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衛昭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鄭國公世子鄭濟,他負手而立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這是怎麽回事?”
衆人看到連皇後和貴妃都驚動了,頓時跪下行禮,“拜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十七皇子。”
“起來吧,說說發生了什麽,好端端地怎麽會落水。”
“皇後娘娘,求娘娘做主,是有人推了臣女,臣女才會失足落入水中。”
少女裹着衣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開口,雙唇凍得青紫,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說完期期艾艾的眼神徑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鄭濟。
“那你可知道是誰推了你?”
她似乎有些難以啓齒,咬着唇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不說叫本宮如何替你做主?”
“是、是臣女的姐姐。”
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了人群中的粉裙女子,那女子被點了名之後立即跪下,“娘娘,臣女冤枉。”
衛昭月哪裏知道這一園子的莺莺燕燕都是誰家的小姐。
“你們是誰家的?”
“家父乃吏部尚書。”
她看了眼阿枝,阿枝立刻湊到耳邊将方才了解到的消息都告訴了衛昭月。
原來又是一出嫡庶不合的好戲,吏部尚書陳大人寵妾滅妻,偏生正妻也是個潑辣的,家裏簡直是水火不容,整日掐架。
如今竟是鬧到了冬日宴上,大庭廣衆之下丢人。
淮陽公主得了訊匆匆趕來,她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亂,頓時臉色都不好了。
“來人,先将陳小姐送去廂房換身衣裳,別凍壞了身子。”
那位陳小姐一聽頓時慌了,她伸手扯着鄭濟的袍角,眼眶和鼻尖具是紅的,瞧着好不可憐,“鄭世子,我、”
鄭濟往後退了一步扯出了袍角,“陳姑娘自重。”
她好似被判了死刑癱倒在婢女懷中,随後被幾個婢女架着走了。
衛昭月這才看出來原來這位陳姑娘心儀的救命恩人不是一旁救她的男子,而是鄭國公世子鄭濟,如果是鄭濟救了她,自然就可以借着濕了身子被看光了這個借口嫁給鄭世子。
她明明記得鄭國公世子的世子妃在生産的時候難産去了,如今是個鳏夫,這樣也值得堂堂尚書府的小姐冒着失去清譽的風險來賭?
很快陳小姐和那個男子便換好了衣裳,幾個人被帶到一邊兒,尚書府的兩位小姐跪在地上。
“起來說話,本宮又不會吃了你們。”
“是,娘娘。”
“好了,現在說說你們兩個之間是怎麽回事。”
“娘娘,方才臣女一行人在湖邊游戲,嫡姐趁着人多将臣女推了下去。”
“娘娘,臣女沒有。”
就在方才的功夫,早已有下人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報了上來。
左不過就是一些因父親偏心引發的争風吃醋罷了,只是嫡女冬日裏将人推落水确實狠心了些,庶女順水推舟想賴上鄭國公府。
衛昭月一時拿不定主意,這其中畢竟牽扯了鄭國公府,加之吏部尚書乃股肱之臣,她處理不妥也容易在慧明帝那裏落了不好,影響了君臣關系。
衛昭月湊到鄭貴妃耳邊輕聲道:“貴妃姐姐,此事牽扯到了鄭世子,要麽還是你來做主?”
鄭貴妃對她露出鼓勵的微笑,“娘娘,您乃一國之後,理應由您做主。”
她有些苦惱,“但是本宮擔心處理得不好。”
鄭貴妃在桌子下拍了拍她的手,“就按照往日臣妾教您的來,您可以的。”
衛昭月點點頭,理了理衣袖看着二人沒說話。
半晌,“陳三小姐、陳四小姐。”
“臣女在。”
“你們姐妹之間的矛盾本宮便不插手了,陳尚書已經在來的路上,他會接你們姐妹二人回去為你們主持公道。”
“至于這位王公子救了陳四小姐之事,便交由二位的父母商議,本宮便不多加幹涉了。”
陳四小姐一聽此話頓時癱倒在地,她看了看鄭濟,鄭濟卻連瞧都不瞧她一眼。
她知道即便父親再疼愛她也不會為了她對抗天下人的口舌,她必須得嫁給這個王公子了。
很快陳尚書就來了靜園将兩位小姐帶了回去,他陰沉的臉色昭示着回府之後必有一場雷霆之怒。
待人都散了後,衛昭月這才松了口氣,她也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處理得是否妥當。
“貴妃姐姐,本宮方才的處置可有不妥?”
鄭貴妃搖搖頭,“并無,娘娘處理得很好。”
鄭貴妃對衛昭月很有信心,這幾個月她處理宮中事務、熟悉朝中各家關系這些事情均是她親自指導,衛昭月如今是什麽樣的水平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那就好。”衛昭月莞爾一笑,“只是沒想到鄭世子這般豐神俊朗,引得女子趨之若鹜。”
鄭濟本是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沒想到衛昭月突然打趣他,倒是愣了一下,随即臉都紅了。
“娘娘,還是莫要打趣臣了。”
“我大哥雖說成過親還有個孩子,但是每日上門來說親的媒婆可是要将門檻給踏平了。”
鄭靈兒在一旁搭腔,當即被鄭濟瞪了一眼,“靈兒。”
她立刻捂住嘴表示自己不插話了。
“娘娘,您別聽靈兒胡說。”
衛昭月莞爾一笑,水靈靈的大眼睛都彎成了月牙,鄭濟一時看呆了,待反應過來便立刻低下頭去。
直視鳳顏,這可是大不敬。
謝蘭庭站在一旁,鄭濟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他眼中,他的眼神他身為男人再熟悉不過了。
“鄭世子,本宮有些事想找你商讨,不知此時是否方便?”
“殿下,臣自然方便。”
“那世子,我們借一步說話。”
二人向衛昭月和鄭貴妃告退之後便徑直離開。
陳家兩位小姐的事情似乎沒有給冬日宴的氛圍帶來任何影響,其他的人還似先前那般嬉笑娛樂。
“真羨慕她們啊。”
“娘娘您說什麽?”
衛昭月聽到鄭靈兒的話才意識到自己方才不小心說出了口。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沒什麽,只是覺着這樣的宴會甚是有趣。”
“娘娘,待春日還有宴會,還有游船宴,您若是喜歡到時候可一定要來啊。”
“好啊。”
衛昭月答應得很爽快,反正她在宮中也閑的無事,一年也就那麽一回兩回,她出來散散心也好。
除了陳家兩姐妹這個小插曲,整個冬日宴辦得還算圓滿,衛昭月和鄭貴妃沒等到結束便提早回去了。
第二日衛昭月便聽說慧明帝在朝堂之上絲毫沒有給陳尚書面子,當衆斥責她堂堂吏部尚書,連後宅之事都處理不好,如何管理天下官員調動,還罰了陳尚書一年的俸祿命他将自己的家事處理好。陳尚書臊得老臉通紅,跪在地上給慧明帝再三保證。
就在衛昭月在玉坤宮閑得實在無聊之時,乾德宮傳來消息,陛下病了。
前幾日陛下還硬撐着上了兩回朝,到了後面已經病得連上朝都上不了了,消息這才傳了出來。
衛昭月得了消息便打算去乾德宮探望慧明帝,特地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手中還捧了個手爐。
“給陛下炖的補品準備好了嗎?”
“回娘娘,已經備好放進食盒裏了。”
“那便走吧,谷雨,你同阿枝随我一起去。”
“是,娘娘。”
衛昭月領着兩個宮女到乾德殿時,慧明帝的寝殿門關着,只有兩個小太監守在門口。
“拜見皇後娘娘。”
“起來吧,本宮來探望陛下,你去通報一聲。”
“是。”
小太監進去一會兒便領着連公公出來了,連公公瞧見衛昭月立刻将她領了進去。
“娘娘,陛下現下正醒着呢,您随奴才來。”
衛昭月剛一進殿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慧明帝正靠在迎枕上,手中還拿着奏折,花白的頭發披散着,眼睛都好似更渾濁了些。
“臣妾拜見陛下。”
“皇後來了。”
慧明帝招招手示意衛昭月過去,她走過去坐在床邊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
“陛下,臣妾命小廚房炖了補品,您喝些補補身子。”
衛昭月端着碗将勺子湊到慧明帝嘴邊,“陛下,已經不燙了。”
“皇後有心了。”
就這樣一勺一勺喝了半碗,慧明帝便示意不喝了。
“方才才喝了湯藥。”
“陛下怎麽會突然生了病?還這般嚴重?”
連公公過來将碗收走,聞言便答道:“娘娘,前些日子冷了陛下便有些感染風寒,陛下忙于政事沒放在心上誰知這一拖便拖成這般嚴重。”
慧明帝擺擺手,“年紀大了,不中用了,不用小題大做。”
衛昭月的祖父也是當年得了風寒遲遲不好愣是拖成了重症無力回天,她是知道年紀大的人生了病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她寬慰道:“陛下您不過是得了風寒修養幾日便好了,太醫不是也說了沒什麽事。”
“那便借皇後吉言。”
慧明帝年紀大了眼睛有些花了,平素裏看折子便有些費勁,如今這人又是在病中又是燈光昏暗,折子上的字都有些看不清了。
衛昭月看慧明帝看折子眼睛都快眯了起來,未經深思熟慮便脫口而出,“陛下,不若臣妾幫您讀折子可好?”
她話音剛落慧明帝便看向了她,衛昭月瞬間懊悔,她怎麽說了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後宮女子摻和政事傳出去都要被禦史臺參上一本。
“陛下,臣妾只是、只是、”衛昭月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到個好說辭。
慧明帝笑了笑,“皇後有心了,那便有勞皇後了。”
衛昭月頓時送了一口氣,後背發麻的感覺也退了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