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4

周祈年打小聽得最多的話就是——“周祈年你跟你爸一樣, 不是什麽好東西。”

每次周祈年犯渾的時候,他媽劈頭蓋臉上來就是這麽句話,周祈年不僅習慣了, 甚至還坦然大方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他承認自己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不承認自己不是個正經人。

如果非要這麽說, 周祈年也只承認自己不是個正經東西。

約莫過了半小時, 出租車駛往橫穿京大主幹道的路上,車子走走停停,沒一會兒,停在水洩不通的道路上。司機打下雙閃, 手虛虛往外一指,輕車熟路地開口:“這車還得堵上半個多小時, 要不你們這會兒下車吧, 前邊那個路口看到沒?左轉直行, 大概兩百來米就能看到迎新點。”

迎新報道日這天, 學校各條馬路都是人。滿臉稚氣如同暑氣般張揚的新生, 臉上愁色與焦慮如同斑駁日光般縱橫的家長,身穿紅色志願者服笑意如枝頭豔陽般燦爛的志願者,一切的一切,都在面前展開。美好的未來,美好的大學生活。

自高考結束後就憧憬大學的孟小棠,此刻沒覺得美好。

她呼哧呼哧地往前走, 邊走邊叫苦不疊:“怎麽可以這麽熱?這才早上九點,我不敢想象後天軍訓會熱成什麽樣?會中暑吧?”

“中暑了就可以站在樹蔭下乘涼了。”雲盞語氣誠懇。

“對哦,”孟小棠受到啓發,“那我那時候裝中暑好了。”

說到這裏,雲盞用眼神指指前面左右手各提一只行李箱的那哥。道路兩旁梧桐樹高大聳立, 稀疏光影穿梭于他身上,雲盞終于發現為什麽他能夠這麽白,即便這種日子,他還是穿着長袖襯衫。白襯衫,黑褲子,單看背影其實是有股子清風朗月的意蘊在的。就是那張臉,時時刻刻都透着股不着調的氣韻。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軍訓教官就在前面。”雲盞表面看着乖巧,實則乖張不吝,“被他聽到了,就算是真中暑,他估計都能裝作是你在裝中暑。”

被這麽一提醒,孟小棠整個人活過來,眼珠子往前瞟了瞟,用确保他聽不到的音量和雲盞咬耳朵,“你怎麽不早說?算了,你再想想有什麽方法可以逃軍訓的,到時候我一個個用過去。”

雲盞認真想了想,“回家讓你爸把你腿打折吧。”

孟小棠嘴角微抽:“你可真幽默。”

雲盞笑着收下這聲贊美。

越靠近操場,人流量越多。周祈年放慢了步子,沒幾秒就和她們在同一水平線上,鴨舌帽覆蓋的陰影将他的上半張臉蓋住,雙唇翕動分外明顯:“你倆一個學院的?”

“不是,我是藝術學院的,”孟小棠說,“雲朵是新聞與傳播學院的。”

操場很大,跑道兩側搭着各學院的紅色帳篷,中間門拉着條橫幅,寫上各學院的名字。

藝術學院就在入口處,新聞與傳播學院的估摸着還要往裏走好久,孟小棠伸手從周祈年的手裏接過自己的箱子,“我到了,祈年哥,你送雲朵去報道吧。”

“行,報道完在這兒等我們。”

“好的。”

于是三人行變成了二人行。

周圍環境嘈雜,原本寬敞的跑道被帳篷占據,被新生老生占據,變得擁擠逼仄,但陽光還是很大,見縫插針地炙烤着人的皮膚。雲盞撩動眼皮,想看今日的太陽,下一秒,眼前一暗,一頂鴨舌帽蓋住她的頭頂,帽檐擋住烈日。

“祈年哥?”她微仰頭,疑惑望向帽子的主人。

“不熱?”

“熱。”

“那就戴着。”

走了兩三步,雲盞問:“你不熱嗎?”

周祈年目光眺望遠方,捕捉到“新聞與傳播學院”七個大字後,往那邊走去,聽到這話,嘴角勾起笑意,“你們小姑娘家家的,不是最怕曬黑了嗎?”

“我曬不黑。”

“嗯,”他跟沒聽到似的,“那也戴着。”

“……”

雲盞還是想把帽子還給他,倒也不是不想戴帽子,畢竟天這麽熱,帽子雖然沒有遮陽傘能夠大面積的遮擋住太陽直射光線,但蒼蠅再小也是肉,好歹也能遮去那麽一點兒光。

主要是,周祈年摘下帽子,太招搖,太惹眼了。

剛畢業的高中生們對于大學的一切事物都懷揣着無盡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尤其是對大學戀愛有着數不清的憧憬,所以對于異性,尤其是長相優越的異性,眼神格外火辣直接。

強烈的太陽光下,任何事物無所遁形。激動,驚豔,喜歡。

那瞬間門,雲盞腦海裏莫名其妙冒出一個想法來——當他女朋友,是不是經常吃醋?

談戀愛會有私心,要不然怎麽會有金屋藏嬌這麽個詞?

“你帽子上有味道。”

“什麽味道?汗臭味?”周祈年手按在她頭頂,刺眼光線令他雙眼微眯,側臉線條松散,透着漫不經心的笑,說出來的話卻是強硬蠻橫的,“就算有汗臭味也戴着。”

雲盞沒忍住笑了出來,“不是汗臭味,應該是洗衣液的味道。”

她原先想說洗發水的,視線往上一瞟,就他那青茬似的頭發,洗發水撲上去都不一定能揉出泡沫,應該是洗衣液洗帽子後殘留的味道。清新撲鼻,像是雨後青草的味道。

新生報道需要憑錄取通知書,雲盞從包裏掏出來,遞給志願者學姐。驚訝的是,那位學姐視線在她和她邊上的周祈年身上盤旋,“真稀罕,有生之年還能在你身邊看到女生?”

話語熟絡,應該是老熟人。

周祈年垂着眼,語調閑散開着混不吝的玩笑:“你以前不也跟在我邊上?”

“能一樣嗎?”學姐動作利索,把寫滿報道流程和注意事項的紙遞給雲盞,之後仰起頭,對着雲盞燦爛地笑,毫無芥蒂地解釋,“我的意思是,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你為女生當牛做馬的?以前都是女孩子追着你跑,現在好了,一報還一報啊周祈年,你終于知道追女孩子的滋味了吧?”

“提個行李箱就能看出來我在追她嗎?”

“不是的,學姐,他是我哥。”

兩道聲音,先後響起。一道是裹挾着細碎笑意的,像此時的空氣,紛繁嘈雜,內裏藏着諸多情緒,暧昧的,淩亂的,數不清了。另一道幹淨澄澈得像是此時的天空,晴空萬裏,沒有一盞雲。

學姐算是明白了,感情一個陷入了愛情漩渦,另一個還徜徉在兄妹情深的環境裏。她笑的那叫一個猖狂:“原來是哥哥啊。”

雲盞:“嗯,祈年哥,我拿好東西了,我們走吧?”

雲盞的身影淹沒在人潮中。

“不是,這姑娘真把你當哥哥啊?”

“你以為?”周祈年風光霁月得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看着雲盞穿梭的身影,笑了下,慢悠悠地說,“我要不是她哥,估計今兒個連過來給她鞍前馬後的機會都沒有。”

“怎麽可能,她看上去明明很好相處。”

周祈年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扔下一句“先走了,有時間門再聊”便匆忙跟上雲盞的腳步離去。

報道日事情衆多,找寝室搬行李,收拾寝室……一系列事情做完,孟小棠累癱躺在床上。

雲盞洗了個手出來,問她要不要去吃飯,孟小棠無力地晃了晃手:“我不吃了,你和祈年哥吃吧,回來的時候記得幫我帶份飯。”

“你要吃什麽?”

“随便,能吃的就行,我不挑食的。”

“好。”

雖說新生報道日這天男生可以自由進出女生宿舍,但周祈年幫她們把行李抗上六樓,停在宿舍門口,沒往裏再進一步。當她們收拾東西的時候,他在宿舍樓下找了個樹蔭角蹲着。

等了沒多久,手機嗡嗡震動。他手機常年保持靜音狀态,所有社交軟件的消息都是不提醒的,唯獨手機來電提醒。掏出來一看,是雲盞撥來的語音電話。

“收拾完了?”他撐着膝蓋站起來。

雲盞一愣,一時間門竟不知道怎麽開口,他的語氣太熟絡了,熟絡的像是男朋友等收拾東西下樓的女朋友的感覺。

半晌沒聽到她聲音,周祈年又問:“怎麽不說話?信號不好嗎?”

雲盞回過神來:“沒有。祈年哥,你人在哪兒?”

“你往右邊轉。”

“哦。”

“不好意思,說錯了,是我的右邊,你的左邊。”語調很欠。

雲盞循聲看過去,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蓊郁樹蔭下的周祈年,随即拿下手機,挂斷通話。走到他面前。一開口,還是乖的要命的一句:“祈年哥。”

這聲哥叫的,令周祈年內心浮現出一個極詭谲的念頭來。

——如果,就是說如果,他打小就跟她一塊兒長大,是不是真會把她當成親妹妹對待,而不是變着法想讓她當自己的情妹妹?

“祈年哥,剛剛那個學姐是你前女友嗎?”

光影晃動,沉默中,雲盞冷不丁問出這麽一句話來。

周祈年挑了挑眉,心道這麽快就吃起醋來了,還挺上道的。

心神瞬間門恍惚,飄飄欲仙起來,他克制着嘴角的弧度,裝腔地咳了咳嗓,正準備開口解釋二人的關系時,又聽到她來了這麽一句,“她好像是我的助理班主任,我感覺她還喜歡你,剛剛在報到處的時候,她說那些話,是不是吃醋了啊?”

周祈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