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唐清也沒想到他們重逢的第一面會是這樣。
她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只顧着睜大眼睛看着頭頂的男人,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的頭發又變長了呢,臉好像也瘦了,沒有她養着的時候那麽神采奕奕了,但是那雙眼睛依舊深邃得讓人沉迷,他身上的氣味也讓她的心一瞬間加速地跳了起來。
還是那熟悉的甘霖味,還是那熟悉的悸動。
明明就一個月沒見,卻像隔了一個世紀。她看着霍頓,眼珠子都不舍得轉一下。
霍頓洗完澡只穿了褲子,因為是在屋裏就沒有顧忌那麽多,後來突然聽到唐清的聲音,便不假思索沖過來開了門。
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便聽到了唐清那句話。他想起唐清還不知道他留下孩子的事,下意識便想去拿東西遮肚子。
唐清頭低下的腳猛地一抽,她的頭就“咚”地磕到了地上。還來不及喊疼,就看到霍頓轉身的動作。
吓得她一個激靈,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抓住霍頓的胳膊。
“上校!”
霍頓回頭看了她一眼,頓了兩秒後,看了眼門外,一把将她拉進了屋裏,然後關上了門。
他拉人的力氣不小,唐清直接跌進了他的懷裏。他把人狠狠抱了一下,然後将她推着按到門上,擡起了她的下巴。
他低下頭,靠近。
就在兩人的嘴唇快要碰上的時候,停住了。
“你怎麽不閉眼?”甘霖的氣息越來越濃,他的呼吸裏帶着唐清所不能抗拒的灼熱和急促。
唐清咽了口口水,睜大眼看着他,無辜地問:“現在閉、閉眼嗎?”
Advertisement
“現在不閉你想什麽時候閉?”霍頓輕輕地笑了起來。
他的聲音還是她最喜歡的味道,從嗓子眼兒裏不經意地發出來的磁性讓她的心都跟着聲帶一起顫了起來。
“我閉上眼你要做什麽?”她問。
“你說呢?”霍頓反問。
唐清大膽猜測:“你要親我。”
霍頓用手指暧昧地蹭了蹭她的嘴唇,眼神幽深起來:“那你覺得你是猜對了還是猜錯了?”
唐清看着他紅了臉,心跳如鼓雷,繃着臉皮道:“對了。”
話音落下,吻也跟着落下。
不同于曾經在一起時那種充滿了激情和沖動的吻,這個吻又淺又淡。像在吸吮她的生命力一般,對方的唇溫柔又緩慢地在她的嘴唇上碰觸。
吻一下又分開,接着又落下來。
她剛開始還是固執地睜着眼,想看清楚對方吻她時的神情是否認真,可真到了吻落下的時候,她卻自然而然地低下了眼。
随着這一下下的親吻,她的眼睛不知為什麽開始酸澀起來。
以前看到一句話說:一個人愛不愛你你是能夠感覺出來的,如果這份愛情讓你左右搖擺感覺不到,那麽它一定不是真正的愛情。
唐清深以為然。
當初霍頓跟她分手前那樣地冷落了她許久,她都從沒懷疑過霍頓對她的感情,甚至還興致勃勃地準備着戒指求婚,并不是因為她沒察覺到霍頓冷落她,而是她能夠感覺到對方對她的愛。
每次晚上睡覺時,她知道對方一次次為她掖好被子的動作有多輕,明明她也不是容易睡覺驚醒的人。
她也知道他樓她入懷的動作有多溫柔,作為一個非典型的omega,他從未想過在她這裏汲取什麽安全感,卻一次次地将自己為數不多的愛護都給了她。
她知道霍頓吃飯時每次都吃得一幹二淨是什麽意思,他雖然不說,但是她知道他在說“我喜歡”。
她更知道,當她看書工作時,霍頓在一旁不時看她時的眼神有多柔軟。
正是因為這麽多她知道,所以她才從未懷疑過霍頓,所以在知道被對方隐瞞了孕期中止手術時、甚至是對方拒絕她的求婚時,她雖憤怒委屈,卻從未想過從此一刀兩斷。
或許霍頓愛她的方式不夠好也不夠正确,但她從不懷疑對方是愛着她的。
他這個人硬得要死,可他最柔軟的部分都給了她。
這次的吻纏綿又深長,她都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最後一個長吻後停下來,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腦子有點暈乎乎。
她暈乎乎地抿了抿嘴唇上的餘溫,擡眼疑惑地看向霍頓,似乎在問他怎麽停下來了。
“感覺怎麽樣?”
霍頓摸了摸她的臉頰,認真地看着她。
“有點暈。”唐清老實回答,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但是我很喜歡。”
霍頓彎起了眼睛。
“你為什麽吻我?”唐清問他。
“你說為什麽?”霍頓不答反問。
“我猜不到。”唐清怎麽可能不知道為什麽,故意讓他說。
霍頓笑了,再次突地低下頭。唐清以為他又要親她,連忙閉上眼睛,結果等了半天沒等來唇上的溫熱,反倒是耳朵邊多了一個一下又一下有節奏的呼吸。
呼吸搔得她渾身發癢。
這死男人就知道勾引她。
霍頓說:“朋友遠道而來,小小親吻不成敬意。”
唐清:“……”
朋友式接吻?
你他媽還要臉嗎?
被發了朋友卡的唐清臭着一張臉坐在床邊,看着霍頓毫無顧忌地在她面前打開衣櫃,從裏頭拿出衣服換了起來。
嗯,很好,是她買的睡衣。
“你要過來E區怎麽不跟我說一聲?”霍頓邊穿衣服邊問。
衣服穿好,他的手不經意地扯了扯腹部沒有完全拉下來的衣邊。以前會喜歡在家裏穿貼身一點的背心,但最近,他穿的衣服越來越寬松。
其實因為他每日都在鍛煉身體,所以并不顯懷,就像唐清說的,他孕期都已經四月過了,看起來也不過是少了兩塊腹肌。而且看唐清那樣子,她是一點兒都沒懷疑腹肌少了的原因。
唐清抿嘴不吭聲。她還對霍頓那個朋友式接吻的說法耿耿于懷。
“中尉?”霍頓見她不說話,喊了她一聲。
唐清怏怏不樂地在床邊晃腳,聞言懶懶地撩了下眼皮子,不陰不陽地說:“為了慶祝我們的友誼。”
說罷,朝着霍頓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霍頓看着她愣了兩秒,笑出了聲:“好吧,友誼萬歲。”
唐清沒再解釋別的,轉移話題道:“我餓了。”
“你沒吃飯嗎?但我這裏只有營養餐。”
“營養餐?沒有蔬菜嗎?”唐清皺眉。她一不在這人就只會吃那些亂七八糟糊弄人的糊糊,連個水煮菜都不做,天天糊弄自己。
“有,在冰箱裏,前幾天剛來E區時買了,只不過一直沒有時間做。”最近的訓練量并不比往日大,但是他卻尤其容易疲勞困倦,這可能跟他懷着孩子有關。
“你的廚房在哪裏?”唐清站起來,起身去找廚房。
這個宿舍雖然不大,但是也是為了霍頓生活便利特地改造過的,生活用具一應俱全。
霍頓帶着唐清去了廚房,廚房跟餐廳是一起的,經過的時候唐清眼尖看見了那那兩份沒怎麽動的營養餐。
“你都沒怎麽吃。”
“本來要吃的,你剛好來了。”雖然本來也吃不下。
唐清來得确實突然,雖說霍頓硬要把他們現在的關系定義成“友誼”,但她還是把人當自己的,把人家家當自己家。
她相當自然地去開了冰櫃,從裏面找到了還算新鮮的蔬菜肉類,娴熟地做起了飯。她也沒問霍頓要不要繼續吃,就擅自拿了兩人份的食材,拿出來後看了看桌上那兩份飯,又多拿了一份食材出來,一邊做飯一邊跟霍頓閑聊。
“你飯量是不是變大了。”
“嗯,是變大了。”畢竟肚子裏有個苗苗。
“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麽?”
唐清切菜的手頓了下,斜着眼瞟了眼他的肚子:“腹肌都少了兩塊,看來是長胖了。”
霍頓本來被她一個眼神瞄得心裏咯噔一下,剛想着要不要解釋,就聽到了這番說辭。他哭笑不得,故意逗她:“怎麽,腹肌少了友誼就不能繼續了嗎?”
“我走這一個月,看來你胃口很好。”唐清狠狠地切菜。
分手這一個多月,她整天茶不思飯不想的,還得刻意去增加訓練量才能勉強不想他,結果專門跑來一看,這人竟然長胖了。
這是什麽?分手快樂嗎?
她有點郁悶。
霍頓靠在一邊牆上看她做飯:“胃口也不算很好,營養餐并不好吃。”
聽到這兒,唐清又有點心疼他。
“你這次是比賽完跟趙修一起回來的嗎?”
唐清不喜歡從霍頓嘴裏聽到趙修的名字,但她還是應了一聲:“是。”
“坐的軍用車回來的?”
“嗯。”
“我在網上看到柏将軍公布你的身份的事了。”
“嗯。”
霍頓猶豫了一下,繼續問:“柏将軍他……也允許你過來嗎?”
唐清把菜切好,在廚臺上翻找了一會兒,竟然意外地找到了一些她慣用的調味汁。
“你是把H區的調味品拿過來了嗎?”
“不是,我過來以後重新買的。”
唐清淋上調好的調味汁,把堆滿了蔬菜雜燴的盤子放進加熱爐裏去,另一盤肉類的已經腌制得差不多了,一會兒等蔬菜好了,把肉放進去烤一烤就可以了。
她沒打算做太複雜的菜,一個是她實在是餓了,再一個現在時間已經不太早了。趙修他們在城區吃完飯也應該很快就趕回來了,到時候她就不能再待在這裏了。
E區不同于H區,紀律嚴苛,她能夠争取到進霍頓宿舍的機會都還是跟夏爾打過電話,讓她幫忙跟E區的頭兒通融了的。她只能在這裏待到趙修他們回來,等他們回來她就得走了,晚上還要去等着分配宿舍。
蔬菜不到一分鐘就加熱好了,然後她把蔬菜取出來,将裝肉的盤子放進去。這次需要的時間長一點,大概要三分鐘。
等待期間,她回答了霍頓的問題。
“我父親同意我過來了。”
霍頓愣了愣。
“我跟我父親說了,我已經永久标記了你,所以他沒有攔着我。”她頓了頓,繼續道,“當然,就算他攔着,我也會過來看你。”
“為什麽?”
唐清看着他咧嘴露牙:“現在輪到你猜猜為什麽了?”
霍頓不上她的當,也笑:“為了慶祝我們的友誼。”
唐清不滿地哼了一聲:“那你就當我是為了我們的友誼吧。”
飯好後,兩人一起吃了飯。那沒滋味的營養餐被唐清扔了垃圾桶,霍頓看也沒看,坐下就吃。
原本是沒胃口的,但唐清做的好,他吃了很多。本來唐清就怕他不夠吃拿了三人份食材,結果吃到最後,兩份輕輕松松地給他吃完了,而且好像還差那麽一點。
唐清見他吃得高興,很快盤子就見了底,便又将自己的肉和菜給他撥過去些。
“你再吃點。”
霍頓回過神後發現自己吃多了,有些尴尬地把碟子往她這兒推:“你吃,我飽了。”
唐清拍了下他的手,不高興道:“讓你吃你就吃嘛。”
最後霍頓拗不過她就吃了,一共吃了兩份半。
唐清偷偷觀察,發現這個量他似乎才剛合适。怎麽突然這麽能吃了?難道是分手之後悲傷過度暴飲暴食?
她滿腦子胡思亂想,卻怎麽也沒想到霍頓會留下孩子。
當初分手的時候鬧矛盾,就是因為孩子的去留問題。後來分手,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唐清知道他是因為覺得自己為了比賽不要孩子的做法太過分,心裏過不去那個坎兒,不信任她能接受這種做法,所以才執意分開。
孩子的離開在唐清看來是必然的,她沒想過那孩子能留下來。
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畢竟這很有可能是她唯一一次當媽媽的機會。可是她也能夠理解霍頓的想法,五年一次的比賽,可能是這輩子唯一的一次能夠在所有人面前再次證明自己的機會,他不想錯過。
接受這個事實并不容易,可她不想放棄霍頓。
“吃飽了嗎?”她問。
霍頓點頭,見她也吃完了,習慣性去收拾碗筷。唐清跟在他背後,見他跟曾經一樣自覺又熟練地收碗,空蕩蕩了許久的心慢慢一點點地被充實起來。
她在一邊等着霍頓收拾,一邊不時看看時間。
“你今晚住哪裏?”霍頓收拾完後問她。
“等趙修他們回來,有勤務兵分配宿舍。”她一想到不一會兒就要走了,心裏低落得不行。
霍頓其實也舍不得她,可是E區不是H區。他擡手摸了摸唐清的頭,攬着她的肩把她擁進懷裏。
唐清擡手抱住他的腰,把頭放在他肩窩裏,悶悶道:“上校,我這一個多月,每天都好想你。”
聽着這撒嬌似的話語,霍頓心裏難受得不行。
唐清緊緊地抱着了他幾秒,然後松開手,故意調解氣氛似的轉移了話題:“上校你的頭發太長了,怎麽不紮起來?”
“你來之前才洗過澡。”
“送你一個發圈。”跟她頭上的是同款。
霍頓接過來也沒細看,就用手捋着頭發将頭發梳到腦後紮了一個小辮子。他的頭發披着的時候有一種懶洋洋的随意,多了幾絲柔和,紮起來後則一下子變了個樣,英俊又精神,還多了幾分銳利。
唐清看着他,心裏喜歡得不得了。
她眼裏的喜歡成功地傳達給了霍頓,他正猶豫着要不要現在跟唐清坦白孩子的事時,唐清的光腦響了——海迪打來了電話。
海迪一開口就是:“你見到波爾上校沒?”
唐清看了眼霍頓,小聲“嗯”了一下。跟霍頓比了個手勢,然後走到霍頓的卧室裏去,霍頓很識相地給了她空間,沒有跟過去。
海迪聽她小聲的語氣,猜到霍頓就在她旁邊,于是壓低聲音道:“你沒跟他那個吧?”
“哪個?”
“就是那個啊。”海迪又壓低了一分聲音,語氣有點怪怪的。
唐清一聽她猥瑣的語氣就知道她在說什麽了,頓時無語:“你管那麽多幹什麽?”
“不是我管得多,我才懶得管。”
“那你……”
“趙修剛剛給我打電話過來,讓我跟你說一聲,E區內不允許那個,就算你們是兩口子,也不行。”
“他管得太多了!”唐清不滿地在屋裏踱步,走到床頭時坐下了。
“不是管得多,你們本來最好也別那什麽,上校現在的狀态不能那個。”
唐清聽她那一堆這個那個的,心情都不好了,她百無聊賴地在床頭摸來摸去。床上只有一個枕頭,她便把那枕頭給拎起來抱到了懷裏。
誰知枕頭一拿起來,她便看到了壓在枕頭下的小盒子——一個絲絨小盒子。
她的心一下子砰砰直跳,把盒子打開來。
果不其然,是她先前送的那對求婚戒指,他還留着。
海迪還在那邊喋喋不休:“唐清,你在聽我說話嗎?”
唐清回過神,輕輕撫摸着裏頭的求婚戒指,心不在焉地敷衍:“嗯聽着呢,不能那個,然後呢?”
“然後?”海迪說,“這還要我說啊,然後當然就是趕快領上校去辦婚證确定合法伴侶關系啊!”
“啊?”這一大拐彎讓唐清一時沒反應過來。
“啊什麽啊,孩子都四個多月了,你還不帶上校去登記合法伴侶,你是想讓上校生完孩子比完賽就直接被銷了軍籍嗎?”
唐清一下子睜大了眼。
這時霍頓剛好走進來,她的眼睛眨了眨,從對方的臉上一直下挪,挪到對方的腹部後便一動不動,看呆了。
“中尉?”霍頓喊了聲。
沒反應。
“唐清?”
還是沒反應。
“清清?”
依舊呆若木雞。
霍頓覺得奇怪,走過去查看她的情況,剛走到她面前,唐清一下子抱住了他,腦袋埋在他肚子上。他只穿了一件寬松的T恤,布料很薄,沒一會兒他就感覺到衣服上氤了一塊濕跡。
她哭了。
霍頓一時不知怎麽反應,愣了好一會兒。就在他想看看唐清到底怎麽回事時,他聽到了唐清哽咽的聲音。
“謝謝你。”
“謝謝你留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