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聖旨到!”
“朕惟德協黃裳、王化必原于宮壸。芳流彤史、母儀用式于家邦。秉令範以承庥。錫鴻名而正位。咨爾衛氏、乃衛國公衛恒之女也。系出高闳。祥鐘戚裏。矢勤儉于蘭掖。展誠孝于椒闱...茲仰遵慈谕、命以冊寶、立爾為皇後。”
衛國公跪在地上朗聲道:“臣領旨,謝陛下恩典。”
地上烏泱泱跪着的人,無一不是匍匐在地,神色恭敬。
李公公看了一眼跪在衛國公身邊的少女,“衛小姐,接旨吧。”
“是,臣女接旨,謝陛下恩典。”
跪着的少女緩緩擡起頭,青絲挽了雙丫髻只點綴了兩朵珠花。
巴掌大的小臉,膚若凝脂,眉若輕煙,杏眸流光,水色潋滟,穿着最簡單的嫩黃色襦裙,好似枝頭最鮮嫩的梨花。
李公公點點頭,是個美人兒,待日後及笄再長開些,必能名滿京城。
衛昭月伸出手恭敬地接過聖旨,一時間心跳如雷,她居然就這麽被冊封為皇後了。
“國公大人、衛小姐,快快請起。”
婢女阿枝扶着衛昭月起身,扶着她的手隐約在顫抖,衛昭月對着她微微點頭。
阿枝得了衛昭月的安撫也冷靜下來,她不能露怯,她得幫助小姐。
管家走過去遞給李公公一個荷包,李公公掂了掂重量露出滿意的笑容。
“李公公這邊請,吃杯茶再走。”
李公公擺擺手,“咱家就不喝茶了,還急着回去給陛下複命呢,衛國公不必送了。”
衛國公送走了李公公,轉過身就看見站在一旁不出聲的衛昭月。
“月兒,這些日子你就待在府中好好學些禮儀,等着成婚便是。”
“是,女兒曉得。”
衛國公看了一眼便負手離開,在一旁一直未說話的秦氏走到衛昭月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她從未注意到,這丫頭竟已出落得這般天姿國色。
“記住我和你父親對你說的話,守口如瓶,那衛國公府就是你的後盾。若是你動了什麽歪心思,衛國公府和秦家都會讓你付出代價。”
“是,請母親放心,昭月別無二心。”
衛昭月嘴上說着順從的話,只是握着聖旨的手指已隐隐泛白。
秦氏輕蔑地看了一眼衛昭月,好似在看什麽髒東西,她絕不允許那個賤人的女兒爬到她的頭上來。
随後秦氏帶着一群丫鬟仆婦浩浩蕩蕩地離開,留下衛昭月主仆二人站在原地。
院子裏的下人見主子們都離開了也紛紛散去,庶女一步登天做了皇後他們可不會那般沒有眼色地對着衛昭月道喜。
“小姐,夫人她們簡直欺人太甚,明明是大小姐她自己不願意才推給你的,怎麽她們現在又一副被搶了的樣子。”
“阿枝,慎言。”
阿枝不情不願地低下頭,“是,小姐。”
衛昭月眼神放空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十日前,一個雲游的道人路過衛國公府便進來讨碗水喝,在門口碰巧遇見了準備出門的衛若曦。
此道人鶴發雞皮,精神矍铄,面色紅潤,雖是身材瘦削卻絲毫不見老态,府上的門房只當他是普通道人正準備轟他走。
道人瞥了一眼衛若曦的容貌當即有些驚訝,掐指便算了算,随即神色大變。
“這位小姐請留步。”
衛若曦停下腳步,“老先生您有什麽事情?”
“老夫瞧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眉間是福澤之氣。”
衛若曦只當他是說些喜話讨賞遂微微颔首,“謝老先生吉言。”
道人撚了撚花白的胡須,“不知小姐的生辰可是戊戌年丙辰月壬戌日癸卯時?”
這下衛若曦也愣住了,“老先生從何得知?”
“老朽略知天命,方才觀小姐面相極好便幫小姐算了算,小姐出生那日天生異象,乃是大吉之兆。”
“我聽父親講起,那日我出生時天邊霞光大放,雲邊似有金光閃耀,他一直說是神仙為他送子。”
“哈哈哈,這便是了,小姐乃天生鳳命,出生之時自然伴随着異象,小姐只需向善而行必有大造化。”
來往的過路人聽到這個話都停下來想要聽聽後續如何。
衛若曦心中一喜卻強忍着神色鎮定,“老先生這是何意?”
誰知老人卻不再回答,一甩袖子便轉身離去。
随後人群中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得此女者可得天下,哈哈哈~”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一來此人是誰,二來這天生鳳命的批命是否當真?
“诶,這位是不是天機老人啊?”
“天機老人?”
“這位兄臺你可當真瞧清楚了?”
“自然,我過去在清風觀曾有幸見得天機老人,印象中就是這副模樣,我方才看到他右手小指短了一截,天機老人就是這般。”
“那這天生鳳命肯定是真的了?”
等人群想起來被批了鳳命的女子時,衛若曦早在仆婦的簇擁下回了衛國公府。
只是這批命一事卻一傳十十傳百,迅速傳遍了京城,随後傳到了皇帝耳朵裏。
而衛昭月那日卻是正好在現場,她那日穿了丫鬟的衣裳溜出去玩,回來的時候正巧撞見了衛若曦在門口打算出門,她便躲在一旁打算等她走了再回府。
誰知就讓她親眼圍觀了這一場鳳凰之命的點化。
沒過兩日衛國公便被陛下召見,說要立衛家女為後。
這本該是一段光耀門楣的佳話,可惜皇帝今年已近古稀,比衛國公都要年長三十歲。
讓正值花樣年華的衛若曦嫁給這樣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她自然是尋死覓活百般不願。
皇帝都活不過幾年,她要這皇後的尊榮有何用,待新帝繼位,她又還算個什麽呢。
衛若曦不吃不喝尋死覓活,秦氏愛女如命自然心疼,急得秦氏嘴上都起了幾個燎泡,好幾日都吃不下飯。
就在秦氏萬分糾結之時,每月的晨昏定省,衛昭月自己撞進了秦氏眼裏。
衛昭月是衛國公從外面帶回來的妾室生的女兒,衛國公一共有三房妾室,一房是自小就伺候他的通房,一個是秦氏身邊的丫鬟,只有衛昭月的娘白姨娘是衛國公未經秦氏之手從外面帶回來的。
若是只是這個原因倒也罷了,一個孤女縱使衛國公再寵愛也翻不過她這個正妻。
偏偏白姨娘和秦氏幾乎是同時查出身孕,衛若曦和衛昭月更是同一日的一早一晚出生。
衛昭月的存在就時時刻刻提醒着秦氏,她的相公在與她溫存的同時也在外面寵幸着其他妾室。
幸而白姨娘和衛昭月都是老實的,秦氏也眼不見心不煩,每個月除了初一十五,并不叫她們到跟前來礙眼。
十五那日白姨娘帶着衛昭月去給秦氏請安,秦氏本就為了衛若曦的事情焦頭爛額,哪有心思看她們,揮了揮手便叫她們退下。
二人老老實實退出去,秦氏餘光中看到了衛昭月,她頓時心生一計,找到了應對之法。
衛昭月與衛若曦是同一天生辰,這個生辰八字說出去也對得上,若是叫衛昭月代替衛若曦進宮,豈不是既保全了衛國公府的榮耀,又救了自己的女兒。
揮退了白姨娘和衛昭月,秦氏思索了一天,當晚便和衛國公将自己的計劃合盤而出。
衛國公自然是不敢,若是叫人揭穿了,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即便他平日裏最是疼愛衛若曦這個女兒,他也不敢為了她冒這樣的險。
但是秦氏的一句話卻叫衛國公思索起了此計的可能性。
皇帝今年已六十有九,年近古稀的年紀說不定哪天就要駕鶴西去。
衛氏女即使是出了個皇後,又能享受這尊榮多久呢?
待到年輕的皇子繼位,尊了自己的母妃為太後,這個根基尚淺的繼太後又是怎麽個光景,誰也不得而知。
若是僥幸得了皇子,又如何能鬥得過那些年富力強、勢力雄厚的成年皇子。
與其享受這幾年的尊榮,不如将衛若曦留在家裏,待到新皇繼位再出來,反正天機老人說的是天生鳳命,得此女者的天下,可沒有指明是哪個皇帝。
到時候便說是衛昭月使了手段替了衛若曦進宮,只要這個批命在,無論皇帝是誰一定會心動。
屆時趁着新帝年紀尚輕生個皇子,這兒子做皇帝的太後和虛有其名的太後可不能相提并論,對于衛國公府的前途自然也是天差地別。
衛國公資質平庸,爵位到了他這裏也只剩一個虛名,下一代就要降為侯爵,若是子孫再無建樹,可能爵位都要不保。
衛國公府在一衆公侯王爵之中也向來說不上話,在他們心中不過是個随時要消失的破落戶。
但是若是能夠成為皇帝的外家,衛國公府便可延續幾代的榮耀。
衛國公輾轉反側了一整夜,第二日眼底紅的駭人,這個決定太難了,但是也太誘人了。
早朝之時又被公侯們奚落了幾句,回來後便找了秦氏同意了她的計謀。
幸而那日圍觀的人雖多,但是都是些平民百姓,他們只知是衛國公府的小姐,卻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個小姐。
秦氏立刻派了下人去市井上散布消息說得了天機老人大師批命的是衛國公府的三小姐衛昭月。
當衛昭月的名號随着流言傳得到處都是之時,秦氏叫她過去的話也到了。
“拜見母親,不知母親叫昭月來所為何事。”
秦氏坐在上首,細細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衛昭月。
這個丫頭一眨眼也快要及笄了,一雙水靈靈的杏眼,偏偏眼尾微垂,肌膚勝雪纖腰長腿,讓人瞧着好不憐愛。
“起來吧,坐。”
“謝母親。”
衛昭月坐在椅子上,不知為何心裏有些惴惴不安,秦氏一向視她如無物,這次怎麽專門召見她,還這般好言好語。
“月兒可知最近京中關于鳳命的傳言?”
“女兒知道。”
“宮中已傳了消息,陛下要迎娶新後,我們衛家要出皇後了。”
衛昭月立刻跪下,“昭月便恭喜姐姐得償所願,入主中宮,恭喜父親母親。”
秦氏定定地看了幾眼衛昭月不知在想什麽,“可是這皇後并非是若曦。”
“而是你!”
衛昭月倉皇擡頭,恰好和秦氏陰沉的目光相撞,此刻她知道秦氏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