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

世界上存在那麽一種人,他們是信任的守財奴,是愛情的葛朗臺。他們最珍視的東西就是永久不變的愛情,可最不相信的大約也是這個東西。

當別人把感情交到他們面前時,他們會一遍又一遍地懷疑、猜測、揣度這份感情的真實性,試探着靠近,可一旦發現這片愛琴海邊有能膈疼腳的小石子兒,就會立馬逃離,并且憤怒地發誓将永遠不再踏入此地。

那怯懦可悲的樣子在外人看來是那麽地誇張又荒謬,所以頗為高傲的他們不會把這一面擺到臺面上來讓別人笑話他們,于是,他們選擇了另一種自認為很有尊嚴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體面——守住自己的感情,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世界不出去。

不出去就踩不到石子兒,踩不到石子兒就不會疼。

霍頓就是那個不願意去踩石子兒的,曾經。

唐清在聽到霍頓的表白的一瞬間,就開始毫無形象地擤鼻涕抹眼淚了。她不是愛哭的人,但也不是個那麽堅強的人。

在曾經的社會裏,她也是個軟綿綿的小姑娘。因為社會中總是存在的性別歧視,她從小被父母親人當做能夠救活哥哥的“藥品”,忍受父母的忽視和偏心,受過的委屈忍過的淚水不比誰少。

在無人注意的環境中,她就那樣懵懵懂懂地長大了。直到快死的時候,她才從父母那裏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關注和愛。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她總是以這個世界裏“男性”的标準來要求的自己,不管地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勇敢,要承擔責任,不能哭不能示弱不要給人看笑話,她把自己當成曾經世界的男人來活。

可是,二十多年的生活養成的性格怎麽也沒辦法說改就改。

如果是對着別人,她絕對不會哭,不會讓人看笑話。可是對着曾經在一起生活過、親密過、承諾過的人,她怎麽也忍不住。

她悄悄把光腦拿遠了一點,然後拿着紙巾小心地擦了眼淚和鼻涕,不想讓對面的人聽到。

畢竟……她是個攻。

“中尉?”男人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

她連忙調整了下情緒,對着對面“嗯”了一聲。聲音一出來,鼻音就藏不住了。

“你哭了?”對面有些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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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唐清沒控制住,打了個傷心的嗝。

霍頓又不是傻子,當然聽出了她的狀态,愣了幾秒,然後不知為什麽有點慌。他跟個現代社會的直男一樣,在那頭跟個熱鍋螞蟻一樣走來走去地轉了兩圈後,磕磕巴巴地來了一句——

“別哭了,剛剛……剛剛我不是說想你……不是,我是說我是有一點想你,但是,但是只是對朋友的喜歡,你別誤會。”

唐清:“……”

存心讓人哭是吧!

霍頓跟唐清自分手後的首次聊天以失敗告終,兩人沒交換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也沒有互訴衷腸地把話都說開,倒是加固了之前口頭約定的塑料“友情”。

唐清似是自尊心受到了打擊,那天後的兩三天裏再也沒跟霍頓主動發過消息。倒是霍頓,一天只要沒事幹就要給唐清發上一兩個消息,努力發展分手後的“友誼”。

這不,這天他又發了一條信息。

是一張随手拍的照片,看得出來是正在去訓練營的路上。發完圖片,他又發了幾行文字:【趙修昨晚回A區了,今天的學員選拔由我一個人挑選,選拔成功的要參加西北軍區的集訓,我已經被選為集訓營的特訓官,兩天後就要起程去西北總軍區集訓營。】

他向來是發這些幹癟無味的事情。跟唐清的人性化問候不同,他發來的消息不是關于他訓練的狀況,就是學員訓練的進程,再或者就是機甲技術上的問題,什麽結構構造、什麽系統設定、還有細節修複之類的。

完全直男式聊天,沒有絲毫溫情可言。

唐清雖然自尊心受到打擊不主動找他了,但是收到他發的消息她還是會盡可能及時地回過來。

跟當初總是嗯嗯啊啊的霍頓一樣,她也學上了這一套。話不多說,“嗯”“哦”就解決了。

發完這一條後,等到唐清發了個“嗯”過來,他才又繼續打字。

【兩天後,我就要去集訓營了,那天是你的決賽,我可能沒有辦法看直播,但是之後會看重播的。】

唐清半天沒回應。

霍頓等了會兒沒等到,便先進了訓練營。

今天要進行選拔考核的學員們已經全部聚集在那裏了,一個個穿着同樣樣式的訓練服,整齊地站成了好幾排。那雄赳赳氣昂昂的精神勁兒跟之前唐清剛來這裏時懶散又毫無紀律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海迪在隊列的最中央,她是種子選手之一。她本來就是個軍官,将軍的孫女兒,雖然是被放過來混日子的,但好在回頭及時,天賦不錯身體素質也不差,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瘋狂的訓練,已經成了隊列裏幾乎可以确定的要參加集訓的人。

在他旁邊的是趙修帶過來的幾人,不出意外的話,這裏面還會挑出來那麽一個,就當是給趙修面子,其他的人則全部通過比拼選出……

哦不,還有一個例外。

“十三號,出列!”

聲音落下,一個并不太顯羸弱的瘦猴從隊列裏走了出來。正是之前被霍頓當成典型教訓過的一個學員,號碼十三,真名叫亞諾。

之前因為頂撞霍頓被霍頓當着面說過不會給他合格,在之後的日子裏,這亞諾也确實如他本身的廢柴一樣,到處求爹求媽求夏爾,企圖讓他們幫忙解決問題。但夏爾不是什麽閑事都管的,況且,霍頓這脾氣,以前他年輕的時候她都管不住,還不要說現在,所以夏爾沒管,而亞諾的家裏人,竟然也一反常态沒有溺愛孩子,不準備給他求情留後路,全讓他自己想辦法。

亞諾最後被逼得沒辦法,白天躲着霍頓走不去訓練,而晚上等人都散了,才一個人躲進訓練營裏一個偷偷哭,結果被洛加爾出事後突然刻苦起來的海迪抓了個正着。

海迪看他那窩囊廢的樣子,氣不過把他揍了一頓,然後跑來跟霍頓求了情。

霍頓脾氣大是大,但本身不是什麽鐵石心腸的人,便看在海迪的情面上給了亞諾一個機會,讓他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他規定的訓練,達到他要求的指标後,他可以既往不咎。

那訓練并不輕松,霍頓把訓練計劃單給出去的時候也并沒有想到這個廢柴可以做到,所以并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誰知,亞諾真的堅持了下來。

他毫不吝惜自己的稱贊,當着所有學員的面收回了自己之前的話,并将他樹成了典型榜樣,讓周圍的人跟着學。

也就是這一舉措,大大地提高了亞諾的信心。他跟海迪組成了一組,成了訓練營裏最能吃苦的兩個人,每天都是最早來最晚走,一個月過去,雖說依舊體能趕不上平均值,但整個人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他跟海迪的帶動下,加上趙修一行人的到來,整個訓練營的氛圍都積極了許多,霍頓也就對訓練更加上心。

這一上心,就發現了亞諾的過人之處——這個瘦猴在機甲作戰策略方面有着極高的天分。

“十三號,站到前面來。”霍頓道。

亞諾挺起單薄的胸膛站到了前面。

“再往前一下,向後轉。”亞諾照做了。

等他站好,霍頓才面對隊列:“大家應該很清楚,今天我們要進行的是西北軍區特訓營隊員選拔,在這之前的一段訓練時間裏,大家應該心裏都對自己的能力、訓練的成果都有數了,你們有數,我心裏也有數。”

“西北軍區給了我五人的參訓名額,但是這裏,站着五十人。”

“我沒辦法讓你們所有人的參訓,我知道你們中的有些人也并不樂意,而這段時間,你們的訓練我也看在眼裏,經過我跟趙上校的商議,我們決定将機會給予那些渴望此次訓練的人。”

這話一出,不少人變了臉色。

他們本以為是靠實力競争的名額,現在卻變成了用态度競争。尤其是趙修帶來的那幾個機甲師,都紛紛變了臉。他們仗着自己實力較強,又是從聯盟軍校出來的學生,優越感極強,甚至有點瞧不上霍頓這種出身不行還沒長相的老omega,訓練時并不走心。

霍頓注意到了他們的神情變化,但并不在乎,繼續道:“經過我的觀察,有三個人符合“渴望”機會的條件,并且在這段時間內做出了相應的努力。”

他擡起手,拍了拍亞諾:“這是第一個。”

“第二個,海迪。”

“第三個,四十九號。”趙修帶來的人之一。

點完這幾個,隊列裏不少人就不服了,尤其是趙修帶來的那幾人。一時間高聲打報告要說話的人此起彼伏,不過霍頓一個都沒應。

他繼續道:“剩下的人,通過選拔賽正常選出。”

“亞諾憑什麽上!我不服!”有人忍不住喊了出來。

這聲兒就像氣球上的針眼兒,一下子就把每個人心裏那脹鼓鼓的氣給通通放了出來,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來。

“不服!”

“不服!”

“不服!”

先前是屈服于霍頓的暴力手段,學員們不敢反抗,這段時間趙修來了,霍頓肚子裏又有個豆苗,擔心豆苗受到影響,他便不再跟以前一樣做些粗暴舉動,将訓練的執行更多地交給更會處事、懂得恩威并重的趙修,他只是在一旁稍加指導,時間一久,學員們還以為他不敢惹到趙修,他的威懾力下降,學員們對他的反抗情緒便又逐漸起來了。

接收到海迪和亞諾二人有些擔憂的眼神,霍頓笑了笑。

虧得他懷了孩子脾氣好了些,不然的話……

“好吧,既然你們這麽不想要那兩個名額,那今天的選拔賽就取消。”

此話一出,那群鬧事的一下子就熄了火,只剩下一兩個刺頭外強中幹地繼續說幾聲“不服”。

霍頓拍了拍手:“我知道你們不服什麽,不是不服這三個人,是不服我對吧,不說也也知道,我知道你們不服我,不服我是個omega,不服我這個omega比你們強,更不服一個omega可以這樣命令管理你們這群alpha。”

學員們不吭聲。

他嗤笑聲,勾起的嘴角頗有些挑釁的意味:“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他把手揣在兜裏,繞着那群也不知道被誰鼓動起來、不大安分的學員走了一圈,然後停到趙修手下那個他口裏最“優秀”的年輕機甲師面前,歪過頭對着這個敵視他的人道:“除了煽風點火地說上幾句‘不服’,你們什麽都做不了,失敗者們。”

最後,跟霍頓說的一樣,他并沒有進行選拔,而是根據自己的判斷,将剩餘的兩個名額給了之前訓練過程中綜合表現較好、并且沒有參與起哄的兩個學員。

學員不服最後的選拔結果,将這事兒告給了夏爾,誰知夏爾聽聞此事并未生氣,反而哦呵呵了幾聲,語氣中還有點莫名的愉悅。

“哦這樣啊,但你們跟我說也沒有用,我一把老骨頭,哪兒敢跟他作對,又打不過。”

“可是……”

夏爾懶洋洋地揮了揮手,趕人出去:“實在不服,不如你問問你們趙上校,看看他敢不敢跟波爾作對?”她優哉游哉地在躺椅上晃悠了兩下,沒什麽顧忌地把趙修的黑歷史賣了出去,“趙修當初跟波爾作對的時候,腿可都被打斷過,不也一聲不敢吭?”

鬧事學員一下子就張大了嘴。

趙修把他們放到最有經驗、能力最強橫的霍頓手下來訓練,未嘗沒有打磨他們讓霍頓培養一下的意思,可他們卻蠢得因為“性別”,把好機會給葬送了。

等着那學員走了,夏爾才嘲諷地哼笑了一聲:“一群蠢貨,真是白瞎了趙修的好心。”

近幾個月,霍頓逐漸振作起來開始回歸訓練營後,她着實省了不少心。

當初看霍頓那頹廢到死的樣子,本以為他會就這樣一蹶不振、一輩子渾渾噩噩地過去,她還曾為此深深地惋惜過,畢竟是自己曾經帶過的人。

卻沒想到,一個唐清的到來輕輕松松地就改變了他。

“愛情的力量啊。”她感嘆了一句,不由想到了同樣喜歡着唐清的伊麗莎白,接着,想到了柏修斯,想到了之前他給她打來的那個通訊。

我想讓伊麗莎白繼續活下去。柏修斯說。

這不是想的問題,我們做不到,柏修斯,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比你更明白這其中的困難,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會放棄。

我們做不到,有人可以。

誰?

柏修斯的語氣冷靜又理智,仿佛自己接下來說出來的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說,西宇宙不是在找神嗎?

夏爾看着天花板,喃喃道:“神……嗎?”

在去特訓營前的頭一天,也就是檢修師大賽決賽的頭一天,霍頓去了H區中心醫院再次确認了胎兒狀況,因為怕出什麽問題,檢查得很全面,結果也很樂觀。

“沒有什麽問題,很健康。”醫生一邊打印檢查記錄單,一邊道,“按你現在的狀況,健康催生應當是可以實現的,只是在四月到七月期間,你需要注意自己的飲食,豐富營養攝入,目前你的營養攝入勉強合格,但過些日子,孩子會迅速地長起來,需要的營養就不只是這麽一點了。”

霍頓沒什麽這方面的經驗,便仔細問了需要吃什麽東西。本來omega生孩子都是家裏人該照管的事,但霍頓一個人,醫生便不得不當起了他的營養師,給他列了需要多食用的食物清單。

将清單交給他後,還囑咐道:“盡量少吃營養餐,營養餐雖然也能維持生活,但那裏邊的東西多少有添加劑,不适合孕期間吃,你的情況特殊,多注意點總沒錯。”

言下之意,就是讓霍頓自己自食其力了。

霍頓是個不會做飯的omega,聽到這種話當然第一反應就是頭疼,但他還是感謝了醫生的建議。

兩人又關于注意事項聊了幾句,霍頓的身體素質好,倒是不用擔心太多,只需要攝入足夠的營養便可,其餘的,只要不像之前那樣駕駛機甲發生嚴重的撞擊,都不會有大問題。

說完之後,他準備走了。走之前,醫生突然叫住他:“唐中尉知道你留下孩子的事嗎?”

霍頓愣了一下,搖搖頭:“我還沒跟她說。”

“為什麽不說呢?這又不是什麽壞事,她要是知道了,應該會很高興。”醫生知道他跟唐清的事,也知道他們鬧翻的事跟他當初說漏嘴有關,便對此事多了份愧疚和關心。

“她明天就要參加決賽了,我不想說來讓她分心。”

“決賽結束呢?”

“那時候我在西北軍區。”

“所以……你是打算孩子出生後才告訴她嗎?”

霍頓沒吭聲,看神情算是默認了。

醫生看他那樣子,心裏暗暗嘆氣。哎,怎麽會有這樣的omega,什麽事都要自己扛,比個alpha還alpha。

“你自己決定吧。”醫生沒再多說,只是在最後告別的時候,多了一句,“愛人之間最需要的就是信任。”

霍頓回到家後,把“信任”兩個字在腦子裏過了千百遍。他看着房間裏随處可見的唐清留下來的東西和擺設,不自覺地摩挲着無名指上的戒指。

雖然唐清走了這麽久,名義上他跟唐清也分了手,可卻很神奇的是,他的房間裏依舊填滿了她的身影:她的日記、她的擺件、她的衣服、她的玫瑰、她的拖鞋、她的戒指,還有關于她的回憶。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兩個每天都會互相發些信息,不說很深入的話題,卻互相知道對方的事情。在給互相留有空間的情況下,一人一步地開始走近彼此。

這種慢慢親近的節奏比當初一步到位的快速确認更讓霍頓舒服自在,在這種耐心的交互過程中,他開始一點點放松了下來,同時也冷靜了下來。

他開始想自己之前那些莫名的焦慮、緊張、害怕、擔憂是為什麽。

想了很久,他想到了一個答案,那個答案被醫生說了出來——他不信任唐清。

他不信唐清是真的喜歡他,就算喜歡,也不信這種喜歡是理智而長久的。

他也不信自己真的那麽幸運,能被天上無緣無故掉下來的餡餅給砸個正着,他覺得自己的運氣不該是這樣的,而且自己這種人也不值得這樣的好。

他甚至不信他們之間的這種感情會是愛情,更不信在光明的前途和一切的非議面前,唐清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他。

他不信的東西太多了,擔憂的事情也太多,以至于他沒有辦法好好地享受那段本該無限美好的感情。

直到唐清離開,他冷靜下來,才慢慢地從分別的餘韻中感受到那種追悔莫及的悵然,從過去的記憶裏、生活中的細節裏、還有不知道是否是對方刻意留下來的日記裏找到一絲又一絲的證據……對方真的喜歡過他的證據。

想到那天通話時,唐清委委屈屈地喊他的那三聲“上校”,他的心就像被暖流流過一般。

為什麽不信呢?

唐清那樣的人,有什麽可不信的呢?

那次通話後霍頓一夜未睡,想了很久,最後想通了。所以當唐清不主動聯系他的時候,他選擇了主動聯系對方,而對方總是積極快速的回應更讓他知道,他的猜想沒有錯,他相信的人也沒有錯。

他笑着搖了搖頭,為過去卑微懦弱的自己感到惋惜。

收拾好去特訓營需要帶的行李後,他去了廚房。廚臺上放着一些新鮮的蔬菜和肉類,他從網絡上查了些做菜的視頻,準備按醫生囑咐的那樣自己動手做點吃的。

視頻看着并不難,但動起手來就有些麻煩了。菜切厚了,肉切得形狀不一,下鍋的時候少了一步,火候也沒控制好,煮的時候看了會兒書煮忘了時間,等趕過去的時候,裏面的菜已經被煮成了湯。

忙活了好半天,最後收獲了一碗看起來跟糊狀營養餐沒什麽區別的東西。

他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一點食欲都沒有,自然而然地懷念起了唐清的手藝。心想同樣都是人,怎麽做出來的東西差距這麽大。

正想着唐清,光腦就響了。

“叮咚,您有新的訊息。”拿起來一瞧是唐清的訊息。

唐清:我今天訓練的時候跟你聊天,被我父親突擊抓到了,他收了我的光腦直到我剛剛訓練結束才還給我。

看到這條信息,霍頓一下子笑了出來。

他回了個“沒關系”。

唐清:【你明天就去訓練營了嗎?】

他回:【嗯。】

唐清:【我今天見到趙老師了,他是明天決賽的主考官,我有點害怕。】

霍頓:【害怕什麽?】

唐清在那頭眼珠子轉了轉,想到白天跟趙修見面時,趙修那一臉的“祝你好運”的笑,心裏雖然不大在意,但在霍頓面前還是要賣個乖順帶黑一把恩師的。

于是她大膽地回道:【我怕他給我穿小鞋,不讓我拿第一。】

霍頓剛想回說趙修不是那種人,就看到對面又發了條信息過來。

【誰讓他是我情敵,他嫉妒我。】

霍頓:“……”這麽說好像也有可能。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半天,不知不覺霍頓就把那碗味道複雜的食物給吃完了。他跟唐清發信息道:【我今天自己做了飯。】

唐清無腦拍馬屁:【上校好厲害。】

霍頓:【……不怎麽好吃。】

唐清一看,心裏琢磨這話什麽意思呢,是不是暗示她“他喜歡她做的飯”呢?她的腦子飛快地運轉起來,把有的沒的都想了個遍,最後挑了個可攻可守的選項。

唐清:【還是我做的好吃對吧?】

霍頓半天沒回她。她又來了一句:【我明天比賽結束後,就去跟我父親申請,去西北軍區看看你,你看行嗎?】

沒想到這麽快就要見面,霍頓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

霍頓:【你不用跟你哥哥一起準備機甲師大賽的訓練嗎?】

唐清迅速地回複:【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麽,可能在執行任務吧,訓練推遲到下個月底了。】

關于柏修斯最近在幹什麽這事兒,忙得團團轉的柏山也不知道。柏修斯只跟她說有事需要推遲訓練,其他的都沒講,很大可能就是在執行任務了。

霍頓不知道要怎麽回複她,畢竟他現在肚子裏還有個豆苗,恐怕唐清以為他早就将這孩子解決掉了,所以從來也沒問過。

光腦又響了一聲。是唐清發來信息在問“可以不可以”。

他想了半天,想愣了神,等着唐清把電話都打過來了,他才突然清醒。

唐清在電話裏直接地問他:“上校,我想去找你,可以嗎?”

他遲疑着組織語言。

唐清又道:“就當是朋友之間會會面,也不行嗎?”

霍頓一聽她的朋友論,愁苦的臉上就露出了笑容。他心裏唾棄自己剛剛想好的要“主動”要“信任”,轉頭就畏縮了起來。

“可以嗎?我的朋友?”唐清不懷好意地強調了最後那四個字。

霍頓失笑。

唐清聽見話筒那邊低沉誘人的悶笑持續了好一會兒,然後清嗓子似的咳了咳,幾個仿佛被甜水兒粘到一起字從那男人的嘴裏慢條斯理地吐了出來。

“可以,我的朋友。”

可惡,這男人已經不再是狐貍精了,而是蜘蛛精。一天就知道吐絲兒,把她的心牢牢地粘在他結好的網上。

次日,霍頓帶着五個學員踏上了去往西北軍區特訓營的列車。出發時天氣還早,滿天的紅霞。

海迪說:“今天這麽多紅霞,也許會有好運發生。”

霍頓想到剛剛唐清在去往賽場前給他發的早安信息,笑了笑,難得地應和了一句:“我覺得也是。”

檢修師大賽的決賽正式開幕。

進入決賽的十五人需要争奪最後的名次,而冠軍,則必定是出自前三。

選手們入場後,依舊跟上次的比賽一樣,各自在一面桌子邊站好,等待臨場試題。唐清、池律、呂亞先都站在第一排,只不過這一次換成了唐清站在最中央。

“我說過我要站在這個位置的,我沒騙你吧。”從入場開始,唐清就一直被呂亞先瞪着,被瞪久了也無趣,幹脆轉過頭去逗他。

果不其然呂亞先就被她挑起來了,在那低聲嚷嚷着讓她別高興太早,兩人鬥嘴鬥了半天,直到被評委臺上的某人看了一眼,呂亞先才消停下來。池律這一次似乎沒有跟他們攀談的興致,自進場之後就一直安分地站着,神情嚴肅,似乎對這場比賽相當重視。唐清跟他不大熟,就沒跟他搭話。

臺上的評委一一就坐,只剩下最後幾分鐘過去,開始比賽。

“這次的比賽似乎沒有什麽懸念,那三個孩子太突出了。”一評委說道。這次的前三名,唐清、池律、呂亞先,三人的總分遠遠地甩開後面的選手,唐清由于選擇特權沒有參加半決賽,所以分數跟池律幾乎相持平,只比他高上那麽一點點,呂亞先則比他倆差多一些。

其中,唐清跟呂亞先曾經都師從趙修。

另一評委道:“還是趙上校教導有方,門下人才輩出,唐清這孩子确實能力驚人,呂亞先也不錯,只是勝負心太重了些,發揮不太穩定。”

趙修雖然年紀是幾位評委中最年輕的,但資歷和能力卻并不比誰差。他坐在靠右的位置,離唐清最近。

見場下的唐清正無聊地盯着他看,他挑了挑眉,道:“唐清能力确實不錯,只不過悟性一般,不如旁邊那位叫池律的選手。”

話音一落,唐清就收獲了幾個評委包括呂亞先投過來的驚訝目光。

“……”這家夥,果然是故意的吧。

“不過。”趙修大喘氣,勾了勾嘴角繼續道,“我還是相信我的學生。”

檢修師大賽正激烈地進行之時,在A區的某個隐蔽的房間內,發生着這樣的對話。

“二位認為我的提議如何?”

“這不是如何不如何的問題,我并不關心你能為我提供多少西宇宙的機密,拿不那麽重要的機密跟我交換你們最重要的‘神’,這并不是什麽有誠意的提議,西宇宙都能在原人類聯盟裏安插這麽多人。那麽你不妨猜猜,在你們西宇宙的地盤裏有沒有我們的人?”夏爾冷笑道,“我們要的是有誠意的提議,而不是這種毫無營養價值的內容。”

一旁站着的柏修斯顯然沒有夏爾那麽好的修養,願意跟人廢話那麽多,他直接甩給那西宇宙的間諜一個秘密聯絡器,道:“我說過,讓你們那個博士和能夠代表權力的人來跟我們談。”

間諜,也就是最開始的俱樂部經理接住了那個聯絡器,道:“卡爾王子已經到達A區邊境了。”

夏爾擡起眼皮。

間諜擡起手聳了聳肩:“別懷疑,他是以參加機甲師大賽的名義進來的,光明正大的合法身份。”

柏修斯:“繼續。”

“他跟博士的關系緊密,也跟我們曾經的‘神’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他想要複活‘神’的芯片,而你們想要讓伊麗莎白活下去,從本質上來說雖然目的不同,但是從結果上來說都是一致的。”

間諜觀察着兩人的神色,繼續說:“我曾是博士手下的助手,參與過十年前的人體實驗,所以我是知道的,‘神’的作用。”

“神的作用?我們也知道,幫助你們建立最完整的、無懈可擊的智能網絡,不是嗎?”

“是的,看來二位都很了解,正是因為如此,西宇宙這些年才能如此迅速且安全地發展起來,信息保存地無懈可擊,之所以博士和王子一心一意想要複活‘神’,只是因為我們西宇宙所有珍貴的資料都存在‘神’的‘腦子’裏,而這個‘腦子’快要死亡了,我們必須找到人複活它……”

柏修斯突然開口打斷:“快要死亡,那還要多久?”

間諜道:“根據那邊傳來的消息,近期出現了嚴重問題,已經不到一個月了,到時候自毀程序徹底啓動,所有的數據就會被徹底銷毀,到時候,完全回歸初始狀态的腦芯片依舊可以使用,只不過不再存有資料罷了。”

夏爾聽明白了:“也就是說,伊麗莎白不會受到莉莉的影響。”

間諜笑了:“是的,到時候,就算博士已經得知數據完全丢失,當伊麗莎白出現在他面前時,他肯定還是會想方設法地試圖挽救,用伊麗莎白的身體去複活‘神’的腦芯片,一旦複活成功,卡爾王子便不會讓‘神’再次死去,無論……博士有多麽痛恨。”

利用卡爾對莉莉的感情,一旦伊麗莎白擁有了莉莉的腦芯片,他肯定會将伊麗莎白當成他曾經的好友,不會讓博士傷害他。

到那時候,夏爾他們就有辦法将這件事曝光,以政治手段逼迫西宇宙交出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的腦芯片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堅持不了太久,這是唯一能夠讓伊麗莎白繼續活下去的辦法。

如果可以,他們也不願意将伊麗莎白交到不知深淺的敵人手裏。

夏爾沉默半晌,道:“我還是沒有辦法相信你,我不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當然好,如果是假的……”

柏修斯一下子轉過頭去看她,手捏緊了一些。

間諜苦笑道:“我的家人都在你們手裏,你們再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了。”

夏爾思考了許久,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

“等你們的王子,卡爾來了,見一面。”

伊麗莎白自從病了以後便沒有了人身自由這個東西,他每天每天都被圈在軍區總部的中心醫院裏,上上網看看視頻打發時間。

一關就關了大半個月,他實在忍無可忍,向柏山提出了控訴。

“我得出去轉轉,不然我要憋死了。”伊麗莎白來之前風風火火,想要大鬧一通,但一見了氣勢強大的柏山本人,便慫了,對着手指道,“今天是唐清的比賽,我想去看看可以嗎?”

柏山頭也不擡:“外面危險,看直播。”

伊麗莎白氣死了,跟他辯論半天也沒有成果,翻來覆去對方就一句“看直播”,他沒有辦法,只好氣沖沖地往外走,嘴裏嘟嘟哝哝:“我都快死了還不讓我出去看一眼世界……”

正在批複文件的柏山筆一頓,擡眼看着消失在門拐角的單薄男孩兒,良久,嘆了口氣。

他直起身來将光腦的通訊錄打開,開了個視頻會議。

“派十個精兵過來。”

“沒什麽事,伊麗莎白想看演唱會。”

不一會兒,伊麗莎白就重新來到了柏山的辦公室。

柏山說:“去可以,但是他們……”他指了指那一排訓練有素的alpha便裝精兵,道,“他們得跟着你,知道嗎?”

只要能出去,就算給他派個團都行。伊麗莎白開心地點頭,回去打扮了一頓。為了不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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