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小鹿。”
江鹿抿了抿嘴唇, 捏着餐巾紙的手頓了頓, 她擡起頭來看向他。
“嗯？”
“等吃過面, 我送你回學校去吧。”
江鹿眸光閃了閃，雙眼裏看不出情緒，她将手中的餐巾紙平鋪放在桌面上, 而後又開始認真的折疊起來，就像是閑暇時的打發。
直到她完全将紙巾折疊好之後，她這才開口。
“我不想離開你。”
“我沒有讓你離開我, 我只是想讓你回學校去, 好好參加高考。”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 鄭晟不可能放過我們, 他現在肯定在千方百計的想要……”
“所以你得回學校去，至少在學校裏你還是安全的。”
“陳洲……”
江鹿看向他, 目光帶着一絲閃躲, 之前折疊好的紙巾又被重新捏皺起來。
“如果我說……我不參加高考……”
江鹿的話還沒有說完, 便被陳洲打斷。
“江鹿。”
陳洲很少連名帶姓的叫她，江鹿不由的心尖一顫，下意識的對上他的視線。
Advertisement
她頭一次知道, 原來陳洲的視線原來可以這麽的鋒利，他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不要再讓我聽到這句話, 沒有如果，也絕對不可以。”
他的臉上帶着前所未有的嚴肅, 看的出來他的兩腮處繃緊, 薄唇緊抿, 弧度朝下。
江鹿知道，這是陳洲生氣的前兆。
所以她抿了抿嘴唇，低下頭來，不再說話。
正巧這時，老板娘端着面朝他們走了過來。
老板娘笑着将面放到他們的跟前，剛準備說話，便看到兩人的面色有些不太對勁。
不知道為什麽，她隐約的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異常，具體異常在哪裏，她說不上來，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個時候最好還是不說話的好。
于是她拿着端盤默默地朝廚房走去。
陳洲從筷筒裏抽出一雙筷子，用紙巾擦拭了一邊之後遞給坐在對面的江鹿。
“吃吧，吃完我們回學校。”
江鹿看着他遞到自己面前的筷子，她沒有要接的意思，他就這樣舉着，也沒有想要收回的意思。
到最後她沒有堅持住，還是伸手接過了筷子，低頭默默地吃面。
陳洲看着她幾乎快要埋到碗裏的腦袋，嘴唇無聲地張張合合幾下，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再次抽出一雙筷子，然後低頭大口吃面。
相對于陳洲大口大口吃着面，江鹿也是一根一根的挑着面。
陳洲很快就解決了碗裏的面條，他看着江鹿一根一根的挑着面，她打的主意，他心裏清楚的很，不過他沒有開口催她，只是安靜的看着她。
一碗面條愣是讓江鹿磨了大半個小時，沒吃完的面條都糊了，冷了，她也下不去口了，她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陳洲，将筷子置在桌面上。
“我吃飽了，走吧。”
說完，她站起身來朝外面走去。
陳洲掏出錢擱在桌面上，起身跟了上去。
江鹿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她是刻意跟他保持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
他知道，她這是在跟他賭氣。
走着走着，陳洲突然意識到，這壓根就不是回學校的路，這是回旅店的路。
他不由的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江鹿下意識的掙脫，陳洲怕抓疼她，也沒有多用力，所以她這麽一掙紮，便被她輕松的掙脫開來。
“小鹿。”
“我不回學校。”江鹿後退了一步，倔強的看着他。
陳洲閉了閉眼睛，像是在努力的平複自己的情緒，半晌，他這才正視她。
“小鹿，別鬧行不行？”
江鹿覺得眼眶有些濕潤，又覺得如果現在哭的話有些太過丢人，于是她幹脆扭過頭去不去看他。
“我沒有再鬧，我就是不想回學校去。”
“你高三了，你必須要去參加高考，你明白嗎？”
江鹿神色複雜的看着他，猶豫了一會，繼而開口，“今天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回去。”
說完這句話，江鹿直徑轉身繼續朝前面走。
還未挪開幾步，下一秒，她便被人緊緊的控住了胳膊，這次的力道讓她根本就無法掙脫，只要再微微用力掙紮，便能感覺到了一絲疼痛。
“你必須回學校去，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陳洲的語氣不帶任何一絲的回旋餘地。
江鹿看着他，她死死的咬着嘴唇。
“既然是這樣，那我給你兩個選擇。”
“這條路，朝東是旅館，朝西是學校，如果你想我讨厭你，我就朝西走，如果你不想，讓我們朝東走，你選吧。”江鹿冷着嗓子說完這句話，說的時候她面無表情，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內心是多麽的慌張，多麽的害怕。
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裏的波動，她幹脆瞥過頭去，躲開他的視線，只有這樣躲開他的視線，她才能強迫自己必須硬下心腸。
陳洲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江鹿居然會這麽說，會給他這麽極端的兩個選擇。
“小鹿，你非要這樣……”
江鹿打斷他的話，“是的，我非要這樣不可。”
“我一個人朝西，還是我們一起朝東，全由你一句話。”
陳洲，拜托，別讓我一個人走，拜托……
江鹿感覺到陳洲抓着她的手臂又緊了幾分，她知道，他在做艱難的抉擇，她也不想逼他，可是，她也求他，不要逼她。
陳洲的眼眸越發的深邃幽深，他的眉頭緊鎖。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差不多一分鐘，陳洲的手掌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就這樣，突然攬住她的肩膀，然後将她轉向一個方向。
江鹿背對着陳洲，她感受到他手掌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溫度。
她不敢相信，因為她此刻面臨的方向是西面。
所以陳洲的選擇是……
“陳洲，你……”江鹿的聲音不由的顫抖起來。
“朝西走，別回頭。”
陳洲驀然松開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最後一點的餘溫驟然消失。
江鹿心髒瞬間一空，下一秒淚流滿面。
“陳洲……你怎麽可以……”
“小鹿，乖，聽話，好好考試。”
“陳洲……”
“我不想因為我，讓你放棄高考，你得有自己人生的路要走，你明白嗎？”
江鹿看着西面的巷子，前方是一片漆黑，朦胧。
雖然前面的路是漆黑的，朦胧的，但是她還是要往前走。
因為這是陳洲說的，裏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會聽他的話。
她開始挪動步伐，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跟針紮一樣。
陳洲看着她單薄的身影，眼眶沒由得開始酸疼起來。
“小鹿。”
陳洲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江鹿死死的咬着嘴唇，她停下了腳步，但是她沒有回頭，
因為他說了。
別回頭。
可是在這個時候，她多麽希望陳洲可以對她說，“小鹿，回來吧，我們一起朝東走。”
可是——
沒有，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江鹿的眼淚落得更兇，她忍着心尖上的疼痛。
她的心裏都懂，都明白，她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她知道他是不想讓她以後後悔，可是她也是真的想待在他的身邊，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為了逼她放棄讓自己回學校，她都說那樣的話了，然而他還是要讓她回學校去。
只是——
陳洲，你知道嗎？
其實在我的心裏，你比高考還要重要。
還有，其實我什麽都不怕。
我只怕你不要我，我怕不在你的身邊，甚至連你的安與危都不知道。
在被他們綁架的時候，我一點都不害怕。
在鄭晟的軍刀擱在我脖頸的時候，我也一點不害怕。
但是現在，我很害怕，害怕前面一眼望不到頭的巷口，害怕身邊沒有你，要一個人前行。
怕的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