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來了。
艾娅眨眨眼，不怕死的撩撥艾歐：“不過尼醬和我一樣歲數的話，搬重東西卻比我差好多呢。”
致命一擊。
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脆皮魔王的艾歐，即使是想要反駁也說不出話。好在艾娅向來清楚怎麽安撫她歐尼醬，摸摸頭再給個笑臉，沒一會兒兄妹兩個就又好得像一個人似的了。偶爾黑子哲也會有點失落，但是想到他們兩個是雙胞胎，所以現在也只是淡淡笑笑便不再注意。
不過那邊場地裏的帽子少年網球打得真厲害，要不要讓艾歐也試着學打網球鍛煉身體呢？可是艾娅的成績幾乎都是靠艾歐補習拉上來的，萬一影響到她就不好了。
今日的黑子家長兄，也在為了弟弟妹妹的事情而煩惱。
***
剛開學的時候總是輕松的。
長相漂亮又精致的雙胞胎兄妹，在班級裏很是如魚得水。哪怕艾歐總是對別人冷冷淡淡沒什麽表情，但是有艾娅在旁邊開朗燦爛，大家反倒不會覺得艾歐太獨而孤立他。相反的，因為有熱情明媚的艾娅作對比，艾歐反倒以cool boy的形象設定頗受好評，再加上優秀到令人忍不住落淚的成績，幾乎可以說是新生裏的高嶺之花（？）。
“所以啊，尼醬在聽到那些評價後，臉上的表情超～有趣的說！”艾娅晃着手臂說道。
聽聞，黑子哲也點點頭，說：“原來如此，難怪這幾天的便當不是很好。”
“那哲哥，明天我來做便當怎麽樣？”艾娅雙眼閃着小星星，別提多期待。
回想起艾娅只會在背包裏使勁兒塞零食點心的行徑，黑子哲也搖搖頭，說：“還是算了。”
雖然天臺基本默認為籃球部一軍成員的地盤，但是因為艾歐和艾娅和黑子哲也是家人的關系，所以他們就算上去也沒有人多說什麽。而此刻，艾娅正手舞足蹈的和黑子哲也聊天，一邊的艾歐雖然有點不高興自己的糗事被拿出來說，但是礙于對方兩人一個是自己視之為世界的妹妹、一個是對自己照顧有加真心承認的兄長，艾歐就只能默默咽下這口氣。
蜜桃色短發的少年身材纖細膚色蒼白，一看便是那種不愛出門的類型。他往嘴裏塞了口米飯，雖然人還坐在這裏，但心思卻已經不知道飛去哪裏。
只是他雖然在發呆，卻有人看不得他這幅仰望白雲浪費生命的悠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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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說艾娅。
紮着雙馬尾的少女從背後撲過去，手臂摟住艾歐的脖頸。艾娅精致漂亮的臉蛋即使是去當模特也綽綽有餘，至少黃濑涼太就有在勸誘艾娅去面試——當然，下一秒就被好哥哥哲也給揍了肋骨，捂着腰腹在地上撒潑打滾，非要黑子哲也親親才起來。
“黃濑君，我要報警了。”
“咦？啊啊等等我在開玩笑的！小黑子拜托不要把手機拿出來，通話鍵！通話鍵不要按下去啊啊啊啊啊！！！！”
兩張一模一樣的美人臉湊在一起，殺傷力也是成倍增長。而在看到黃濑涼太的故意賣蠢後，艾歐也從剛才的發呆裏回神。他曲起手指，點了點艾娅的手臂，說：“怎麽突然撲過來？”
“嘿嘿～放學後要和五月一起去偵查哦～尼醬來嘛？”
“……去哪裏？”
“冰帝。聽五月說那裏的籃球初等部設備超高級，鍛煉也都有專業營養師和教練，所以要特意去學校裏偵查對手的實力。”
“遠麽？”
“不遠的！”見艾歐态度比較松動，艾娅笑嘻嘻的蹭蹭他肩膀，說：“只要坐地鐵，很快就能到啦。而且我們偵查完正好可以去XX家吃東西，五月跟我說，那家的草莓蛋糕超級贊呢！”
不管艾娅是想拖他出來走動走動，還是想去吃草莓蛋糕，艾歐猶豫了下便點頭答應了。
“嗯，那就去吧。”
3 悠閑
網球部的休息時間很短暫，而這樣的閑暇時光，向日岳人卻看到芥川慈郎沒有睡覺，而是抱着手機滿臉幸福的聽歌。難得看到這樣表情的同伴，妹妹頭的少年便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湊過去。
“慈郎，你在聽什麽？”
摘下耳機，芥川慈郎臉上的表情看起來超級幸福，他舉起手機，将屏幕給向日岳人看。
“是我超——喜歡的網絡唱見的歌！啊啊，能聽到新歌簡直不能更棒！”
“網絡唱見？哪一個？”
“昵稱是【IA和IO】的那個賬號。似乎是兩個人共用一個，不過基本只有IA小姐在唱，但是這次的新歌難得出現了雙人同唱，所以就立刻去聽了……嗚啊啊啊啊簡直好聽到爆！”
向日岳人眨眨眼，問他：“有那麽好聽嗎？”
芥川慈郎光速點頭，說：“在我心裏，大概就是唱見界裏的部長那樣的地位吧。”
能夠被芥川慈郎以跡部景吾的地位來形容，那就應該是真的很厲害吧。被迫安利了一堆景仰之情後，芥川慈郎将自己的耳機遞給向日岳人。
“岳人也來聽聽吧，這個要戴左右聲道的耳機才更能體現IA和IO歌曲的魅力喔！！！”
将信将疑的将耳機塞好，随着芥川慈郎按下播放鍵，一陣激烈到直擊心靈的電子音樂便猛然響起——
“身軀深處的鼓動，最終，将化為人類
莫說世間一切太過冷漠，也不要，停下支指尖的溫存
光明與黑暗，任由我馳騁
流動的時間将停下
忘記所有枯萎的方式
用那流着鮮血的手
将生命中塵封的孤獨全部獻予你
我是如此的渴求（*1）”
如同撕裂的靈魂所發出的吶喊，音樂律動的海洋之下，陡然伸出一雙渴望呼吸空氣的手。它張開五指奮力拼搏，迸發的力量即使是神明也要為之傾倒。
後背在顫栗。
雙手在發抖。
但是，內心卻前所未有的興奮。
“真是……厲害……”
蒼白的語言無法描述那首直擊心靈的樂聲，摘下耳機，在芥川慈郎大力安利下，向日岳人沒有絲毫猶豫便拿出手機，随後光速進入網站并關注了那個叫【IA和IO】的唱見賬號，就此成為了新的腦殘粉。
而冰帝的校門門口，絲毫不知自己又多了個粉絲的雙胞胎，則手牽着手面面相觑。
“說起來，籃球部是在哪個方向來着？”
“……大概是，那邊……？”
若有知情人在場就能知道，艾歐手指的方向，正是冰帝網球部所在的地方。可惜在這裏的，只有一個被和安逸生活磨掉爪牙的大貓。
挽着手貼近自家哥哥的身體，四月的暖風昭示春季降臨，然而艾歐的身體卻始終低一、兩度。因此，在寒冷的冬日，艾娅便養成了給艾歐捂手的好習慣。
“那就去尼醬指的方向看看吧～”
少女仰起頭，冰帝校園內的櫻花花瓣紛紛揚揚，和着輕柔的暖風，竟是營造出了櫻吹雪的美景。她下意識看向艾歐，目光忍不住被對方鼻梁上的銀絲邊眼鏡吸引住。
那些好的、不好的、快樂的、痛苦的回憶，似乎距離現在的自己變得遙遠起來。和平安逸的生活如同溫水，浸泡在裏面令你覺得溫熱舒适，同時也讓你放松警惕，變得憊懶怠惰。
她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但若是這樣悠悠哉哉的生活有保質期限，那麽，至少請讓那個日子來到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
擁有高達200人部員的網球部，其訓練聲及口號聲都極為龐大。不過在某兩位兄妹的眼裏，也只是個人多而方便問路的存在而已。
因為圍在場邊的莺莺燕燕和一般部員很多，艾歐下意識後退半步，而艾娅聳聳肩，毫不在意的踏前一步負起問路的責任。
尼醬的人群恐懼症，真的是沒救了。
并非是嫌棄，而是以相當愉悅的感覺看待這件事。在這個和平又普通的世界裏，艾娅彪悍的戰鬥力根本派不上用場，反倒是艾歐聰明的頭腦與一如既往的譜曲天賦越發凸顯出來。懷着內心某種隐秘的期待，艾娅相當熱衷于負責領導路線或是代替艾歐對周圍人打交道——畢竟艾歐做不到的事情由她來完成，才能顯得她的厲害。
目送着那道粉色的身影漸漸沒入人群，艾歐後退兩步靠着樹幹。人群的喧鬧聲在他耳中漸漸遠去，除了風的低語與花落的聲音，他的耳中便再沒有別的東西。
仰起頭，慢慢悠悠落下的櫻花花瓣被風帶起形成漂亮的櫻吹雪。他伸手取下那副眼鏡，映入他眼中的世界便又變得死氣沉沉，毫無波瀾。
驀地，一抹亮色映入艾歐的眼簾。
銀灰色短發的少年，手持球拍站在場內，表情恣意高傲神采飛揚。他的眸子亮得驚人，而他骨子裏的驕傲令他極為俊美。
手指忍不住曲起扣着節拍，看不見的空氣裏似乎有音樂在流淌。艾歐盯着那抹亮色，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出一段新的旋律——它張揚、高傲、富有人格魅力，猶如華麗的圓舞曲，一旦踏入其中便會為對方牽引，慢慢落入它的節奏之中。
他喜歡聲音。
沒有形狀也沒有顏色，卻可以飽含這世上或欣喜或愉快或痛苦或憤怒的感情。
多麽……
令人着迷。
“是圓舞曲吧。”
回蕩在腦海裏的聲音被打斷，艾歐不悅的望去，卻看見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低頭看他。似乎是注意到對方眼中的不悅的疑惑，榊太郎挑了挑眉，又重複了一遍。
“剛剛用手指敲打的節拍，是圓舞曲吧。”
“……嗯。”
雖然不是很明白對方為什麽會問自己這個，但是艾歐在音樂方面的問題一向是來者不拒。短發的面癱少年點點頭，似乎是想起了家裏黑子哲也經常教訓他對人太冷漠沒禮貌的事，艾歐猶豫了下，便在句末加上了敬語。
“是這樣沒錯……先生。”
似乎是注意到了艾歐句末敬語的僵硬，榊太郎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勉強自己加敬語。
“強者是擁有特權的。”頓了下，他示意艾歐看向他自己的手，解釋道：“你的手，幹燥柔軟纖細靈巧，隔空敲打節奏的動作也十分穩定……我想，你應該是和我那位部長一樣的、被天賦才能眷顧且認真努力的強者。”
艾歐低下頭，凝視着自己的雙手。三道橫斷手掌的掌紋清晰可見，細細密密的紋路四散開來。指尖的紋路也極淺，大約是因為演奏樂器而被磨平許多。
可是啊，有一件事是不對的。
“并不是，認真努力。”
“只是，找不到除此之外的事情可以做。”
簡單的、一眼便能看穿的、卻也少到可憐的世界裏。在那片荒蕪冰原之上，僅僅綻放出兩朵盛開的剔透純淨的水晶之花。或許現在的黑子哲也能夠占據一個角落，少少的長出一片水藍色，但絕大多數的空間還是被艾歐留給了【妹妹】和【音樂】。
而後，世界荒蕪。
***
“尼～醬……”
遠遠的、揮着手跑過來的女孩有着和艾歐如出一轍的面容。今早被艾歐紮的雙馬尾發辮則在身後晃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少年從口袋裏取出銀絲邊眼鏡戴上，在增添了色彩的視界裏，少年清楚的看到了，笑靥燦爛美麗如朝陽的妹妹，艾娅。
“我問到了籃球館的位置，是往冬青樹的方向直走再左拐……诶？之前尼醬身邊站着的那個帥氣叔叔嘞？怎麽不見了？說起來是沒見過的人呢，什麽時候尼醬居然也認識了我不認識的人？好好奇，超級好奇的說！”
晃着艾歐手臂、眼睛忽閃忽閃放着光的艾娅，看起來就像是被毛線球吸引住的貓咪一樣。小爪子碰着一下又一下，好奇着的可愛模樣，令人忍不住想要将全世界的毛線團都為她拿來。
“沒什麽，只是偶然聊了兩句的路人。”
“聊了兩句？吶吶，都在聊什麽？”
“樂曲，還有小提琴的演奏技巧，之類的。”
“……果然是這樣的話題呢。”
“什麽？”
“不不沒什麽，只是自言自語罷了。好啦，既然我都已經問到了籃球館的位置，那我們就快去看嘛！讓五月等着急的話可不好哦……不然我們也去買個手機怎麽樣？這樣可以很方便的聯系哦！”
艾歐想了想，說：
“想要就去買，你高興就好。”
“耶～就知道尼醬對我最好啦！”
***
因為帝光的籃球部實力很強，所以申請到的經費也相當充足。例如桃井五月外出偵查資料的車費還有租借DV或拍照設備的租賃費，這些都是由社團支付的。所以，如果需要報銷艾歐和艾娅來冰帝這邊閑逛……啊不，是偵查的車費的話，記錄有他們身影以及有當日日期的存檔照片，是必要的。
“啊真是的，雖然說了偵查資料方面的書面記錄我來就好，但是互相證明經理和助手切實來到這裏的合影還是要有的哦！一直不來的話我都沒辦法拍照，到時候你們兩個也會很危險的唷！”
面對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桃井五月，兄妹兩個對視一眼，很明智的選擇了低頭認錯。不管怎樣，五月也是好意。所以，雖然被教訓了也不可以生氣呢。
在順利拍下了抵達冰帝籃球館的偵查照片和到此一游的照片後，五月便拿着筆記本和DV相機先一步離開了。
“抱歉，因為家裏有門禁啦。雖然很想和黑子的弟弟妹妹們再一起逛逛聊天，但是時間不允許所以沒辦法。不過你們兩個去買手機真的沒問題嗎？如果迷路了的話一定要及時向附近的警察求助哦——雖然有點丢臉但是非常有效且安全，你們兩個都記住了嗎？”
“有啦有啦，我和尼醬都有記住的啦！”
“是的。”
“所以五月就放心大膽的上電車吧。我和尼醬買好手機就可以直接打電話回家說明情況，而且哲哥很好說話，也不會對我們生氣的！”
雖然看起來還是很擔心，但是桃井五月等的電車已經來了。粉發的女孩咬着下唇面色不安，但是在“如同心愛的黑子一般面癱着臉的”艾歐的保證下，五月也只好默認了這對兄妹的私下行程。
“那麽，買好手機就一定要快些回去，不要讓黑子擔心喔！”
“嗯嗯知道啦，五月拜拜～”
“桃井……學姐再見。”
送走了善良的還有些擔心的桃井五月，艾娅促狹的眯起眼睛戳了戳艾歐的胸口。
“吶尼醬，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學着用敬語的？”
“……只是稍微試着聽哲哥的話而已。”
“嘿嘿，總覺得哲哥聽到尼醬這句話，說不定會超級感動的下廚去做水煮蛋呢。”
“如果哲哥知道你把他賣給桃井，水煮蛋會砸到你頭上的。”
“唔！尼醬你又再說這樣的話吓我了……”
4 破裂
黑子哲也在此之前從未想過，那道名為【才能】的壁壘，有一日竟會變得如此高大。
他千辛萬苦翻山越嶺，終于爬到那座山頂上，卻發現自己僅僅只是攀登上最矮的一座山峰。而奇跡時代其他人所站立的位置，已經高聳入雲看都看不到了。
手裏捧着的杯狀冰淇淋已經融化，黑子哲也低垂下頭，宛若希臘神話裏那位用掉落的羽毛和蜜蠟制作翅膀飛上天空的人類英雄……他以為自己擁有能力，便試圖去觸碰太陽。卻沒料到，太陽過分強烈的光與熱融化了他背後人工翅膀的蜜蠟，粘合的羽毛紛紛揚揚離他而去，而這位企圖以人類之身觸碰天空的愚蠢英雄，最後也落得一個自高空墜亡的悲慘結局。
光越強，影子的顏色也越深。
可當光太過強烈，白茫茫的便再沒有影子的栖身之處。
“哲哥哲哥～”
艾娅笑眯眯的撲過來，頭頂還趴着黑貓荻醬生下的小貓崽。黑不溜秋的小家夥喵嗚打個哈欠，米粒大小的尖牙和粉色的小舌頭，看着就讓人心裏萌化成一灘水。更別提艾娅也跟着挽住手臂撒嬌讨好，惹得黑子哲也都忍不住想要微笑。
“怎麽了，艾娅？”
“因為哲哥一直在發呆嘛，冰淇淋都化掉了。我幫你拿去冰箱裏重新凍好吧～”
“嗯，那就拜托了。”
伸手将杯壁濕漉漉的冰淇淋遞過去，黑子哲也擡頭，卻沒看到艾娅離去的動作。相反的，這個一直都活潑到有些閑不下來的妹妹，彎腰屈腿坐在身側，用非常非常認真的眼神看着他。
“？”
安寧的藍色眼眸裏，細細的紅色瞳線十分豔麗。黑子哲也一度猜測過當初艾歐和艾娅會被抛棄，大約就是因為眼睛的這種“病變”。畢竟這樣的眼睛乍一看真的給人感覺挺不詳，但是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其實這樣特殊的眼睛也會很好看。
如同疊加了夕霞的湛藍天空，縱使其色彩與形态再怎麽變，依然是故我且捉摸不透的蒼穹天空。
若是當初沒有喜歡上籃球，以黑子哲也極端的文科實力和他對文庫本小說的愛好，也許會成為小說作家。但他偏偏愛上了籃球，因此，在他的籃球之路上，那份小學一年級的想要成為新時代文豪的夢想，便也擱淺了多年直至今日。
“因為五月說我們只要在每個月社團例行總結的時候出現，所以一直沒去籃球部。”
“但是今天路過體育館的時候看見了——”
“我看見哲哥有那麽一瞬，露出了很傷心很傷心的表情。”
艾娅手裏融化的冰淇淋被艾歐拿走放進冰箱，随後，這個在黑子家一向顯得冷漠孤傲眼睛裏只看得到妹妹的少年，也不知不覺坐在了黑子哲也的另一側。與剛開學的春意料峭乍暖還寒相比，現在已經換上短袖短褲的居家清涼服。黑子家的住宅裏，三個同姓卻無血緣關系的兄弟們一起坐在冰冰涼的地板上。已經長大不少而顯得活潑調皮的兩只貓仔，也被它們的貓媽媽荻醬咬住後勁叼了過來。紅色蝴蝶結上的鈴铛慢悠悠晃着，令黑子哲也想起夏日總會被他挂在窗臺的那只冰藍色玻璃風鈴。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不合群而孤僻的那對雙胞胎，已經能夠這樣自然的喊着自己哥哥，并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邊？
是從小升初前夕緊張又無奈的熬夜補習？還是從暑假祭典上花掉自己沒多少的零用錢給弟弟妹妹分別買了色澤豔麗的蘋果糖？亦或是從更加久遠的，自己将荻醬生下的第一只小貓抱起來送到他們面前的那個微笑開始的？
不知不覺的，腦海裏關于弟弟妹妹的記憶，已經全部被艾娅燦爛的笑容和艾歐溫和的眼神取代。
“不開心的事就不要做。”
清泉般透亮的少年音色從左側響起。雖然乍一聽不近人情，但是知曉艾歐性格的話，就會明白他只是在單純提出自己的建議而已。
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不做自己讨厭的事情。蒼白單薄的宛若小孩子世界裏的規則，卻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方法。
黑子哲也對艾歐搖搖頭，說：“并不是那麽單純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很複雜麽？”艾娅歪頭問他。
“嗯，各種意義上都很複雜。”黑子哲也抿起嘴，将正在看顧兩只調皮貓仔的貓媽媽抱起來放進自己懷裏。荻醬純黑色的皮毛柔軟順滑，抱起來輕盈又柔軟，而它也很是溫順的伸出砂紙一般的粉色舌頭，舔了舔黑子哲也沾到了少許冰淇淋的手背。
“別擔心，白金監督一定會有解決辦法的。”
想起那位和藹的、親切的、胖胖的監督老爺爺，蜜桃色頭發的雙胞胎兄妹頓時安下心來。
但是誰也沒想到，這根救命稻草，自己卻因為疾病而倒下了。
開花的才能一個又一個，可籃球部裏訓練的身影卻也一個又一個起了變化。曾經在周末帶着他們去河邊撈小龍蝦的青峰，總也無法在籃球部裏再看到黝黑爽朗的身影；心情好時會分給他們小零食的紫原，也已經懶懶散散近乎放棄了日常訓練；就連溫和親切對他們挂名一事會打掩護的赤司，現在也很少露出弧度柔和的笑容……
抱着網購的音符形狀的抱枕，艾娅從房門裏探出頭，眼中有掩不住的擔憂。
“尼醬尼醬，哲哥今天也是超級消沉的感覺嗎？”
艾歐沉重的點點頭，眼中同樣有不小的擔憂。他走進艾娅的房間裏，電腦上他們兩個一起建立的【IA與IO】的賬號，下方的評論再不是往日的熱情洋溢，而是質疑抄襲的尖利提問、以及某位明星的腦殘粉們不間斷的刷屏謾罵。
一邊是莫名其妙被指抄襲的網絡謾罵，一邊是日漸消沉笑容消失的哲哥。
“感覺好累。”
“是呢。”
兄妹兩個背靠背坐在地上，軟軟的發絲相互蹭着。下方鋪着的毛絨絨的地毯一直是艾娅的最愛，可今天卻被她煩躁的扯着毛線球。
“哲哥現在已經很糟了，要是再被他看到我們這邊的狀況……嗚哇我完全不敢想象诶！哲哥那個性格，他絕對會崩潰的啦！”
“那個MP3的事，能瞞着就先瞞着。”艾歐一錘定音決定了方案，“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解決的，艾娅你就先陪着哲哥，盡量讓他開心點。”
“可是要怎麽解決？”艾娅捏着自己衣服的下擺，神色間也有些不安。
“用這個。”
被艾歐拿出放在手心裏的，是一只紫色結晶的鳥兒。
“初雪，也有一只。”
“诶？”艾娅眨眨眼，随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眼睛一下子刷的變亮。“是呢是呢！大姐姐很厲害的，什麽都會呢！這樣的事情肯定能夠一下子解決！不過，尼醬你用這個，真的能找到她麽？”
“……總要試一試。”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誰來救自己，又或者根本不會有人來幫忙，所以不能只在原地等待那個不知何時才會降臨的救贖，要自己去奮力争取那一點點微弱的可能性。
只要是為了家人，不管是怎樣微弱的可能性，艾歐都會去試一試。
體重越發輕盈的荻醬踱着小步子竄進屋內，它跳上柔軟的床鋪，将自己的身體蜷成一團縮在黑子哲也的枕邊。而它的兩只小貓崽，則被貼心又溫柔的趕去了艾歐和艾娅那裏。
——這一家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小小的黑貓動動胡須，察覺到黑子哲也盯着它的視線後，它非常可愛的“喵～”了一聲。擡起軟軟的爪子觸碰這位小主人的臉頰，三秒之後，它不意外的被黑子哲也抱住。某種滲透了難過與悲傷的鹹澀液體從黑子哲也的眼眶中流出，浸濕了枕頭的同時也浸濕了荻醬後背光滑柔軟的皮毛。
——所以，一定會好起來的哦。
“艾歐，還有艾娅。”
“唔？哲哥有事？”
“明天的比賽，是和荻原的學校。要一起來看看嗎？”
“荻原……啊，是送了荻醬來家裏的那個爽朗君嘛？好啊好啊，我要去，說不定荻原還會像以前那樣給我糖果哦！”
“或許吧。艾歐呢？”
“我也去。”
那天之後，是一切破裂的開始。
籃球也好，音樂也好，喜歡的東西開始蒙上陰影，原來是那樣痛苦的事情。
真的，非常痛苦……
5 決定
将他人的夢想，以玩樂的形式，踐踏在腳下并狠狠踩碎的行為，是非常過分的。
尤其是，踐踏了夢想的人是現在的同伴，而被踐踏了夢想的人是過去的朋友。
黑子哲也閉上眼睛，頭腦裏那些盤旋着的或熱血或文藝的字句，現在已經被冷水沖刷的幹幹淨淨什麽也不剩。空蕩蕩的房間裏只有自己一人，就連曾經安慰過自己的那只被惡趣味命名為“荻醬”的黑貓，也由于身體虛弱引發的病症，在前往寵物醫院後便再也無法回來。
很痛苦。
心髒，好痛苦。
少年拿出手機，試圖上網搜尋自家弟弟妹妹的歌曲來聽一聽，以便緩解自己的壓力。但是映入眼簾的，只有漫無邊際的謾罵指責以及詛咒。
握住手機的那只手臂無力垂下，黑子哲也的左手捂住臉頰，內心幾乎要被黑暗吞噬。
因為自己太在乎籃球部的事情，以至于自己都沒有發現，荻醬日漸消瘦的身體與虛弱的步伐，弟弟妹妹們逐漸焦躁不安的情緒……
所以，現在才會是這樣的狀态。
小小軟軟卻不再溫熱的僵硬了的荻醬，被打擊到無法露出笑容甚至放棄了籃球的荻原成浩，還有雖是收養卻已經視作真正親人的艾歐艾娅那個已經完全無法入目的唱見賬號。
籃球是很重要的東西，但絕不是全部。
除此之外，家人、朋友、親情、友情、羁絆、回憶……如果連這些都無法守護，又怎麽能輕輕松松無憂無慮的打籃球？
這些，全部，都是，我的，錯。
***
一通電話打進了艾娅的手機，按下接通鍵，屬于桃井五月的焦急的聲音傳入耳畔——
“不好了！艾娅醬，哲君他遞交了退部申請！！現在哪裏都找不到他，就算我想當面問他發生了什麽都不行。吶，你知道哲君在哪裏麽？”
“……抱歉。”
“诶？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道歉？艾娅醬？”
“籃球部什麽的，我和尼醬也已經不會再去了。哲哥最近不會想要見到任何籃球部的人的，所以就算是五月，我也不會告訴你的，抱歉。”
“等等！究竟是……”
挂掉電話，模拟了妹妹說話聲線的艾歐想了想，便決定徹底将手機關機。他一下又一下拍着懷裏艾娅的後背，盡力安慰着這個難過的妹妹。
“我不明白啊，明明是我們的歌，明明是尼醬和我一起創造的歌，為什麽會變成別人的東西？因為有地位有名聲，所以就算抄襲也不會被懲罰？我們上學的時候，不管是老師還是養父養母，都有教我們‘抄襲別人的作品是不道德的行為’，但是為什麽……為什麽會有明知不對卻還是理直氣壯做出這樣壞事的人呢？”
艾歐無法回答她。
這是被法律和平凡灌注的世界，沒有戰争也不會流血，所遭遇的最大事件也僅僅是頻繁的地震，或是電視新聞裏報道的搶劫……這樣和平到令人忍不住落淚的世界，卻在今天明晃晃的暴露出它陰暗隐晦的另外一面。
所謂的【惡】，并非只有具體的行動。他人無端的指責、謾罵，或是被剽竊心血而帶來的精神打擊……這些精神上的行動，遠比肉體上的傷害還要來的傷人。
“呀嘞呀嘞，結果就只有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才不會忘記我嘛～”
翻過窗沿跳進屋內的黑發女性，一手拎着不知何時脫下的皮鞋，另一只手則拎起地上喵喵叫着的小小黑貓。
“咦，居然還養貓了？看來你們兩個的确過得還不錯。”
站在初雪肩膀上的水晶鳥兒撲棱着翅膀飛回艾歐手邊，少年擡起頭神色間明顯有些不高興——無他，先前還在自己懷裏哭哭啼啼各種求安慰的妹妹，現在已經滿臉笑容的湊到初雪面前叽叽喳喳。
#妹妹的笑容全是我的！#
抽抽嘴角，選擇性無視掉艾歐間歇性發作的妹控症，初雪将喵喵叫着的小黑貓塞進艾娅懷裏。
“反正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兩個肯定是一個想着怎麽去偷偷幹掉無恥的抄襲者，另一個則是兩邊都放不下所以兩邊反而都處理不好。”
艾娅和艾歐紛紛表示自己膝蓋有點痛。
“其實你們兩個不用想太多，反正你們兩個音樂方面的實力超強，直接碾壓過去就好啦。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那麽幾個有腦子的人會知道你們真正的實力，再說，你們兩個什麽時候變成會無私為那些不明事理的家夥唱歌的人了？估計這個賬號最初肯定也只是艾歐想炫耀妹妹才建的，顧慮那些傻逼的看法幹嘛啦～”
說着，這位漂亮優雅的黑發女性勾勾手指，臉上露出了一個堪稱“狡黠”的微笑。
“不過，默默吃虧實在不是我們的風格，所以，我這邊有個好主意——雖然會因此損失一點個人隐私權。不過我想你們兩個應該不會在意的吧？”
面對初雪提出的主意，艾歐和艾娅對視一眼，卻是罕見的猶豫了。
“雖然主意很好，但是我和尼醬曝光的話，這家的爸爸媽媽還有哲哥……會給他們造成困擾的吧？”
“所以，我和艾娅覺得，應該等晚上爸爸媽媽下班後，問問他們的意見。”
初雪：“……”卧槽，這倆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乖巧聽話的好孩子了？！
當天晚上，黑子家的兩位爸爸媽媽和三個孩子圍坐在餐桌旁，各自開誠布公的談了很久。在這一點上，即使是初雪也不得不承認，黑子家的兩位爸爸媽媽簡直通情達理到了舉世無雙的地步——
“你們都是我們的孩子，無論想要做什麽，爸爸和媽媽都會全力支持你們的哦！”
“你們媽媽說的沒錯。哲也，本來上頭有工作調動，爸爸擔心你和弟弟妹妹們如果轉學會不會受到影響，所以還在猶豫，但是現在看來，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契機。反正你初中很快也要畢業，到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