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某些特質比較相像,艾歐和戴蒙倒是還算談得來。
“說到底,所謂的【人類】概念,也不過就是大部分平庸無能的人為自己裁定的範圍。一旦有人超越他們劃定的線,就會理所當然将超線的人認為是非人的【怪物】……但是在我看來,那道劃定人類概念的線卻是毫無意義的。因此,确認我是人類與否,對我來說并不是那麽重要。”
“呵,對你來說,重要的只有你的那個妹妹吧。”
“是這樣沒錯,不過對于音樂的追求我也不會放棄。”
“你還真是個真實到無趣的家夥。”
“總比你被艾琳娜撩撥發火的憋屈要好。”
“……你們兄妹踩人痛腳倒是一脈相承啊!”
方才遍布走廊的水晶植株,如同雪化一般消融。不過戴蒙的臉色倒是沒有消融,還是方才那股生氣的模樣。
很顯然,因為艾歐依然擋在他的面前。
“沒用的,艾娅和朝利雨月跑去找阿諾德了。”
“你怎麽知道?”
“唔,姑且理解為雙胞胎的心靈感應吧。”
“那你們這對雙胞胎的年齡差還真不小。”
是的,雖然艾娅的确有所成長,但是艾歐身上的時間卻仿佛定格一般,停留在了20歲的模樣。兩人站在一起,雖然不會有人将他們誤認為父女,但是也絕不會将他們認為是雙胞胎,只會認為是有些年齡差的兄妹。
沒理會戴蒙的挑釁,艾歐淡淡瞥了他一眼,藍色眼珠裏的紅色瞳線卻在這時微妙的活動起來。某種淩亂如同案發現場的重擊發出悠久的古寺鐘聲,只是在艾歐那雙奇異的眼睛裏,他卻分明看到了空間在波紋下的動搖。
“……什麽?敵人入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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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蒙皺起眉頭,彭格列如今正處于多事之秋,各方勢力交織混雜,即使喬托的理想依舊遠大,卻也挨不住外界的打壓。
艾歐伸手指了指地板下方,那裏是一樓的大廳,青年的雙眼裏一直都映照着常人無法想象的風景,在黑白色的單調視野裏,一簇柔弱而不失堅韌的橘色火苗驟然出現。
“不是敵人。”
那簇小小的火苗,是和艾歐在喬托身上看到的火焰顏色極為相似的橘色。因此,艾歐相當果決的否定了戴蒙的敵人猜測。
“我去看看。”
意外的,艾歐顯露出了屬于他個人的情緒——好奇。
身穿貴族般華麗軍裝的戴蒙·斯佩多,興味的眯起眼睛。在他看來,生活重心除了妹妹就是音樂的、這樣在某種程度上相當無趣的艾歐,居然會生出好奇心,或許,那會是一個相當有趣的人?
不過揉着撞到臺階而發痛的腦袋的彭格列未來十代目可不覺得,被初代霧之守護者認為“有趣”會是件好事。
後腦勺的鈍痛隐隐的還在持續,可能因為落點不太好的關系,甚至有輕微腦震蕩的危險。棕發的半大少年捂着腦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而映入他眼簾的,就是懸挂在大廳中央,剛剛完成繪制散發着新鮮油彩味道的、屬于彭格列初代首領的畫像。
金發的男人身穿披風,橘色的眼眸溫和而不失威嚴。他的面容精致秀麗,但是身上那股堅定沉着的氣質,即使只是透過畫作也能讓人窺見一二。
然而和經常感嘆畫師記錄下的屬于彭格列初代首領喬托的美貌的艾琳娜不同,意外掉進這時代的沢田綱吉對着畫像,腦子裏的思維很明顯的跑偏了。
“……額,按照輩分的話,應該是……幾個曾來着?”
***
阿諾德不在本部。
或許是因為上司太嚴厲的緣故,國家秘密情報部的下屬們倒是意外的逗比。在數次解釋了“阿諾德才不是爸爸,我也不是阿諾德的私生女”後,艾娅終于打聽到阿諾德的下落。
“似乎是遇到了麻煩需要處理——對這個國家很重要的某個人,和上司失去聯系已經足足一個星期了,所以要派遣阿諾德去找人。”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呢。”
扶了扶頭上的帽子,不過重新跳到朝利雨月背上的艾娅,卻一下摘了他的帽子,還拿到手裏來回玩。對于背上小家夥的調皮舉動,朝利雨月依舊好脾氣的笑笑,也不計較。在他看來,艾娅只是個不太懂得表達喜歡的孩子,有時候還會做出類似小男生那樣故意欺負喜歡的人的行為:例如說故意慫恿艾琳娜給戴蒙買奇奇怪怪絕對會讓他哭笑不得的禮物,纏着喬托要他用火焰做烤肉吃……
當然,朝利雨月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故意在艾娅面前說戴蒙喜歡艾琳娜的禮物,以及喬托很喜歡吃烤肉之類的話。
15 多方
意大利的天空一直都很美麗,地中海的氣候讓這個地方的冬季潮濕。然而今天當喬托擡頭望向那片天空時,卻發現最近已經快一周的時間沒能見到蔚藍的天空了。
“最近的天氣似乎總是陰沉沉的啊。”
黑袍的神父伸手握住胸前的金色十字架,在聽到喬托的問話後,他下意識打了個十字。然而就是這樣一位任誰見了都會以為他是虔誠教徒的男人,在尚未成為神父之前,卻是一位在地下打|黑|拳的赫赫有名的拳擊手。
“除了天氣,不少究極的陰沉家夥也在冒頭啊。”
興建在海崖附近、某個偏遠鎮子裏的小小教堂,如今正是納克爾栖息的住所。而現在,預感到暴風雨即将來臨的喬托,在将彭格列的大部分日常事務拜托給G後,只身輕裝上陣來到這裏尋求納克爾的幫助。
“是的,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樣,彭格列現在陷入了泥沼般難以維系的局面。雨月來到這裏的确為我解決了不少難題,但是據我所知,敵人似乎在暗地裏策劃着什麽行動——他們的目标可能是藍寶的莊園,艾琳娜的據點,也可能是彭格列的基地。”說到這裏,喬托皺起眉頭,橙色的眼睛隐隐含着擔憂,“阿諾德有公務無法幫忙,我和戴蒙需要出席宴會,委與虛蛇,至少要在明面上制造出彭格列的實力游刃有餘的假象;鎮守彭格列的基地至少也要有兩位守護者,G和雨月就必須留下;藍寶家的莊園只有藍寶一人絕對不夠,因此我也只能來拜托你了。”
點了點頭,納克爾示意自己知道情況後,注意到了一件事。
“艾琳娜的據點呢?不需要人去幫忙嗎?”
對此,喬托臉上挂着頗為愉快的微笑,為他這位遠在偏遠鎮子教堂裏的好友解釋道。
“那個的話不用擔心,有兩位很可愛的小朋友會過去幫忙的。”
“誰啊?”
“唔~等解決完目前的事情,就給你介紹哦~”
難得的,喬托眨眨眼,賣關子的模樣看起來顯得十分調皮,頗像是他以前還未成為首領,只是在貧民窟裏生活時的模樣。
“喬托。”神父放下手裏的十字架,雙手拍了拍喬托這位首領兼好友的人的肩膀,說:“以後別再露出剛剛的樣子了。”
“诶?為什麽?”
“G如果知道的話,會宰了所有見過你那副笑容的人的。”
對此,喬托則歪歪頭,罕見的暴露了他天然呆的本性。
“……哈?”
***
沢田綱吉有些苦惱。
“那個……抱歉問一下,我們要去哪裏?”
壓了壓頭上被人硬塞過來的帽子,換上白色襯衣和棕色馬甲,看起來像是街頭報童的彭格列未來十代目,懷裏則抱着裝有手風琴的箱子。沉甸甸的分量對他來說十分勉強,但是他依然咬牙抱着沒有松手。
而在他的前方,穿着可愛洋裝的艾娅則被艾歐牽着手,蹦蹦跳跳一身輕松的模樣就像是外出游玩似的。可能是因為知道沢田綱吉是喬托後代的關系,對喬托好感不錯的艾歐,回答了他的問題。
“去艾琳娜的據點。”
而艾娅眨眨眼,對沢田綱吉揮揮手,笑着說:“我們要一起去援助艾琳娜喲~不過綱吉是生面孔,所以要僞裝呢!”
正如艾娅說的那樣,沢田綱吉穿着的衣服的确讓他看起來相當不起眼,而懷裏抱着箱子的模樣,也很容易讓人理解為是艾歐艾娅雇來搬運樂器的臨時工。
“我和尼醬經常去演奏,大家都知道我們擅長樂器和唱歌,但是不知道我們其實也很強,所以就算不掩飾身份也沒關系……可是綱吉和喬托太像了,不僞裝的話絕對不行。”
雖然發色和眸色不同,但是只要見過喬托模樣的人,在見到綱吉後,就絕不會懷疑二者之間的血緣關系。
“不過真沒想到綱吉會是好幾個曾的曾孫,喬托居然還信了……吶吶,真的不是私生子?反正就算說出來也沒人會生氣,嗯,大概吧,除了G。”
“為什麽會除了G先生啊?!總覺得超不妙!!!”
“會麽?但是不覺得G和喬托很般配麽?畢竟是青梅竹馬來着。”
“不不不不完全不!!!!話說為什麽會這樣認為——”
面對表情相當崩潰的沢田綱吉,艾娅歪着頭,臉上一派純潔無辜,與每次慫恿她去玩鬧的朝利雨月極其相似。
“因為大姐姐是這麽認為的哦!而且彭格列的大家也都這麽覺得——G和喬托超級配!不過艾琳娜覺得阿諾德和喬托比較配,似乎是說他們兩個比較漂亮,湊在一起就是雙份的漂亮。”
沢田綱吉:“……”
——初代,您将我送回這時代,莫非是要告訴我小心獄寺君和雲雀學長嗎?!
回想起那天在家裏享受難得的休憩時光,卻被突然從指環裏冒出來的初代給丢到這裏,臨了還附贈一句“保護好我的友人們”……嗚啊啊初代您為什麽不再多說兩句?我又不是獄寺君很會分析,什麽都不知道的話我要怎麽幫忙啦!
猜測自己是真的被丢到過去的這段歷史裏,沢田綱吉跟着艾歐和艾娅前往艾琳娜鎮守的據點。隐隐約約的,他覺得初代要他保護的對象,可能就是這對樂師兄妹。
“快一點啦,綱吉你好慢哦!”
“知、知道啦!我在努力跟上啦!”
懷裏的樂器沉甸甸的,恰似沢田綱吉此刻忐忑的心情。
很快了。
道路的前方,初代匆忙的囑托,需要保護的人……所有的要素都已經具備,而能夠改變這一切的,就是自己!
***
費裏西安諾覺得自己可能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了。栗發的青年累得額頭全是汗,他擡起手背擦擦,卻發現糊了自己一手黑乎乎的東西。
大約是火藥還有灰塵之類的吧。大腦已經陷入了混沌的狀态,他精疲力盡卻無法休息,事實上,若不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黑發美女救了他,只怕他早就……
“快起來!費裏,敵人又來了哦!”
“诶诶诶!!!又來?!”
慌慌張張從靠坐着休息的牆壁後頭爬起來,費裏西安諾甚至顧不得拍拍身上的塵土,就被初雪一把拎住後衣領,整個人都被拽走。
下一秒,牆壁如同水銀般鼓起一個包,在不到一秒的時間裏便“轟隆”爆破。
如果說最初還會被爆炸吓到瞪大眼睛,那麽現在的費裏西安諾已經完全對這程度的動靜習以為常。不僅如此,在被初雪拎走後,栗發的意大利青年還順手舉起路邊的破舊門板,擋住自己以免遭受爆炸的波及。
“難道不能大家一起坐下來中場休息?我已經累的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即使是被拎着,費裏西安諾的體力也已經抵達了極限。連日的奔波以及驟然減少的睡眠休息時間,那種精神上的疲累足以任何一個人瀕臨崩潰。即使費裏西安諾是作為國家而存在的人類,不會被輕易淹沒在時間裏,但是作為人類存在的話,身體上依舊還是會感到饑餓、疲憊乃至傷痛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啊。不過在坐下來之前,恐怕對方就會先炸了我們兩個吧……哦不對,應該是只有你,畢竟對方的目标是你啊!”
一手拎着一個身高超過自己的大男人,另一只手則握着明石國行化作本體的太刀,在艾歐艾娅兄妹倆面前以化名“雪”存在的女人,在瞬間凝聚出了足以抵擋爆炸沖擊的靈力護盾。
那些青藍色卻又隐含着不詳意味的靈力,在爆炸結束後如同靈蛇四下飛舞,最後找準目标齊齊激射。被靈力擊中的地方爆發出蛛網般的裂紋,飛濺的土石和碎磚也夾帶着足以和子彈相提并論的高速。
“嗚啊啊啊啊!小姐你也小心點!被這種東西打到絕對會死的啦!”
手裏抱着的木門門板在一陣噼裏啪啦的爆響後終于失去了作用,一塊石子打中了他的額頭,不過即便如此,它依然為費裏西安諾擋下了大量的波及攻擊。
無奈的将破掉的門板丢下,栗發青年伸手捂住先前被石子打中的額頭,雖然很想撒嬌抱怨下疼痛,但是現狀明顯不允許他這樣做,因此費裏西安諾也只好悻悻放棄這個動作。
“那也沒辦法,不這麽做,下一波攻擊可就來了。我們剛才可是在半空中躍動,空中哪有東西可以讓我借力,不就只能先打回去了嗎?”
黑色的長發略微有些淩亂,而初雪的臉頰也多了幾道淺淺的血痕。費裏西安諾雖然身上髒兮兮的,不過意外的沒有什麽受傷——除了剛剛被石子打中的額頭。
只是這樣程度的他們和敵人相比,卻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模樣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絕對要殺了你!!!!!”
和那聲極為凄涼的怒吼相比,一位外貌極為精致秀麗的青年,此刻滿臉塵土,就連身上那件繡有精美刺繡的旗袍,也被太刀的刀鋒毫不可惜的劃成碎布條。
不過和身上破掉的衣服相比,青年似乎對臉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刀痕更為惱火。
誰能想到在靈力沖擊的夾縫裏,隐藏了一道瞄準他閃避路線襲擊的揮刀呢?
惱火着毀容的半邊臉,妄圖取代國家拟人存在的青年恨恨的跺腳。
——只差一點……只要讓他抓住那個軟弱又沒用只會揮白旗和傻笑的青年,他就能取代這個人成為意/大/利了……
“哦,就是你嗎?害的我東奔西跑險些把整個意大利都給繞一圈的人。”
皮鞋落地發出了噠噠的足音,那聲音極為規律,一下一下仿佛是踏着青年心髒跳動的頻率。而當青年回過頭,看見的卻是一只急速接近的銀色的手铐。
“解決了你,那個四處亂跑的軟弱青年就能乖乖回去首都羅馬了吧。”
最後印刻在那個妄想青年腦海裏的,是屬于彭格列初代雲之守護者的猙獰微笑。
極其兇殘。
16 暗色
死亡,令人畏懼。
而更令人畏懼的是,這個時代的人命,不值錢。
貴族在城內駕着馬車争相比賽,而在他們的車輪下,卻是賣花女孩慘死的屍體,以及被撞翻攤子血本無歸的勞苦人民。那些斑駁的血跡和眼淚從地磚滲透流入地下,而享有特權光鮮亮麗的貴族們,卻只會在結束競賽後憤怒自己那輛被血弄髒的馬車。
富麗堂皇的大廳裏,金線織就的花紋迷亂雙眼,在華美的衣裙之上沾有香甜的脂粉。他們歡聲笑語舉起酒杯,鞋底卻毫不留情碾軋着死不瞑目的屍體。啃食屍體的老鼠油光水亮,正如那些大腹便便的富商從窮人們的骨頭裏榨出油水。
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婦人,懷裏的孩子只是粗粗裹着麻布遮擋寒風,本該是嬌嫩的新生兒的肌膚,卻有肉眼可見的傷痕與細弱的手臂。只要來一場小小的流感,不要說去尋醫生看病,光是挨過病痛就足以困難。髒亂的貧民窟裏,随處可見抱着死去嬰孩的母親,她們神色悲哀,表情僵硬如木石。
這樣的生命,太脆弱。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想要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想要活下去不能死在這裏絕對絕對不能死我要活我要活我要活要活要活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永永遠遠活下去。”
“你就那麽不想死嗎?”
那是一個聲音黯啞如亂葬崗內枯樹枝頭的烏鴉,全身裹在黑色鬥篷裏的人。
“是。”
“無論如何都想活下去?”
“是。”
手指神經質的蜷縮,他抓緊身上披着的沾滿油污的髒兮兮的麻布,打結的頭發垂了下來,只是從縫隙裏依然可以看出,那是個瘦的皮包骨的青年。
青年仰起頭,臉頰凹陷下去,唯有那雙眼睛亮的驚人。
“我不想死,我想要一直活着。”
似乎看到了滿意的東西,從神秘的黑鬥篷裏,流淌出黯啞的聲音。
“那麽,就成為能夠永生的存在吧。”
“永生的存在……是什麽?”
忘記是誰告訴他的了。
青年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那方幾乎要遮蔽天空的黑色鬥篷。
“是國家。”
如同被蠱惑了一樣,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裏旋轉着成為魔障。最終,在搜集到取代的必要條件後,他将目标對準了意/大/利。
野心、欲望、渴求、瘋狂……伸出的手想要抓牢眼前所見的一切事物,可他越是用力,那些美好的珍貴的便如同砂礫般溜走,等他将緊握的手緩緩張開,見到的卻只是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
幹幹淨淨,什麽都沒能抓住。
***
分不清是前後還是左右,煙塵之中只有接二連三如同雨落般密集的爆炸聲響起。若是一般人面對這樣的場面,光是要避開煙塵中殘破的牆壁和碎磚就已經十分困難,更別提在這樣巨大的聲音中判斷出敵人的方位,甚至是以雷霆萬鈞的氣勢直逼對方。
但是阿諾德就能做到。
燃燒着紫色火焰的手铐重重落下,鈍擊導致顱骨碎裂的聲音在這一刻分外明顯。并未完全合上的手铐,鎖扣的一端異常鋒利,如同薄薄的刀片,輕而易舉便劃破了喉嚨。幹脆利落解決了面部半毀容的秀麗青年,阿諾德随手甩了甩手铐上沾到的鮮血,仿佛只是在甩開一塊污漬。
“被近身後就全無能力,戰鬥節奏的判斷和解讀比垃圾還不如,真是……居然被這種人耍了大半個意大利……”
和還在怨念敵人實力不夠強的阿諾德不同,因為敵人被解決而終于能喘口氣的費裏西安諾,甚至連感謝的話都來不及說便靠着牆角迅速入睡。精神上的疲憊令他瀕臨崩潰,而仿佛在映襯栗發青年此刻嘴角邊流露出的安心,連日來始終陰沉沉的意大利的天空也終于放晴,就連空氣都清新許多。
“嘛,能夠在那樣密集的爆炸裏接近對方,阿諾德先生才是強的不像人類吧。”
戳戳費裏西安諾的臉頰,确定這個被她拉着四處奔逃的青年除非再來爆炸否則絕不會輕易醒來,初雪也終于能夠松口氣。稍微活動活動身體就能聽見體內骨骼噼裏啪啦作響的聲音,初雪低頭檢查手中的太刀,随後便一臉的心痛。
“啊啊,都中傷了,如果再慢點說不定都要重傷……國行你還好嗎?果然應該快點送你去手入。”
眼角瞥見絮絮叨叨正在說些聽不懂的單詞的初雪,阿諾德挑了挑眉,卻是稍微起了些興致。
“看來你還有餘力。如何,要切磋下嗎?”
“這個就算了吧。和我切磋的事情如果被艾娅知道,她會鬧別扭。而且彭格列最近的處境不太妙,你還是趕快回去幫忙比較好哦。至于這家夥……”
扶着已經睡死的費裏西安諾,初雪指了指整個腦袋都靠在她肩膀上頭的栗發青年。
“我會幫你送回去的。”
收起了手裏血跡未幹的手铐,再次被拒絕了約戰的阿諾德聳聳肩。
“你果然很狡猾。”
“哪裏~”
初雪笑笑,黑色的長發雖然看着亂糟糟的,但是她眼中的從容依然未變,仿佛阿諾德即使不出現,她依然能夠解決那個敵人。
“哼,走了。”
看着這位雲之守護者以更快的速度返回彭格列所在的方向,初雪幾乎要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情緒。而她喃喃自語的話若是被阿諾德聽到,恐怕這位初代雲守絕對會拼着被艾娅讨厭的後果,跑回來和初雪打一架的。
“之前艾琳娜說阿諾德和喬托般配,我還不覺得,沒想到……嗚哇,感覺我的cp立場又要動搖了。”
站了岚空cp的初雪如此感慨道。
只是在她的腳邊,那個從死去青年身上搜來的記有取代國家之人方法的本子,卻被她用靈力燃成灰燼。
風吹過,便再沒了痕跡。
***
盡管沢田綱吉很小心了,但是受限于他目前還是殘留了點廢柴影響,裝有手風琴的箱子依然不可避免的撞了幾下。
“抱歉!真的很抱歉!”
“……沒事,別在意。”
雖然表面上看不太出來,但是艾歐對喬托的好感度只比鯉伴少一點——畢竟是被初代花了大價錢買的樂器讨好過,“彭格列第一美人”的稱號雖然沒能甩下來,但是至少艾歐的好感給拉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
也因此,對于這位據說是喬托後代的沢田綱吉,艾歐也是抱着愛屋及烏的心态對待的。見沢田綱吉隐隐有些手腕發酸,他更是從棕發少年的懷裏拎走了箱子。
“已經到艾琳娜據點的範圍內了,稍微放松些也可以。”
“诶?啊啊!是,我知道了!還有……那個,謝謝……”
正如喬托對內一直都沒什麽架子,名為綱吉的據說是後代的少年,在這方面倒是比喬托要遜色許多。
嘆口氣,艾歐罕見的安撫了他一下:“不用緊張,艾琳娜看見你的話,絕對會開心的。”
“咦?”
彭格列未來的十代目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艾歐的意思。而下一秒,好心的艾歐便為他解釋道:
“因為你的臉很像喬托,而艾琳娜很喜歡喬托的臉。”
沢田綱吉:“……”
——所以當初戴蒙心心念念的陽光其實只是個顏控?!揪豆麻袋!這個畫風真的可以麽?!
雖然不明顯,但是從一些小動作能夠看出,棕發少年的性格和喬托相比要更加懦弱。沢田綱吉在彭格列的這幾天,即使是路上偶遇也不怎麽敢和人直視,聊天也常常扮演聆聽者的角色,很少主動說些什麽……但是同樣的,從綱吉對食物的口味方面,也能看出這是一個生活在富足安寧的環境裏的孩子。
也因此,對于階級差距方面,他并沒有什麽明顯的意識。所以對于艾琳娜這位公爵女兒,他也完全不知道要行禮或者別的什麽。不過這樣在某種意義上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失禮”的沢田綱吉,在摘下帽子露出真面目後的下一秒,就被艾琳娜撲了個滿懷。
“嗚啊啊啊啊是迷你的喬托诶!好小好可愛!而且還臉紅了!!!”
“……唔!……放……胸……呼吸……”
除去對美人的臉沒有抵抗力的這個缺點外,艾琳娜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都完美無缺,說是女神一樣的存在都可以。不過被這樣一位外貌內在都兼備的美人抱進懷裏,如今還是個連交往對象都沒有的純情小男生的沢田綱吉,自然是手足無措。
将張牙舞爪憋得險些沒氣的沢田綱吉從艾琳娜的懷抱裏拎出來,艾歐伸手推開還不死心湊過來的艾琳娜,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淡,只是這模樣落在沢田綱吉的眼裏,倒是像極了那位少言寡語卻實力強大的雲雀前輩——
雖然可怕,卻也讓人安心。
看到艾歐在包庇沢田綱吉,艾娅自然是跟着幫忙包庇。她笑嘻嘻的跑過去,扯住艾琳娜的手腕就把她拉走。
“走啦走啦~我們可是來給你幫忙的喲!”
“哈?給我幫什麽忙?”
伸手揉揉艾娅的小臉蛋,軟乎乎的手感令艾琳娜愛不釋手。不過這次艾娅倒是沒讓她随便捏,而是伸手拉下那只捏住臉蛋的手。
“喬托說的,艾琳娜這裏可能會有敵人襲擊——我和艾琳娜的關系這麽好,而且大姐姐也常常和艾琳娜聊天,我當然要來幫艾琳娜啦!”
說出這些話語的年幼少女,仰頭對艾琳娜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純真而無垢,如同雨後天青的花田,盛開的是明媚的陽光。那片純藍的眼底,淺淺飄搖着音符的色澤,令人望上一眼便忍不住露出微笑。
“嗯,謝謝你啦~”
笑着摸摸艾娅的小腦袋,作為彭格列裏少數幾個知道艾娅兇殘性的人,艾琳娜自然不會拒絕她的幫助。不過在那之前,她果然還是對沢田綱吉那張和喬托相似度超過90%的臉更感興趣。
“不過喬托對我還真好,派來幫我的全是美人~”
雙手捂住臉以掩飾自己興奮的表情,艾琳娜身後的背景已經完全變成初雪常說的“櫻飄雪”模式。粉色的花瓣紛紛揚揚好似雨落,就連艾琳娜臉上的紅暈也相當美麗。
不過,艾琳娜說的也沒錯。
除卻臉龐線條的柔軟度以及頭發長度的不同,艾歐和艾娅的臉孔都是如出一轍的精致美麗。而這對兄妹倆身上那股混合了天真與黑暗的氣質,也構成了一股別樣的魅力。
至于沢田綱吉這張和喬托極為相似的臉,他身上那股青少年特有的青澀氣息以及屬于東方人民的內斂特質,更是讓艾琳娜愛不釋手,只差沒抱住說要養了。
“呀~彭格列真好啊,既契合了我想要保護弱小平民的理念,又能聚集這麽多美人養眼,真是個好地方~”
無意間聽見了艾琳娜的感慨,沢田綱吉只覺得自己的三觀終于徹底破碎。嗯,果然不該對初代抱有太多敬仰的,哪怕是初代的守護者和朋友也不行,還是說彭格列高層人員必定逗比屬性也和時間軸一樣代代相傳?
陷入沉思的未來彭格列首領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真相,順便打開了奇怪的思維。
還是不可逆轉的新世界的大門那種。
17 間奏
一開始,艾娅說她很強,其實沢田綱吉是當成小孩子的話的。在他看來,或許真正可以稱得上是戰鬥力的,大約也是艾娅那位已經是成年人模樣的哥哥艾歐。
于是就被狠狠打臉了。
沢田綱吉眼睜睜看着艾娅憑空弄出來許多水晶材質的武器,她揮揮手如同音樂會的指揮家,那些武器便如同被無形的指揮棒操控了一般,乖乖排成一排懸在空中。上至斧戟槍刀劍,下至匕首苦無手裏劍……雖然乍看是脆弱的水晶材質,但是沢田綱吉敢用他的超直感打賭,它們絕對比鋼鐵合金制造的武器還要堅硬鋒利。
“但是,艾娅不會讨厭嗎?”
“唔?讨厭?讨厭什麽?”
“呃……就、就是殺人什麽的……”
不知為何,總覺得艾娅有些危險。越說聲音越小的沢田綱吉,卻也沒有錯過一旁艾歐眼中對生命的漠視。
比沢田綱吉稍稍矮了小半個頭的艾娅,微微歪着頭,這個動作讓她的劉海略微偏斜,露出了用眼罩遮掩的左目。她的眼神單純而直白,很容易就讓沢田綱吉将她與庫洛姆聯想起來。
但是下一秒,沢田綱吉就意識到了,艾娅絕對不是庫洛姆那樣純真的類型。或者說,艾娅應該是過于純粹的黑暗,呈現出一種單純的殘忍。
他看見那個女孩揚起快樂的笑容,明明是燦爛嬌嫩不輸給窗外花園的美麗,卻硬生生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為什麽綱吉會讨厭殺人呢?”
艾娅的眼睛閃閃發光,她身後的武器們微微震顫,如同見到小魚幹的貓咪,随時都要撲上去。
“我呢,很喜歡喲。”
“……诶?”
被這回答驚到,沢田綱吉愣了愣。而在此時,艾琳娜鎮守的這處據點,也迎來了敵人的入侵。伴随着外頭驟然響起的槍聲、怒罵以及燃起的火光,艾娅閃閃發光的雙眼卻更讓人覺得害怕。
“殺人的話,會覺得開心——那樣的就是我擁有力量的最好證明。你想呀,有了力量的話,就不會有人來欺負我和尼醬了,而且有力量的話,就能保護好我們喜歡的東西。”
“但是,但是也不一定非要殺人啊!”
“需要的哦。”
打斷了沢田綱吉的話,女孩子臉上的笑臉依舊沒變,還是那樣軟軟的可愛。
“傷害自己的人,要殺掉;對自己有惡意的人,要殺掉;想要對朋友不利的人,要殺掉;可能對自己有害的人,要殺掉……因為你想,将這個世界上不好的人剔除掉,留下來的不就是好人了嘛~”
“但是……這樣的、這樣的事情……”
沢田綱吉說不出話來。
意識到了,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的過去造就了他們現在的觀念,這對兄妹關于世界的理解,注定了他們和沢田綱吉無法互相理解。
棕發的少年轉過頭看向艾琳娜,而這位金發藍眸的美麗女性,卻也只是對他微微搖頭嘆息。
“時間總有一天能夠帶走一切,治好傷痕。但是在那之前,他們需要更多的包容和溫柔。”
結束了這個小插曲,面對窗外越發喧嚣的入侵者,他們也終于要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