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因為孟渌的到來, 她剛才還發愁的被子已經有了着落。
孟渌拎着被子走在前面, 江鹿拖着行李箱跟在他的身後, 出了校門, 他将被子放在後備箱中, 并接過江鹿手中的行李箱一同放進去。
“你媽媽在家做好了晚飯,我們現在回去就可以直接吃飯了。”孟渌一邊開門坐上駕駛座, 對她說道。
“嗯。”江鹿點了點頭。
孟渌踩下油門, 他側目看了一眼江鹿, 想跟她搭搭話。
“怎麽樣,在學校裏學習還跟的上嗎?”
江鹿看了他一眼。
“還可以。”
“那就好……那你準備好考哪裏了嗎?”
“新川。”
“新川?”
“嗯。”
“那……你媽知道嗎?”
江鹿覺得有些好笑,她看他一眼,朝他挑了挑眉,“需要讓她知道嗎?”
孟渌愣了一下, 他好像踩到了她的雷區, 而她的雷區就是她的母親。
一時間車廂內陷入了沉默。
就這樣, 兩人沒有再說一句話, 一直這樣沉默的開到小區樓下。
吃過晚飯之後,江鹿坐在書桌前埋頭做着複習卷, 突然想起剛才塞進書包裏的手機, 她當即将手機從書包裏掏出來, 趕緊插上電。
就在她準備開機的時候。
“扣扣。”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江鹿側目看了一眼,放下手機, 說了一聲“進。”
門從外打開, 進來的是梁淑言, 她的手裏端着一杯牛奶。
“還複習呢?”
江鹿揚了揚眉,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梁淑言将手裏的牛奶遞給她,“臨睡前喝一杯牛奶,對睡眠好。”
江鹿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牛奶,這短短的幾秒,她已思緒萬千,但還是從她的手中接了過來。
握在手心裏的水杯帶着溫熱的溫度,手掌心逐漸變得溫暖起來。
“怎麽樣,課程還跟的上嗎?”
“還可以。”
“那就好,其實……”
“還有什麽事嗎?”
“如果沒有什麽事,我要繼續複習了。”
梁淑言本來還想跟她說說話,可是就目前這個狀況而言,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哎,那你複習,我就先出去了。”
“嗯。”江鹿轉過身來,背對着梁淑言,剛握在手心裏的牛奶也被她順勢放在一旁的書桌上。
梁淑言看了一眼被江鹿擱在一旁的牛奶。
她都沒有喝一口。
她的嘴唇不由無聲地張合了兩下,她原本是想再提醒她別忘記喝牛奶,但是又怕她心生厭煩,已經到達嘴邊的話繞了一個圈又咽了下去,最終一句話也沒說。
梁淑言出去之後,江鹿快速的開了機。
剛開機,便看到好幾十條未讀信息,和剛好幾十個未接電話。
而這樣未讀信息與未接電話全部來自一個人。
陳洲。
江鹿當下心裏咯噔了一下,短信都沒來得及看,趕緊給陳洲回撥了電話。
陳洲坐在辦公桌前,時不時看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機。
他們剛到警局沒多久。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在他們剛到新川的火車站,馬上就受到了埋伏,幸好隊裏的人也潛伏在哪裏,不然還不知道他們得糾纏多久。
“陳隊,這是我們這幾個月在新川收集到的資料。”
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将手裏一沓文件放在陳洲的桌面上,陳洲拿起看了一眼。
第一頁的檔案最上方的照片上的人赫然是江義。
“陳隊,你還記得江義嗎,就是那個不小心墜樓身亡的建築設計師,經過我們的調查,發現他并不是意外失足,而是蓄意謀殺。”
陳洲翻了翻文件,沒有立即回應。
“在江義墜樓的那天夜裏,曾有一輛車停在大廈門口,而那位車主的車裏正好安裝了黑匣子。”
陳洲擡起頭來,“黑匣子現在在我們手中嗎?”
“是的,我們現在已經得到了黑匣子,那天夜裏,确實有一群人追着江義進入了大廈,而為首的那人正是……”
“鄭晟。”陳洲開口說道。
那年輕的小夥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
“陳隊,你怎麽知道?”
“這事我們在臨城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對了,通知下去,馬上在會議室開會,真正的收尾很快就要開始了。”
“是!”
陳洲捏着文件夾,站起身來,準備朝會議室走去,而恰在此時,一直擱在桌上的電話突然亮了起來。
手機屏幕上閃爍的正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兒。
幾乎是不假思索,他撈過手機,快速的按了接聽鍵。
“喂,陳洲。”
江鹿甜軟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聽到熟悉的聲音,陳洲懸在半空中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小鹿,你沒出什麽事吧?”
“我沒事呀,我能有什麽事,我看到你給我打的電話了,我之前手機沒電了,這會手機剛充上電。”
陳洲不由的笑了笑,“那就好,沒事就好。”
“對了,陳洲,你安全到新川了嗎?”
“嗯,我已經到了,我現在在局子裏……”
“小鹿,我還要跟你說一件事。”
“嗯,你說。”
“我們現在已經掌握了伯父是被他殺的證據,你相信我,很快他們都會落網,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
說完之後,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天沒有傳來江鹿的聲音。
陳洲不由的皺了皺眉,“小鹿?”
“嗯,我在……”
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哽咽。
陳洲喉頭不由動了動,“乖,別哭,我抱不到你。”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他一說這句話,那頭的江鹿不由的眼淚掉的更兇,但她還是努力的壓抑住自己。
“嗯,我知道了……”
“陳隊,全部人員都已在會議室集合完畢。”
隔着電話,江鹿聽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聽他那話,便知道,陳洲現在可肯定很忙,也是,他剛回到新川,連休息都來不及休息就趕到了警察局,現在肯定也是一堆的事情都在等着他處理。
“如果有事就先去吧,我沒事的。”她趕緊說道。
“好的,那我先去開會了。”
“嗯,好。”
就在陳洲準備挂電話時,江鹿的聲音傳了過來,她說。
“我很想你。”
陳洲不由的朝上揚了揚嘴唇,開口說道。
“我也想你。”
挂了電話之後,江鹿嘴角的微笑就沒有散過。
她相信陳洲。
一切都會恢複如初。
一切都會過去的,在一個陽光很好的日子裏。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離她不遠處的玻璃杯上,伸手摸了摸,原本溫熱的牛奶已經慢慢的淡下了溫度。
她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深邃起來,情緒交織糾纏在一起。
最後,她松開了那杯失了溫度的牛奶。
在這兩天裏,陳洲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跟她通一個電話,但是每次的時間都不會超過十分鐘。
因為他現在真的很忙,他們現在手頭是有證據沒錯,但是這樣證據還不能完全徹徹底底的扳倒錢正明,所以這幾天裏,他們隊裏的人都忙的暈頭轉向,夜裏經常加班,每天睡覺的時間都不超過三個小時。
高考結束的最後那天,江鹿是最後一個從考場出來的,并不是她沒有完成,而是她只是想更謹慎一點。
因為這場高考會決定着她跟陳洲今後的命運。
陳洲在新川努力着,而她也要在臨城努力着不是嗎?
江鹿走出校門,她擡頭看了一眼天空。
不知為何,今天的天空異常的湛藍,陽光很暖。
伸出手掌,落在掌心裏的陽光都是溫柔的。
江鹿不由的深呼吸了一下。
一切都結束了。
在高考結束的第二天,她不顧梁淑言的反對,毅然決定搬回去。
吃過早飯之後,江鹿便進屋開始收拾行李。
“我可以進來嗎?”
門外傳來孟萊的聲音。
“進來吧。”江鹿頭也沒擡,說道。
孟萊推開門走了進來。
江鹿皺着眉頭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一定要走嗎?”孟萊開口問道。
“不然呢?”
“其實你可以留在這裏的?”
江鹿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笑,“為什麽?”
“其實說實話,我住在這裏,你不會覺得很不方便嗎,畢竟這是你的家不是嗎?”
孟萊走到她的跟前,蹲下身來,“這也是你的家啊。”
江鹿收拾衣服的手頓了一下,半晌,她不由的笑了起來。
“孟萊,你別開玩笑了好嗎?這裏怎麽可能是我的家?”
“怎麽不可能,我們以前不是說過嗎,我的家就是……”
“夠了。”
“孟萊,你別再跟我扯以前了,不覺得好笑嗎?”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就是因為這句話,所以就真的把我的家變成你徹徹底底的家不是嗎?”
孟萊咬了咬嘴唇,她看着江鹿,眼眶有些濕潤。
“小鹿,我們就不能和好嗎?”
聞言,江鹿将手裏的衣服放下來。
“和好?”
“怎麽和好?你想要怎麽和好,你能把原來的梁淑言還給我嗎,你能讓一切都恢複到原來的模樣嗎?別傻了,孟萊,不可能的。”
“我知道不可能,但是只要改變心态,我們就能跟……”
“你閉嘴吧。”
“改變心态?說的那麽容易,那你怎麽不去改變呢?為什麽要由我去改變?”
“孟萊,別試圖緩和我們之間的關系,你應該很清楚,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模樣。”
孟萊不由的低頭苦笑。
是啊,她也知道。
她們兩個回不到最初,也走不到最後。
收拾好行李之後,江鹿直徑朝樓下走去。
“小鹿。”
“小鹿。”
梁淑言跟在她的後面追了出來,一路追她到了車站,她一把抓住江鹿的手臂。
“別走好嗎?”
江鹿身不由己停下身來。
“我只是想回家了而已。”
“可是這裏也是……”
“不是的,這裏不是,從頭到尾就不是。”
清早的人不多,站臺邊上就這麽寥寥無幾的乘客。
“你何必這樣呢?”
“我們就跟以前一樣不好嗎,互相不打擾,不好嗎?”江鹿撇開她的手。
“小鹿,你知道你過來,我有多開心嗎,我是真的想和你這樣,一直……”
“我不想,一點都不想。”
“你回去吧,車來了。”
“你一個人,我還是不放心你。”
就在此時,汽車已經到達站臺。
“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第一次一個人了。”
說着,江鹿不再去看梁淑言的表情,拖着行李箱直徑上了車。
上了車之後,江鹿找了位置坐下。
臨窗的位置。
隔着玻璃,恰好就能看到站在外面的梁淑言。
梁淑言的表情有些呆滞,似乎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就這樣隔着一層玻璃,兩人的視線相對,江鹿在她的眸光裏隐約的看到了淚水。
她哭了嗎?
她是戳中她的傷心事了嗎?
下一秒,江鹿毅然的撇開視線,她不再望向窗口,而是直視着前方。
她有什麽好哭的?
有什麽好傷心難過的?
她現在有一個那麽愛她的老公,還有一個很快出示的小孩,甚至還有一個聽她話的便宜女兒。
看起來那麽幸福美滿。
所以,她有什麽好哭的?
雖是這樣想着,但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卻是愣是湧上心頭,像一團破爛的皺巴巴的棉花,死死的堵在心口處。
因為堵的太難受了,就連眼睛都開始酸澀起來。
最後一次跟陳洲通電話是在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
她原本是想第二天就去新川找他,在她将這個想法告訴陳洲的時候,被陳洲拒絕了。
他說,錢正明他們的案子現在還沒有結束,所以他不希望她現在就過去,怕再生出什麽事端。
江鹿知道他在擔心自己,于是不得已放棄了這個念頭。
但是距離那次通話已經過去了一個多禮拜,這一個多禮拜,江鹿再也沒有收到任何一個關于陳洲的消息。
不管是給他打電話,還是發信息,所有的消息都似乎石沉大海。
江鹿控制不住的害怕起來,那次陳洲還跟他說已經快要收尾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就沒有了音信。
江鹿實在是忍受不了這樣無止境的惶恐,于是她果斷了訂了隔天早晨開往新川的車票。
她等不了了。
再也等不了了,她想見他,非常。
隔天一早,她坐上了開往新川的火車。
江鹿看着窗外越來越快的景物,不由的攥緊了衣角。
陳洲,我來了……
我要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