美的青年，即使身穿紅白二色的巫女服，自帶的那種堅毅又冷漠的氣質卻也絕不會讓人錯認他的性別。只是在他聽到艾娅的回答後不自覺笑起來的瞬間，面部柔和下來的線條以及冬去春來的溫暖感覺，配上艾歐與艾娅一般過分美麗的臉，還是不由自主模糊了性別，美得人心動。
而以牽手為代價換來艾歐的笑容，心情大好的艾娅拍拍懷裏的錢袋，說：“尼醬笑起來很好看哦！不過這種時候還真是羨慕夜鬥和緋呢～別人都沒辦法看到他們，少交兩份入城費還是蠻劃算的嘛～”
掰着手指頭，艾娅皺起眉算着省下來的入城費可以買多少根蘋果糖。不過一個八歲大的小不點女孩皺眉的樣子也嚴肅不到哪兒去，讓旁人看見了也只會覺得是在模仿大人，個別年長的婦人還忍不住發笑，倒是讓艾娅賭氣似的嘟起嘴。
“為了幫上尼醬的忙，我可是在很認真的管家呢！尼醬花錢太大手大腳，沒有我看着怎麽行？！”
“是啊，沒有你看着我，絕對不行。”
艾歐對妹妹一直實行的是寵溺政策。不過說出這句話的艾娅，俨然忘記了在來到古代的江戶前，現代時十幾歲少女模樣的她，可是一個買房的念頭就足足花掉了艾歐全部薪水的事情。
“解除了鯉伴的詛咒，乙女就會有小孩了吧？”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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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我們要怎麽才能回去呀？”
“艾娅想回去哪裏？”
“唔——不知道诶！”
或許是變成了孩童的關系，已經稍稍成長心智的艾娅，又變得幼稚孩子氣起來。
“我想多多良，想安娜，還想鳴醬和羅羅……”她豎起手指，很認真的說：“雖然很多事情我不懂，但是，大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的這件事，我還是知道的哦！”
艾歐：“怎麽說？”
“鳴醬和羅羅那裏，沒有終端也沒有電腦。安娜和多多良那裏，沒有忍術也沒有妖怪。毛倡妓和乙女這裏，連電燈都沒有……”
有些低落的艾娅，被哥哥牽着手，一邊往前走一邊嘀咕着。
“……如果我喜歡的大家，可以在一個世界裏就好了。”
艾歐想了想，說：“但是，喜歡的全部都放在一起……未必會是好事。”
艾娅歪頭看他：“诶？”
面對妹妹本就孩子氣，而在莫名變成8歲模樣後越發稚嫩的臉，艾歐沉默良久，終究還是沒說什麽。只是拍拍她的頭，牽着她繼續向前走。
“……去找羽衣狐吧。乙女期待孩子很久了。”
“是呢，而且乙女和媽媽好像。如果解除羽衣狐的詛咒，讓乙女和鯉伴可以有小孩，乙女一定會很開心的～”
***
“緋器！”
身着白色和服的女孩輕輕一躍，化作沒有任何裝飾和刀紋的紅色太刀飛入夜鬥手裏。水流魚躍而出，分出一半纏裹住人類女性外表的羽衣狐，另一半則化作護盾擋住夜鬥後方襲擊他的妖怪。
房梁轟隆一聲被外力壓垮，紛飛的木屑混雜瓦片噼裏啪啦落下。艾歐左手抱着艾娅，身形輕盈從屋頂的缺口跳下，右手揮揮手腕召回藤蔓。水晶似的葉片邊緣鋒利，經過牆壁時還刮擦了好多牆灰下來，順便掃走了幾只妖怪的四肢，駭得它們不敢輕舉妄動，只得眼睜睜看着那個奇怪的人類和先前襲擊了它們首領羽衣狐的神明彙合。
“抱歉，來的時候稍微繞了路。”
剛想喝止對方接近的夜鬥抽抽嘴角，決定視而不見。一臉正經道歉的艾歐嚴肅又認真，然而前提是要忽略這人召喚出來的紫色結晶材質的藤蔓，以及它們造成的巨大殺傷力。
“吶吶～尼醬～”
“什麽？”
“我可以去玩嘛？反正這裏都沒有人類。”
“……別太過火。”
“好的唷～”
打啞謎似的對話結束後，艾娅從哥哥的懷裏爬下去。木屐咔噠落地的聲音似乎打破了方才壓抑畏懼的氣氛，而在看到這個站直了都沒有成年人腰部高的小鬼走近，羽衣狐麾下的妖怪們立刻興奮起來。
“哈哈！都別和我搶——”
“聽說人類小孩的肉很鮮嫩啊！”
“都閃開！看本大爺的呃——”
說到一半的句子被強行打斷，和藤蔓如出一轍的紫色結晶凝聚成一柄利刃握在艾娅的手裏。小女孩蜜桃色的長發挽了個簡單的花樣，紅白二色的巫女服本是神社內高貴聖潔的代表，如今卻莫名多了幾分肅殺和扭曲。
方才叫嚣的最兇的妖怪，心髒的位置陡然露出一個穿透了的空洞。失去活力的身軀直挺挺倒下，徹底讓先前一同叫嚷的妖怪們安靜下來。
手裏的紫色結晶的利刃被艾娅随意甩了甩，大約是因為密度極高的關系，黏着的妖怪的血液輕輕松松就被甩到地上，而利刃依舊和先前召喚出的那樣幹淨剔透，仿佛從未沾染過血跡。
“要和我玩游戲嗎？”
笑嘻嘻的繼續走近妖怪們，艾娅此刻的眸色也發生了變化。
因為沒有眼罩遮掩的關系，她的左眼清清楚楚曝露在空氣中——藍色為底的眼瞳裏，那些雜質一般四散輻射的紅色瞳線迅速變粗擴大，恍若有生命的液體，逐漸侵蝕清明的藍，最後徹底化作鮮紅的瞳。
這樣左紅右藍的異色瞳若是被山吹乙女看到，絕對會被說是可愛的波斯貓。可惜在眼前這些險些被吓破膽的妖怪們的眼裏，簡直就是和地獄彼岸的召喚沒什麽兩樣的東西。
“來吧一小步一小步來這邊吧
看似是個歡樂的祭典呢
好像很歡樂的歌聲呢
今天也明天也與大家一起游玩吧（*1）”
随着妖怪們的後退，艾娅露出了天真而殘忍的笑容。即使她現在是孩童的模樣，戰鬥力也絲毫無損。對前方陰影裏蠢蠢欲動的妖怪們舉起了武器，伴随着一顆模樣猙獰扭曲的妖怪頭顱的飛起，艾娅臉上的笑容越發明朗。
女孩仿佛是在撒嬌要糖吃的口氣，卻生生讓遠處和羽衣狐纏鬥的夜鬥打了個冷戰。他是禍津神，曽在戰場上大肆殺戮、甚至割下死者的耳朵為戰利品向他的父親大人邀賞……
可是這樣的夜鬥，卻是頭一次見到艾娅這樣心性幹淨單純，內裏卻意外扭曲殘忍的類型。
眯着眼睛趴在走廊裏納涼小憩的身影，與血雨裏漫步走來的小小身影重疊。會為了一塊點心而歡呼雀躍的女孩，如今卻帶着同樣開朗的表情揮刀砍下妖怪的身軀。
無論是陽光下開朗又燦爛的笑容，還是殘垣斷壁中嗜殺扭曲的眼神……每一面都是艾娅毫不掩飾的一面，卻也真實到了可怕的地步。
因為太過真實，所以當她對你笑的時候，反而分不出來那笑靥究竟是吃到甜食的單純笑容，還是得到殺戮的愉快開朗。你不知道你在她的眼裏，究竟是甜蜜的糖果還是血腥的肢體。就連那可愛的笑容也沒有任何含義，只是一個視覺符號。
畏懼來源于未知。
而未知意味着看不透。
恰好，艾娅就是那種人——你以為你已經看透了她，而不知什麽時候，她就會用行動告訴你，你根本就沒有看懂她。因為你所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面，而她卻還有許多迥異的一面，甚至要許多不同的一面組合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艾娅。
那些不同面貌的艾娅都是真實的，而她的坦誠也注定她沒有虛假的一面。可是太多真實混合在一起，卻才讓人看不清她。
這才是，最可怕的。
8 分歧
羽衣狐一系的妖怪數量很多，其中強大的妖怪也有不少。艾歐和夜鬥商量的本就是奇襲作戰，在發現時間漸漸拉長變為持久戰後，艾歐當機立斷，使自己的能力最大化。
“我和艾娅會盡量阻攔外界的打擾，羽衣狐那邊的詛咒就拜托你了。”
“沒問題，我會解決的。”
似乎是因為遇見艾娅而變得好運起來，陸陸續續開始接受人類一些平凡瑣碎祈願的夜鬥，與初見時的迷惘相比，現在要多了幾分開朗和愉快。
“比起肮髒厭惡的斬殺，像這樣為了新生命的誕生而斬去惡意的詛咒，意外的令我戰意高昂啊。”
握住緋器刀柄的手指堅定又有力，青年模樣的神明微笑揮刀，冰藍色的眼眸淩冽而清澈，滿滿的都是期待。
為了拖欠的香油錢，別別扭扭踏入奴良組宅邸的夜鬥，自然也遇見了溫柔娴靜端莊大方的山吹乙女。雖然是妖怪的一員，但是不得不承認，除去這一點，山吹乙女簡直就是夢幻般完美的女性。即使是夜鬥也無法用對待妖怪的偏見眼光去挑剔什麽，最後莫名其妙就被對方帶着去了庭院，坐在木制長廊上一邊賞景一邊飲用點心茶水。
回想起那位年輕的妖怪小姐，對未來可能誕生的孩子，那種滿懷期待的雀躍神情，夜鬥就覺得，啊，為了像那樣溫柔的女性而戰鬥，也不是什麽壞事。
或許是被夜鬥的那份心情感染，緋化身的刀刃也越發明亮，如同在呼應夜鬥的戰意。
“[夜鬥，要上了。]”
“當然……我可是已經收下了五元（吾緣）啊。”
太刀斬下。
伴随羽衣狐憤怒的嚎叫，她發出的那份詛咒終究還是斬斷了。
雖然對同樣是為了孕育孩子羽衣狐感到抱歉，但是，人是分親疏遠近的。父母、親人、摯友、損友、朋友、同事、點頭之交、素昧平生之人……與正義或邪惡的立場無關，只是單純為了親近的人而犧牲疏遠的人。
艾娅是夜鬥遇見的第一個可以看見自己的人類，所以親近。
山吹乙女是夜鬥遇見的第一個性格溫順美好的妖怪，所以親近。
所以，當和夜鬥關系親近的艾娅和山吹乙女、與從未見過的羽衣狐站在對立的天平上時，夜鬥自然選擇了幫助艾娅和山吹乙女。
察覺到夜鬥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緋維持着神器的太刀姿态，問他：“[怎麽了，夜鬥？]”
夜鬥低下頭，說：“兩方都是妖怪呢。”
“[是呢。]”
“但是，也都是期待着生下孩子的……母親呢。”
“[所以呢？]”
“突然就想到了，作為緋的家人……如果、如果我和父親大人對立的話，緋會幫誰？”
“……”
緋沉默良久，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但是，夜鬥已經從那份沉默裏得到了回答。
“緋，我們分開吧。”
“[夜鬥……？]”
“我會找新的神器，所以，緋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夜鬥這樣做，是為了櫻嗎？]”
“我……我只是……”
心，再一次被刺痛。
教會自己作為“神”的正道的櫻，使自己領會了仁慈與愛的櫻，會化作有刀紋的腰刀的櫻，因為妖化而甘願被自己斬殺的櫻……
眼睛緊緊閉住，夜鬥松開手，任由緋從太刀化作人形。
“我只是，不想再做父親大人的提線木偶了。”
***
因為主要是防止夜鬥和羽衣狐的戰鬥被打擾，艾歐拉着艾娅不讓她太瘋，基本就是在遠處操控水晶制成牆壁，順便讓藤蔓纏了一層又一層，好阻止妖怪們的靠近。
“都解決了？”看見孤身一人前來的夜鬥，艾歐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繼續操控水晶牆壁和藤蔓組合在一起的雙重結界。
“啊，全都結束了。”用仿佛是解脫了什麽一般的語氣，夜鬥伸手揉亂了艾娅的頭發，直到被她瞪了，才好脾氣的賠笑，順便給她重新紮起了馬尾辮。
“夜鬥～”
“怎麽啦？”冰藍色眼眸的青年，低下頭笑着看她。
“不能換個花樣嘛？還是說，夜鬥只會紮馬尾辮？”
被艾娅用那種輕視的眼神看着，夜鬥抽了抽眉毛，不輕不重的拍了她額頭一記。
“被神明大人伺候着紮頭發，要求還那麽多嗎？”
“但是神明應該是萬能的吧……？區區一個辮子的花樣都不會嗎？”
——這小丫頭，無意識的很會戳刀嘛！
膝蓋有些痛的夜鬥立刻中了激将法，只差沒賭咒發誓說要去研究發型，好在下次找艾娅的時候炫耀自己這個神明的“萬能”。
因為羽衣狐對滑頭鬼的詛咒被斬斷，相對應的，羽衣狐關于滑頭鬼的所有記憶也都消失了。畢竟詛咒這東西要有足夠的恨意和因果才能實施，若是羁絆被斬斷失去相關記憶的話，連那份恨意和因果也一并消失，詛咒也自然而然解開。
“那樣被詛咒的關系，居然還有羁絆啊？”
“有好有壞嘛。無論是愛情還是仇恨，都是人類之間建立羁絆的後果。沒有契機就不會成立，正如沒有因就沒有果……不過艾娅是小孩子，這些麻煩的事情不懂也無所謂啦～”說着，夜鬥仗着自己個子高，很是沒風度的逗弄着艾娅，一副絕對要玩到炸毛的樣子直接惹火了旁邊的護妹狂魔艾歐先生。
“夜鬥君，不好意思能稍微來這邊一下嗎？”
“嗯？有什麽事……嗚啊啊啊啊！！！！！好痛！！！你在謀殺麽？！！！這絕對是謀殺吧！！！！！”
“吵死了，敢欺負我妹妹就要有這樣的覺悟啊。”
“這樣的覺悟是什麽覺悟啊——下地獄的覺悟麽喂？！！！！”
木屐啪嗒啪嗒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子，見到自家哥哥久違的“活潑”表現，艾娅很是欣慰的走開，為自家哥哥留下“和朋友交流的寶貴時間”，揣着懷裏的小錢袋跑到了旁邊。
“老板！麻煩來水羊羹糖炒栗子草莓大福還有糯米丸子……”
踮起腳，露出小半個腦袋站在桌前的艾娅實在是非常可愛。而且劉海斜着蓋住模樣奇異的左眼、只露出右邊正常的藍色眼睛的話，穿着巫女服的艾娅怎麽看都像是神社裏的吉祥物。因此，人到中年正是喜歡小孩子的老板娘很是慈愛的對艾娅笑笑，說：
“好嘞～小客人稍等哦～”
“嗯……”察覺到老板娘慈愛的笑容，艾娅立刻附贈一個大大的甜蜜笑容。
預感到老板娘會給自己分量超級足的點心，最近漸漸掌握了賣萌技能的艾娅，看艾歐和夜鬥的“友好交流”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後，幹脆爬上店鋪門口供過往客人歇息的椅子準備等待。結果，一眼就看到了椅子上面似乎是被誰遺落的東西。
“這是稻草人？”小手拿起那個系着紅線的稻草人，艾娅想了想，自言自語道：“唔，記得小錦（錦鯉妖怪）說過，稻草人是拿來詛咒人的道具……嘛～雖然不懂要怎麽做，但是詛咒人可不是好人做的事情。所以，這個果然該交給夜鬥呢！嗯！”
化作稻草人的骨女：“……”小姐，不小心被原主弄丢，還落入了奇怪的人類孩子的手裏，該怎麽辦？
“小客人～您要的甜點好了哦，是要在這裏吃還是帶走呢？”
“麻煩給我帶走！”
啪嗒啪嗒跑到攤位老板娘面前，接過明顯有特意照顧分量的甜食，艾娅笑得分外開心。
大約是孩童模樣的艾娅笑起來格外有感染力，連老板娘都忍不住多聊了幾句。
“小客人很喜歡甜食呢～要了好多啊。”
“是的呢！因為吃到甜甜的東西，會覺得很幸福喔！”
“但是喜歡也不可以過量，吃完要記得好好漱口，不然會牙痛的。”
“知道啦，謝謝。”
注意到艾歐扯着青了一只眼圈的夜鬥回來，站在街上東張西望的似乎在找自己。随手把稻草人揣進懷裏，艾娅抱着一大包甜點，揮揮手告別了老板娘。
“尼醬尼醬，甜食要吃嘛？”
“要。”
雖然外表看不太出來，但是作為雙胞胎的艾歐，在許多事情的喜好上，和艾娅是一樣的。例如說，都對溫柔善良的人（七海還有乙女）沒什麽抵抗力，都喜歡吃甜食，以及，都重視着作為雙生兄弟的彼此。
“好過分！不要把我排除在外啊！”夜鬥蹭了過來。
“咦？夜鬥你還在哦？”艾歐面無表情的說。
夜鬥：“……我要哭了，真的要哭了哦！！！不騙你哦！！！！”
艾娅笑嘻嘻的打圓場：“好啦好啦，那這個給夜鬥吃吧～”遞。
接過艾娅遞來的甜食塞進嘴巴裏，夜鬥幸福的眯起眼睛。“唔唔！好甜！好好吃！”
“啊對了，夜鬥，這個你知道嗎？”說着，艾娅從懷裏掏出了系着紅線的稻草人：“等老板娘做甜食的時候，在店鋪外面的椅子上撿到了。大概是誰不小心遺落在哪裏了吧……總覺得上面的氣息不太舒服。”
聽到艾娅這麽說，艾歐立刻從妹妹手裏拿走了稻草人，轉身塞進夜鬥的懷裏。
夜鬥：“？？？”
可能是對夜鬥的觀感還不壞，艾歐沉思了下，說：“艾娅的直覺，很準。”
夜鬥更迷惑了：“所以……？”
艾歐：“災禍轉移。”
夜鬥覺得自己要暴走了：“……喂！！！好過分啊！！！你這妹控未免也太過分了！！！”
艾歐歪頭：“妹控……？呃，謝謝。”
夜鬥更抓狂了：“那不是誇獎你的意思啦！！！”
就在吵吵鬧鬧的時候，艾娅從夜鬥手裏拿回了稻草人。
“沒關系的啦！怎麽說呢？雖然這個給我的氣息不太好，但是，這個并不會傷害到我……感覺是這樣的，所以可以讓我拿嗎？”
面對艾娅不知為何閃亮亮的眼睛，艾歐沉默三秒，扭頭。
“你想要就拿，但是，有問題的話一定要說。”
“好的～”
9 藍丸
從路過的小妖怪那裏打聽到奴良組的二代目又牽着老婆出門不務正業的四處看風景，艾娅拿着甜品店老板娘熱情繪制的簡筆畫地圖，當機立斷改變了路線。
“咦，不回去大宅了？”
“乙女都不在，慢點回去也可以的喔～”艾娅眨眨眼睛，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調皮。
“但是不還有個叫毛倡妓的女妖怪，和你關系很好嗎？”夜鬥說着，腦海裏也回憶起那位幾乎是把艾娅當女兒養的女性妖怪。除了自己花錢給艾娅買吃買穿，甚至還附帶着教了砍價和賣萌，簡直比親生的還親。
“那個啊……首無跑去找鯉伴這個首領，毛倡妓怎麽可能獨自一人留在大宅裏？當然早就跟着首無出門了啊！”
“……你說的好有道理。”
偶爾的，夜鬥能夠從艾娅的身上看到超出八歲孩子的認知力。雖然有些粗糙而直白，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艾娅在某些時候往往能夠一語中的。
“啊！尼醬快看——是金锷餅！！！吶吶，去買嘛！去買好不好！聞起來超級甜好好吃的樣子呢！！！”
“那就去吧。”
頭默默扭到一邊，夜鬥決定收回剛剛對艾娅的誇獎……這丫頭根本就只是個貪吃的小鬼嘛！
“……咦？人呢？”
夜鬥眨眨眼，只是一轉眼的功夫，那對穿着巫女服的兄妹卻是不見了身影。
“真是的，那兩個人是有多喜歡吃甜食啊！”
抱怨一句，深紫色頭發的神明搖搖頭，手下意識摸向腰間，只是摸空後陡然一頓，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和緋分別。
同過去告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着自己摸空的手掌，夜鬥沉默片刻後搖搖頭，嘴角彎曲成一個苦澀的弧度。細碎而柔軟的劉海垂下，擋住了那雙總是幹幹淨淨毫無陰霾的眼睛。
“算了，我自己逛逛吧。”
***
熱氣騰騰的金锷餅顯然口碑極佳，店鋪排的隊伍十分長遠。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存了點惡作劇心思的艾娅，也是不好意思讓自家哥哥去排隊的——巫女服還穿在身上，讓人指指點點的感覺太糟糕，所以艾娅先趕艾歐找個僻靜地方換回原本的青色和服。
“不玩了？”
面對似笑非笑的艾歐，身為妹妹的艾娅立刻活用了最近get到的賣萌技能，眨巴眨巴大眼睛，臉上的表情更是一派純潔無辜。
“尼醬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呀～”
“少來。”
就算最開始不懂，後來也懂了為什麽包裹裏只有巫女服。除了鯉伴，艾娅也絕對暗搓搓的摻了一腳，至少此刻包裹裏多出來的那件青色和服就絕對是他家妹妹的手筆。
只是，因為艾歐不會對妹妹生氣，所以半推半就的也換了巫女服給她看，至于同樣是主謀之一的奴良鯉伴……
嗯，祝好運。
看着渾身洋溢着“诶嘿嘿尼醬你人這麽好肯定不會生我氣”的活潑氣息的妹妹，艾歐面無表情地瞪了她一眼，仗着自己足有一米八的青年身高，惡狠狠的揉亂了她的頭發，這才拿着那件天青色的簡樸和服離開。
只是作為對妹妹小小惡作劇的回禮，艾歐決定延長她的等待時間。
“回來再給你買金锷餅。”
“咦？要等你回來才買啊……”
“對。”
果不其然，妹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作為一個合格的妹控，艾歐有些不忍心的偏移視線，總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家妹妹的表情。
艾娅眨眨眼，雖然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對哥哥的信賴感令她沒想太多，只是掰着指頭認真交代艾歐：“那尼醬要快點回來哦！一定一定要快點哦！”
“唔……我盡量吧。”
察覺到自家哥哥大人含糊的态度，艾娅的心裏立刻警鈴大作。
“那、那我等的時候，可以在附近玩嘛？”
想了想，覺得不能回報太狠的艾歐，對明顯有些忐忑的妹妹點點頭。
“可以，但是別亂跑。”
得到艾歐的點頭，艾娅立刻知道了自家哥哥并沒有真的生氣，解除警報後對艾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嗯！我就和附近的孩子們玩玩，不會跑遠的！”
目送艾歐去換衣服，悄悄松口氣的艾娅捏緊懷裏的稻草人，偷偷摸摸躲進了附近一座漆了紅色油漆的橋下。
“吶～你是妖怪吧？”
“……”
看着手裏安安靜靜的稻草人，艾娅想了想，決定威脅它。
“不出來的話，就把你丢給夜鬥哦——他可是禍津神，真要殺掉你的話，絕對是分分鐘的事情哦！”
“……”
出乎意料的，稻草人居然還是沒有變化。
頗有興致的挑挑眉，艾娅倒是對這個将裝死進行到底的妖怪起了興趣。雖然骨女守口如瓶的品格很過關，只可惜她運氣不好，碰上了艾娅。要知道，對這個向來有些逆反心理的女孩子，骨女越是沉默只會越讓她锲而不舍。
手指輕輕晃動，一柄閃耀着剔透光澤的水晶圓錐出現在艾娅的手裏。尖端抵住左手拿着的稻草人，孩童模樣的艾娅，在這一刻笑得格外邪性。
“真的不說話？”
“……”
雖然有那麽一瞬察覺到性命危險，但是情緒化的骨女卻忍住了那股沖動，若是輪入道或一目蓮在這裏，說不定就要誇獎她終于理智了一回。因此，回答艾娅的，依然是安安靜靜毫無動靜的稻草人一只。
突如其來的挫敗感襲來，方才還興致勃勃一副不搞定你誓不罷休的艾娅，肩膀陡然耷拉下去，本就孩子心性的蜜桃色頭發的女孩，瞬間對手裏的稻草人失去興趣。
“啧，無聊……算了。”
用從在吠舞羅裏伏見那邊學來的咋舌做結束語，艾娅輕輕一抛，将骨女化作的稻草人丢進橋下的河裏，任它浮在水面上飄走。
心思如何百轉千回的骨女暫且不提，艾娅拍拍手打算從橋下鑽出來回去賣金锷餅的大屋那邊，結果好巧不巧撞上了一場意外事故——長發向後梳起，身配兩柄武|士|刀，作浪人打扮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的黑發青年，正将一位身披黑色羽織，內穿藍衣白褲的深藍色頭發的青年，壓倒在地。
艾娅：“……”
櫻螺：“……”
藍丸：“……”
在艾娅出現的那一刻，似乎是在搏鬥中的兩名男子，不約而同停下了動作。只是停下時機不太好，令他們此刻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糟糕。
而出現在二人眼前、穿着紅白巫女服的可愛小女孩，也使空氣彌散開強烈的尴尬。
艾娅：“抱歉，那個……我是不是打擾了……？”
面對年幼無知的女孩的提問，櫻螺黑着臉，倒是被他壓在身下的藍丸趁機一腳踹開他，脫離了被噬妖刀砍中的厄運。
“不不！完全沒有！！小妹妹來的可正是時候！”
浪人打扮的青年似乎是不願意将方才争執的事情公開，別過頭的表情雖然兇惡，氣息也有些壓抑，卻還是在人類女孩的面前收起了武|士|刀。而藍丸也趁機松口氣，方才的打鬥令他的外套皺巴巴的，內裏的衣服也不忍直視。只是考慮到自身安危，藍丸還是不顧形象的躲到艾娅身後。
艾娅：“？”
藍丸雙手合十：“抱歉啦，哥哥沒惡意的，等下帶你去吃超～好吃的金锷餅作賠禮哦！”
“真的？那我要兩個！”
面對笑容開朗明快的藍發青年，艾娅擡起頭，陽光下，那只映照出天空般純藍色的右眼，卻是說不出的幹淨。
她眨眨眼，眼瞳中倒映出藍丸微笑的模樣，只是在那之上更深的顏色，卻是如同鯉伴一般非人非妖的駁雜氣息。
“咦……半妖？”
“！！！”
被艾娅的疑問驚呆，藍丸險些沒拿住手裏的煙鬥。他快吓死了好嗎！一天之內連着出現兩個人類，都是一上來就叫破他隐藏了多年的半妖身份，這換誰也得懵！
不過艾娅的聲音比較小，而遠處。櫻螺在收刀回鞘時，刀身和刀鞘碰撞的聲音又剛好蓋住了這句話。偷偷斜眼看櫻螺沒發現，藍丸松口氣，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給你買兩倍，一共四份！所以剛剛的……半妖……咳，別說出去行麽？”
刻意壓低了句子中間某個詞彙的聲音，雖然音調含含糊糊，不過艾娅離得近，很輕松就聽到了。
“可以啊。不過為什麽要瞞着？”
“唔，因為一些很嚴肅的關系，嘛，小妹妹不用知道也可以哦。”
“是這樣嗎？那好吧，不過除了金锷餅，我還要別的！”
“好好好，給你買，但是對別人要保密。”
“沒問題，那，拉勾？”
看着那邊一大一小似乎是在拉勾作什麽約定，櫻螺抽抽眉角，決定今天還是暫且停下被委托的工作。
“藍丸，你等着。總有一天，我會用噬妖刀令你成為人類，去見我的委托人。”
“呵，做得到的話就來啊！”
雖然櫻螺手裏有能夠令身為半妖的自己無法施展妖力的噬妖刀，打不過對方的藍丸卻不打算退縮，丢下一句狠話就拎着艾娅上橋去買金锷餅。反倒是被留在原地的櫻螺，雖然面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名叫藍丸的半妖青年，實在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10 寶石
天青色的和服剪裁妥帖，若是奴良鯉伴來穿一定會将領口敞開，令自己看着風流寫意，不過穿這身衣服的是艾歐，給人的視覺效果自然就是規矩整潔。
将換下的巫女服裝進布包，擡腳從陰影裏走出的青年五官精致，舉手投足間也顯得穩重淡定，只是在看到某個明顯又去和人勾搭着蹭吃蹭喝的小女孩後，青年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近似“挫敗”的情緒。
“不要随便和別人亂跑。”
“怎麽又瞞着我們出來了？”
愣了一下，艾歐轉頭看向旁邊和他同時發聲的人。而紅發的高壯男子似乎是察覺到什麽，對他禮節性的點點頭，随後又轉過去告誡那位藍發的青年。
“想吃這家的金锷餅，和我們說一聲就可以。又不是不讓你吃，為什麽總是偷溜出來。”說着，雷王倒是動作熟練的用竹簽将盤中的金锷餅一分為四，做成方便入口的大小。
“啊哈哈，這不是突然心血來潮嘛。”
撓撓臉頰，被雷王逮住說教的藍丸左耳進右耳出，不過手下的動作也不慢，給艾娅塞了一塊雷王切好的金锷餅，随後又往自己嘴巴裏塞了一塊。
“唔！好吃！雷王你也吃啊！”
“……不要總是岔開話題，藍丸。”
“切，雷王你好啰嗦啊！不吃就算了。”藍丸扭頭，繼續鼓起臉頰給自己投喂金锷餅。
“唔！”
似乎是被藍丸的“啰嗦”形容給打擊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