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上車後,陸守俨坐下,側首看了她一眼。

只是那麽一眼,初挽便覺得,就像一滴墨落入清水之中,在她心裏泛起迤逦的漣漪。

空氣中彌漫着混夾了渴望的燙,變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初挽看向車窗外,窗外夕陽倚着十三陵山脈,将那山巒染成了绮麗多彩的模樣。

她将胸口溢出的情緒壓下。

陸守俨指骨分明的手放在方向盤上,低聲說:“回去了?”

初挽仿佛很是漫不經心地道:“嗯……”

陸守俨看了眼她的側臉,到底是發動了車子。

車子開得很慢,車廂內很安靜,初挽能聽到身邊男人的呼吸聲,一下一下的,和平時很不一樣。

不過兩個人都沒說話,初挽甚至都沒有再看他。

到了村邊,初挽打開門要下車。

陸守俨突然叫住了她:“挽挽。”

初挽握着車門把手,動作停下:“嗯?”

陸守俨壓低聲音道:“明天我再來?”

初挽仿佛漫不經心地道:“你有時間的話,想來就來。”

陸守俨卻道:“挽挽想我來嗎?”

那聲音低沉醇厚,帶着誘哄。

Advertisement

初挽臉頰泛燙。

她覺得他像是一只引誘小紅帽的大灰狼。

她咬唇,故意道:“不想。”

陸守俨黑眸沉沉,視線牢牢鎖在她臉上:“挽挽這是在欺負我。”

初挽卻已經推開車門,下去。

陸守俨這才從她身上收回視線,之後停好車子,也跟着下車。

進了院子,陸守俨向初老太爺告別,初挽給他準備了半筐果脯:“這果脯看着不起眼,擱以前也是貢品,你帶過去南口那邊,可以分給你以前的戰友嘗嘗。”

陸守俨颔首:“好。”

一時看向初老太爺:“明天我有時間的話,再來陪老太爺說話。”

初挽聽着,只覺得他太直白了,誰還能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當下幹脆道:“不用,你忙你的就行,再說我明天在家還要做做英語題,背背政治,一堆事要幹呢,總得清靜清靜。”

初老太爺看向重孫女,笑嘆:“挽挽說得這叫什麽話。”

陸守俨道:“挽挽準備考今年的研究生,時間緊,着急用功,也正常,那我明天就不來攪擾了,過兩天再說。”

說完,再次和初老太爺告別,也就先走了。

初挽覺得,可能是自己上輩子見識的太多了,各種精彩優秀的男人,她都打過交道。比如同行的聶南圭,寶香齋的刀鶴兮,任憑将來再優秀,那也是她交過手的人。

也許不熟悉面容,但是對他們的性格,做事風格,了如指掌。

至于陸建晨陸建晖,那更是足夠了解。

因為太過了解,所以失去了神秘感,也就失去了興趣,無論這些人再是驚才絕豔,在她心裏也是清湯寡水了。

而陸守俨,可能距離太遙遠,所以哪怕重活一世,還是覺得遙不可及,這樣反而更容易引起興趣。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他真好,對自己很好,上輩子就對自己很好,這輩子目前來看也好。

甚至連小時候都對自己好。

初挽這麽胡思亂想着,又記起回來的路上,吉普車中,她甚至仿佛聽到了煙火引線發出滋啦啦聲,随便一次呼吸一個眼神都讓人引爆。

想到這裏,初挽頹然地揉了揉臉,嘆了一聲。

她到底是将自己的思緒從這些旖旎浪漫中剝離,強硬地讓注意力轉到新買的輔導書上。

陸守俨幫她買了一些英語真題和模拟題,這些都該做做了。

接下來兩天初挽也沒什麽事,陪着老太爺說說話,除此便看看書,做做題。

她到底是後來經常游走各國拍賣會的,和各國人打交道過了,口語沒問題,語感在那裏,那些語法題目,雖然未必說得出來道道,但憑着感覺,竟然也做個七八不離十。

當然,單詞拼寫是大問題,她讀說聽能力好,寫的話就有困難了——上輩子絕大部分情況她也不需要自己寫什麽英文書信。

于是只能下功夫,把考研詞彙拿出來,開始默寫單詞,給自己定下計劃,一天默三十個單詞。

她記性好,這并不是太難,當然也需要堅持。

除了英語,最需要下功夫的就是政治了,這些都是套路,需要先背,背差不多了,就開始靈活運用那些套路語言了。

這是一個在她看來很晦澀無用,但又必須學會的東西。

一時她想起來陸守俨,他對偉人思想倒背如流,言語中頗為崇拜,估計對這些比較懂,回頭有什麽疑惑的可以找他請教,請他給自己熏熏吧。

這天初挽學了半晌,正有些困了,便歪在床上睡一會,誰知道剛躺下,就聽到外面拖拉機響,也有吉普車聲音,初挽還以為出什麽事了,起來一看,竟然是陸守俨來了,帶了六七個人,一個個身強體壯的,跳下車後,就從拖拉機裏往下搬石板。

初挽實在是詫異,趕緊穿衣服出去了:“這是怎麽了?”

陸守俨視線看過去,一看就知道她剛又犯困了,黑眸迷迷蒙蒙的,白淨的臉上還有一片明顯的紅色壓痕,細軟的碎發也貼伏在耳邊。

他便走過去,用自己的身形略擋住了那些小戰士的視線,低聲道:“先去洗臉梳頭吧。”

初挽恍然:“好。”

說完一轉身跑進屋去了。

陸守俨底下人一見,都湊着看。

“這就是嫂子?”

“我怎麽看着眼熟?是不是去過咱們駐地?”

陸守俨抿唇,淡聲道:“先等一下。”

說完,他進屋先去和初老太爺打了招呼,初老太爺笑呵呵的:“好,那敢情好。”

陸守俨便帶了那群彪悍的兒郎,上前将那石板卸下,又把梯子搭好了,直接上房開始修房子了,幹得熱火朝天。

初挽梳洗過後,出來院子裏看,就見大家夥正搭石板,搭上石板,上面再覆蓋一層瓦,這樣下雨天就不至于漏了。

初挽看到陸守俨正蹬腿上房,動作敏捷利落,上去後,他兩條修長結實的腿穩穩地踩在房頂上。

他和旁邊的屬下說了幾句,便彎腰擡起石板,因為用力的緣故,那腰部便顯出勁瘦感來,後背和肩膀可以看到隆起的肌肉,很有力量感地起伏着。

初挽視線微下移,卻見那軍裝褲子因出汗的緣故,略有些濕了,就那麽裹着有力的大腿,凸顯出實繃緊的紋理,充滿爆發感地張揚着。

初挽這麽看着的時候,陸守俨好像察覺了,視線直直地射過來。

這時候山裏日頭出來了,他站在晨曦中,逆着光看過來,整個人好像蒙上了一層金輝。

初挽耳邊還聽到幾個漢子的笑聲,好像在看着她笑。

初挽臉上竟然有些泛燙,她低頭過去廚房了。

初挽早飯做好時,他們也差不多把房子修好了,初挽便拿了馬勺和木桶來,打了水給他們,六七個漢子逐個撩着水洗過了。

大家看到她的時候,笑得禮貌恭敬,喊着嫂子,一個個眼睛發亮,充滿好奇。

也有一個笑道:“嫂子看着好像有點眼熟,以前去過我們食堂吧?”

初挽也多少有些印象,想起來當時陸守俨還給人介紹是世交家的侄女。

她笑了下,含糊地道:“是。”

對方顯然也記起來了,不過沒說什麽,顯然誰也犯不着提這種尴尬的事,畢竟也不是親侄女,小姑娘挺可愛的,家裏同意,談了對象也正常。

這時候陸守俨過來了,幾個漢子也就嘻哈笑着先過去旁邊了。

初挽給陸守俨舀水,清澈微涼的井水沖洗下去,陸守俨沒看他,低頭洗着手臉,不過在扯過毛巾擦手的時候,突然擡眸,看她道:“剛才你怎麽一直看我?”

初挽猝不及防,倒是有些臉紅:“沒有吧。”

陸守俨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沒說話,徑自将毛巾搭在肩膀上,進屋了。

初挽默了下,不過很快理直氣壯起來。

看看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需要害羞嗎?

她剛才為什麽沒反應過來?

所以她也就坦然自若地進屋,給大家盛湯。

山裏采摘的鮮蘑菇,加了一點豆腐,上面零星飄着一點油星子,喝起來自然美味,再配上自家蒸的烙餅,大家夥一個個吃得噴香,只誇嫂子手藝好。

“比我們食堂好吃多了!”

大家熱熱鬧鬧吃過飯後,也就起身要走了。

當着初老爺子的面,陸守俨道:“挽挽要不要跟我過去玩?”

老爺子笑道:“挽挽,你過去吧?”

初挽微低着頭:“算了吧,你們那裏紀律太嚴明,我覺得沒意思。”

陸守俨聽此:“那你在家好好複習。”

初老爺子命初挽:“你送送守俨。”

初挽自然聽話,出去送陸守俨。

這時候大家都差不多上車了,陸守俨擡腿上了副駕駛座。

吉普車後面還有人,陸守俨也沒多說什麽,準備出發。

初挽突然想起來,看向他,示意他俯首下來。

陸守俨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倒像是有話要說,便俯首下去:“嗯?”

成熟男人低啞的聲音在耳邊淺淺響起,帶有一種讓耳朵為之酥麻的磁感。

初挽笑着道:“我剛才确實是在看你,不過你現在是我未婚夫,我看就看了,我不能看嗎?”

陸守俨乍聽這話,也是有些錯愕,之後,低首看着她,抿着唇,總是過于篤定沉穩的臉,竟然肉眼可見地紅了。

車後面好像傳來調笑聲,有些起哄的意思。

陸守俨在那調笑聲中找回自己的聲音,看着她盈盈含笑的樣子,啞聲丢下一句:“我先走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