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五星級酒店的房間自然不差,蘇家瑤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床邊，然後走到陽臺前看了一眼。
不遠處就是一片不知名的湖，雖然在夜色之中不甚清晰,但若是白日裏來看，這湖光美色自然不差。
湖的後面就是一片在鋼筋城市中難以看到的綠翠山林。
即使是在冬日,它也并不顯得蕭瑟寂寥，反而透出一股沉穩的壯闊感來。
再仔細看去，能在山林之中發現一片建築。
這是隐沒在山林之中的別墅住宅區。
聽說這裏的別墅皆是獨門獨戶,圈地有足球場那麽大。動辄千萬上億,乃名流富豪的聚集地。
此刻,山林之內燈光昏暗,只能隐隐綽綽看到一點微暗的,照明用的黃光。
蘇家瑤想,果然有錢人的世界無法想象呀。
經紀人把明天的進組行程發給蘇家瑤了。
其實明天也不算正式進組,只是試裝。
按照設定，蘇家瑤大概有十套妝造。
她從陽臺回去,拉上窗簾準備洗漱的時候注意到手腕上的手鏈,小心翼翼的把它放進梳妝臺下面的小抽屜裏，然後又将那個對戒取下,跟手鏈放在一起。
不管是試裝還是拍戲,身上的飾品是不能留的。
與其放在化妝間裏人來人往,丢三落四的,不如放在酒店房間裏安穩。
經紀人張思：【有位投資人來了，說要請大家吃飯。】
經紀人張思：【祖宗，新劇組第一餐,正經餐,合群一點,去吧。】
蘇家瑤從來沒有演過主要配角，她仔細思考了一下張思的話，覺得他說的沒錯。
現在的她不比從前，是有家室的人了。
想到這裏，蘇家瑤不免感嘆。
為什麽別人家都是妻子負責貌美如花，丈夫負責養家賺錢。
到她這裏就反過來了呢？
蘇家瑤頓時覺得心中有些許的不平衡。
她掏出手機找到陸斯承的微信。
蘇家瑤：【你在幹什麽？】
那邊沒有回複。
蘇家瑤看了一眼時間，這才晚上九點，不會已經睡了吧？
三分鐘後，那邊傳來回複。
L：【在睡。】
蘇家瑤：……
剛剛談完一個跨國并購案的陸斯承看了一眼倫敦時間，下午一點。
連續工作四十八個小時之後他才剛剛睡了三個小時。
不過這對于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蘇家瑤憤憤不平：【有些人已經開始勤奮工作，而有些人卻還在睡覺。】
陸斯承擡頭看了一眼自己床邊散亂的合同和資料，沉默了一會兒後起身，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後往裏面加入一些冰塊。
冰塊與酒杯碰撞，威士忌濃烈的酒香肆意撲鼻而來。
陸斯承喝上一口之後，神色懶怠地捏着手機開始打字。
L：【謝謝老板包養。】
蘇家瑤：……好氣哦。
聽說那位投資人是做什麽房地産生意的，姓梁。正在追求那位新晉影後尹思穎，為了請美人吃飯，連帶着都捎上了主角團。
有了這層意思，蘇家瑤去的更加放松了。
這是附近的一家私人飯店。
這家飯店采用會員制，衆人來到地方，發現這是一座由古代大員府邸改成的私房菜。
從大門進入，一路過來，不知穿過了多少房廊、前廳、大廳等等蘇家瑤說不上名字的古色古香建築，才終于到達一處包廂。
包廂很大，一張轉盤圓桌，牆上挂着古畫，還置着古琴，角落裏有一點熏香，騰白的霧，像落了雨的青山，朝上空袅袅消失。
清冷的檀香味道彌漫在包廂內，跟其它飯店用的充滿了香精味道的香薰完全不一樣。
那位投資人已經坐在了裏面，穿着西裝，是位看起來長得還不錯的年輕男子。他看到尹思穎出現後，當即起身，替她拉開了椅子，是主位。
尹思穎沒有坐，坐了旁邊的位置。
梁亮也不惱，只是輕蔑地勾了勾唇。
然後坐到了尹思穎身邊。
姜少臣作為導演也來了，畢竟是投資人的面子。
蘇家瑤坐在靠近門邊的地方，她看着上面精致的冷盤，等那位投資人先動筷。
可她沒想到，這位投資人年紀輕輕也喜歡餐前演講。
說是自己最近正在開發一塊地，這個項目能賺多少多少錢，合作的還是盛高銀行這種天花板巨佬公司。
原本還對梁亮擺着一個愛答不理臉的尹思穎突然神色一頓。
梁亮，“上次我還在那場拍賣會上見到了盛高那位，說是專門出來給他太太買首飾的。”
“那手鏈可是老古董了，溢價到三百萬，眼睛也不眨就拍下來了。雖然說也不是什麽值錢的好東西，但人家可是親自去了，難得的露了臉，這可是一份難得的體面。”
坐在梁亮身邊的尹思穎下意識攥緊了手。
梁亮吹了一個小時的牛逼，衆人被迫聽了一個小時。
蘇家瑤默默吃飯。
不過也不敢吃多，畢竟她馬上就要進劇組拍戲了，不能長胖。
一頓飯差不多吃完了，梁亮也不避嫌，直接說要送尹思穎回去，不過眼珠子也止不住的往蘇家瑤這裏瞥。
蘇家瑤假裝沒看到，待在那裏繼續裝蘑菇。
尹思穎率先起身，始終沒怎麽開口的她居然答應了梁亮道：“嗯。”
梁亮追尹思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尹思穎慣會拿喬，不怎麽愛搭理他，今天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轉性了。
“來來來，當心，我幫你開門。”
梁亮當然喜不自勝，他一路帶着尹思穎走到自己的豪車邊，打開後座。
尹思穎沒有上去，她站在那裏，指尖摳進掌心，開口詢問道：“你見過那條手鏈？”
“什麽？”梁亮一時沒反應過來。
“陸先生買下來的那條手鏈。”
“哦，那條啊，見過呀。”梁亮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尹思穎面露急切之色，她趕緊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圖片給梁亮看，“是這條嗎？”
梁亮看了一眼，“沒錯，就是這條，你從哪裏拍的照？”
聽到梁亮的回答，尹思穎直接眼前一黑，差點跌倒，也就沒有回答他的話。
尹思穎伸手扶住車門，轉身要走，卻被梁亮一把抓住。
“尹小姐，說好了我送你回去。”說着話，梁亮走到尹思穎面前。
美色當前，梁亮根本就沒有将心思放到那手鏈上。
因為喝了酒，所以他的臉有些紅。頭發被厚重的發膠抹得定型，雖然臉長得還不錯，但對比起陸斯承來，看起來油膩極了，說話的時候還有極其難聞的酒臭味道。
此刻，梁亮湊近尹思穎，不帶谄媚和讨好，反而顯出一股陰沉，“尹小姐，我知道你從前後面有人，可現在，人家已經結婚了。”
尹思穎心中一震，面色慘白。
從前尹思穎仗着身後有陸斯承，常常無所顧忌，她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份保護是她騙來的。
騙來的，本來就不屬于她的東西，遲早會離她而去。
“我雖比不上那位，但您這個女主角的位置，我可是出了不少力。你受了我的恩，怎麽能翻臉不認人呢，嗯？”
梁亮說的沒錯，離開了陸斯承之後，她的資源快速下滑。雖然她已經賺了很多錢，但人的貪欲是無法扼制的。
為此，尹思穎找上了梁亮。
只是，她曾仰望過皎月星輝，被太陽保護在身後，又怎麽看得上梁亮這種跳梁小醜。
可如今情勢所迫，她沒有選擇。
忍着惡心，尹思穎白着臉，坐進了車裏。
梁亮不是個老實的，再加上他喝了酒，就更加肆意。
尹思穎忍着梁亮的所作所為，望向車窗外漫漫星空。
她好恨，他将她捧上了天，卻又那麽決絕的放棄她，讓她堕入這無間地獄。
第二天六點，蘇家瑤準時蘇醒。
現在正是拍攝旺季，橫店裏有十幾個劇組正在開工。經紀人等待酒店門口，将蘇家瑤接了過去。
劇組準備了三個私人化妝間和一個公共化妝間。
其中兩個當然是留給男女主的。
至于這剩下的一個私人化妝間就由主要配角們一起輪流使用。
蘇家瑤去的早，另外那個私人化妝間裏面還沒有人。她推開門進去，化妝師正在裏面整理東西，看到蘇家瑤進來，先是被她的美貌震撼了一下，然後才趕緊道：“蘇老師好。”
化妝師雖然年輕，但話不多。
妝造時間一般比較長，蘇家瑤坐在那裏任由化妝師動作。有時候會輕聲跟化妝師說出自己對于角色的想法，調整妝面和造型。
十套造型一天肯定是弄不完的，今天的蘇家瑤只弄了三套。
而那邊聽說尹思穎不舒服，一天都沒有出現。
其後幾天，尹思穎也一直推脫生病，沒有來拍定妝照。不過有人說看到她上了梁亮的車，去了五星級酒店旁邊那片富豪別墅區。
二月初，這位影後才姍姍來遲。
因為尹思穎的拖延，所以大家的進度都被延遲了。
尹思穎的定妝照又拍了一個星期左右，然後又說要休息幾天。
對此，姜少臣也沒有強求。
劇組的經費一天天的在燃燒。
蘇家瑤見過有些劇組為了省錢做出過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見過姜導為了拉投資去珠寶酒會抛頭露面，放下天才的架子進入俗世要錢的樣子。
現在，姜導如此財大氣粗，讓蘇家瑤覺得他背後的投資人可真有錢啊。
想到這裏，蘇家瑤又想到自己辛勤打工人的社畜身份，從前她一個人的時候社畜就算了，現在她還要帶着一拖油瓶。
蘇家瑤開始懷疑她的選擇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她掏出手機，開始找她的塑料拖油瓶老公。
蘇家瑤：【其實開滴滴，送外賣也是一份高貴且正常的職業。】
那邊遲疑半響。
L：【沒事，我養你。】
蘇家瑤：……
L：【有空把家裏電費付一下。】
蘇家瑤：……
“先生，要上飛機了。”範淩看了一眼時間，提醒正坐在VIP室裏面的陸斯承。
陸斯承嘴角擒着笑，随手拿起搭在一旁的西裝外套起身。
VIP室裏人員繁雜，有幾位外國美人上前搭讪。
陸斯承擡眸看了她們一眼，神色冷淡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對戒。
美人們悻悻而歸。
範淩跟在陸斯承身後将最近幾日的行程說了一遍。
陸斯承在聽到浙市這個地方的時候，面色微動。
“跟弘揚地産的合作項目地塊在浙市？”
“是的，先生。”
“那就先去浙市。”
二月中旬，尹思穎終于進組準備開始拍攝。
拍攝第一天，影後坐在她的私人化妝間裏悶了一個上午，然後挑了一場戲。
蘇家瑤站在姜少臣身邊，聽着他給自己講戲。
這是一場後期惡毒女三陰謀敗露，被女主一把推到湖裏的戲。
拍攝并非是按照電視劇的正常順序拍的，而是順應場地進行拍攝。
在這樣的寒冬，這樣的戲份一般不會出現，而尹思穎給出的理由則是，她只是覺得這場戲能調動情緒，想提前拍。
姜少臣沉默了一會兒後詢問蘇家瑤的意見。
蘇家瑤作為一個專業的演員，再艱難的困境都見過，因此，她表示沒有問題。
一開始，蘇家瑤确實單純的認為尹思穎是想尋找角色感覺。
可當她穿着輕薄的裙衫，被尹思穎數次推入冰冷的湖中後，她才明白過來，尹思穎大概是在針對她。
蘇家瑤被人從湖裏撈起來，這是她第三次下去了。
冬天的湖水當然是很冷的。
即使只是一小片人造湖，在冬日陰風的加持下，蘇家瑤依舊被凍得面色蒼白。
經紀人前幾天帶過來的小助理趕緊拿了浴巾過來給蘇家瑤裹上，并将手裏的姜茶遞給她。
蘇家瑤捧着熱乎乎的姜茶，眼睫濕漉漉的，她擡頭看向尹思穎。
尹思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像是在壓抑着什麽情緒。
“尹老師找到感覺了嗎？”
蘇家瑤聲音平和。
她現在身上都是濕的，那湖水從她的面頰往下淌。
蘇家瑤本就白，如今受了寒，面色更顯蒼白，帶着一股脆弱且狼狽的美。
她站在那裏，表情淡然地看着尹思穎，雖然狼狽，但不顯卑怯。
尹思穎沒有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三分鐘後，副導演過來告訴大家，尹老師身體不适，拍攝暫緩。
今天蘇家瑤這幾場落水，是白挨了。
冬日的水當然很冷，更何況蘇家瑤還下去了好幾遍。
雖然她強撐着裝作沒事，但一到晚上就發起了燒。
其實一開始蘇家瑤是沒有感覺的，她只是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重，腦袋很疼，走路的時候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飄。
助理送她回來的時候，她還記得自己意識非常清楚的說自己沒事。
等房間門一關上，她往裏面走的時候就覺得今天的地毯特別軟，軟到她想直接躺下陷進去。
迷迷糊糊間，她突然想起來家裏電費還沒交。
蘇家瑤想，她可真是個合格的養家人。
蘇家瑤掏出手機交了電費，然後找到陸斯承的微信，正準備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沒想到一不小心按到了視頻通話。
那邊似乎不在忙，很快就接通了。
“喂。”
這是他們第一次打視頻通話。
蘇家瑤看到男人坐在車裏，身上穿着西裝，看起來挺像那麽回事的。
蘇家瑤舔了舔幹澀的唇，小聲道：“電費我交了。”
“嗯。”
“我不小心點錯了。”
“哦。”
陸斯承透過手機屏幕，看到蘇家瑤濕漉漉的長發和明顯蒼白卻泛着不正常紅暈的臉。
他微微蹙眉，“你怎麽了？”
“沒事。”蘇家瑤搖了搖頭，“就是頭有點暈……”
話還沒說完，蘇家瑤的手機從手裏脫落，她往前走的時候被地毯絆倒了。
蘇家瑤悶頭倒下去的時候想，不知道自己的手機有沒有摔壞。
“瑤瑤？瑤瑤？蘇家瑤？”
手機掉在柔軟的地毯上，變得一片漆黑。
男人的聲音從沉悶的手機聽筒裏傳出來，帶上了幾分急切。
陸斯承眉頭擰緊，吩咐範淩道：“先去橫店。”
蘇家瑤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的她穿着貼身妖嬈的綠色旗袍走在複古寬闊的青山會館走廊上。
精致細長的耳墜輕輕拍打着她的面頰下颌處，帶着一股冰冷感。
空調在努力的工作，頭頂的燈散發着暧昧的氣息，她腳上的高跟鞋每走一步就像是陷入了一塊橡皮泥裏。
她喝了一點酒，神智模糊，可也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停。
那個副導演說讓自己來試戲，誰知道打開門，裏面坐着的人除了那個副導演之外，還有一位中年男子。
那時的蘇家瑤涉世未深，還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副導演說，這個中年男子是投資人，能不能得到那個角色，全靠他一句話。
這個投資人要蘇家瑤喝酒。
蘇家瑤拒絕了幾次，副導演和這投資人明顯不高興了。
蘇家瑤看着身後緊閉的包廂門，擡手喝了一杯酒。
濃烈辛辣的酒被灌入口中，燙得她整個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全身的肌膚都開始灼燒，酒氣上湧，副導演退了出去。
包廂內混雜着酒香和煙味。
投資人肥厚的手掌朝她伸了過來。
蘇家瑤瞪大眼，眼前場面倒轉，她一個機靈，迅速醒了過來。
黑暗中，她的床頭坐着一個男人。
屋子裏沒有開燈，男人的黑色剪影輪廓印入她的眼簾。
蘇家瑤聽說過有不軌的導演、制片人之類會偷偷拿了房卡麗嘉溜進女演員的房間。
疲憊的身體又熱又冷。
蘇家瑤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身體僵硬，指尖下意識摸尋手機，聲音沙啞而顫抖，“你是誰？”
“啪嗒”一聲，床頭燈亮了。
蘇家瑤下意識閉了閉眼，然後睜開。
男人俊美的面容随着光色暈開，他将手覆到蘇家瑤的額頭上。
“蘇小姐，幾天不見，你連老公都不認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