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鬧事
葉蓁蓁坐在旁邊吃喜餅。一邊吃一邊聽葉細妹和葉荷花,葉小娥說話。
聽到這裏,她覺得葉細妹真的是個很善良的人。
原身是個傻子,她撿了回來,任憑別人怎麽說,也不離不棄,一直養到現在。現在嫁給許興昌,兩個人說起來只是半路夫妻,一點情分都沒有。但對于許攸寧這個繼子,葉細妹竟然都決定了哪怕往後許攸寧的腿一直不得好,她也會一直養着他。
葉蓁蓁知道葉細妹雖然嗓門大,行事說話也潑辣,可但凡她說出來的話,那肯定就會做到。
而許興昌其實也是個很善良的人。許攸寧跟他也沒有半點血緣關系,是撿回來的兒子,可還是撫養他長大。哪怕他斷了腿,依然跟從前一樣,沒有半點兒要抛卻的意思。
這樣一想,葉蓁蓁就覺得葉細妹跟許興昌這兩個人還是挺搭的。而且現在看來,他們兩個人的性格也很互補,以後說不定日子就會越過越好。
外面的坐席大戰這時候終于結束了。一等衆人坐好,廚房就忙着叫捧菜的人往外送菜。
掌勺的大廚是許興昌請過來的,捧菜的則是村裏的幾個後生。以前都跟着許興昌念過幾年書,看到他都要恭敬的叫一聲先生。
屋裏這桌是謝媒酒,是要最先送過來的。葉荷花和葉小娥就将桌上的果盒和茶杯都拿到一邊,好騰出地方放菜。
第一道菜是肉圓子。對于龍塘村一年到頭都不常吃肉的村民來說,這可是一道好菜。
于是一等這道菜端上桌,外面的桌上就開始搶了起來。
對于那些坐了輩分高,年紀大的桌子上的人來說,縱然心裏再想吃,可面上還得謙讓一番,請輩分最高,年紀最大的人先動筷子夾,或是拿勺子舀,其他的人再動筷子或者勺子。但是對于那些個坐的全是婦人和小孩的桌子上的人來說,管什麽輩分規矩啊,一等這道菜上來,立馬就拿了勺子拿了碗,拼命的往自己的碗裏舀。
于是不過頃刻的功夫,這道肉圓子立刻就沒有了。就是肉湯,也被人端起盤子整個兒的往自己的碗裏一倒。
那些一顆肉圓子都沒有搶到的人就不高興了。大人還好,最多也就是沉着一張臉,小孩子可就沒那麽好了,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還有個熊孩子,張手舞腳的,忽然往地上一躺,就開始打滾撒潑鬧騰起來:“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偏偏這小孩家的大人也不管,由着那孩子一直哭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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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有個後生手裏捧着紅漆托盤來給各桌上菜,一不留神就被這孩子一腳給踹到了,手裏的托盤一個沒端穩,嘩啦的一下就掉到地上了。
托盤還好,是柳木做的,摔不壞,但上面端着的兩盤紅燒豆腐可就嘩啷啷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這菜可是按着桌數做的,這一下子摔了兩盤,上哪裏找替補的去?
捧菜的後生就有些惱了起來,沖着那小孩叫:“你躺地上滾什麽呀?滾的我現在菜都摔地上了就好了?”
又叫這小孩的奶奶:“虎子奶奶,你也來管管你家虎子。我家先生今兒這樣大喜的日子,你就讓他這樣鬧啊?像個什麽樣子?”
被他叫做虎子奶奶的人是個五十多歲的農婦,穿一件灰青色的布褂子,頭上搭了一塊舊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頭巾。原本因為自己和孫子沒能搶到肉圓子心裏就已經很不高興了,現在聽到這後生說她的寶貝大孫子,她立刻就從條凳上站起來,大着嗓門直嚷嚷:“手和腳長在他身上,他要滾,我還能管得住?再說了,你不過是個後生家,還是跟虎子同姓一個葉的呢,跟許秀才是沾着親啊還是帶着故啊?這就輪到你出頭來給他打抱不平了?”
越上了年紀的人越覺得自己的姓了不得,也就越發的排斥起其他的雜姓來。
那個後生被虎子奶奶這篇話一堵,臉紅脖子粗的,瞪着一雙眼說不出話來。
那虎子奶奶還不罷休,嘴裏七個八個的就沒有消停的時候。而且虎子的爹娘也都很護犢子的一直在指着那個後生罵。
其他的村民有勸架的,有拉的,有附和的,還有看熱鬧的,夾雜着那孩子殺豬一樣的哭聲,一時院子裏亂糟糟成一團。
許興昌原本一直在院子裏招呼客人,臉上是帶着笑的,但是現在聽到虎子奶奶說的這些個話,他只覺得心裏一寒,臉上的那些笑就再也挂不住了。
不過他也不曉得要怎麽應付這件事,就只是灰着一張臉站在原地。
許攸寧原本也跟在許興昌身後招呼客人,現在見這孩子和他父母,奶奶鬧的也實在太不像話了。人家的喜宴,不要你們一分賀禮,白讓你們一大家子過來吃飯,可現在還要當面說人家的閑話?
就搖着輪椅過來,彎腰握住了那孩子的手腕。
這孩子也有個七八歲大,皮的很,鎮日田裏地裏到處跑,身子很敦實。而許攸寧是個看着很清瘦的人,但也不曉得他到底哪裏來的力氣,竟然握着這孩子的手腕就一把将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看着這孩子的目光也有些發冷,只吓的這孩子忽然就不敢哭了,抽抽噎噎的,轉過身就要去找他娘。
許攸寧也沒有放手,任由這孩子在他手裏掙紮。
但不過須臾的功夫,他眼裏的冷色全都散去,又是慣常看着人時的溫和模樣。甚至還伸手将這孩子衣裳上沾的灰塵和草葉子輕輕的拍掉,和聲的跟他說話:“你想吃肉?想吃肉也不用哭。來,我領你到廚房裏面去,叫掌勺的大廚單獨給你盛一碗肉吃。”
這孩子原本是很想吃肉的,但是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現在看着許攸寧,他卻不想吃了。
心裏總覺得這個人很可怕。依然抽抽噎噎的,不住的掙紮着,要轉身去找他娘。
他娘是個護犢子的,一見許攸寧拉着自己兒子的手腕不松手,立刻就尖叫一聲,沖過來叫:“你幹嘛拉着虎子的手一直不放開?你想幹嘛?我可告訴你了,你要是敢動我家虎子一下,我肯定饒不了你。”
許攸寧松開虎子的手,好聲好氣的跟她解釋:“嬸子,我沒有動虎子。我就是跟他說,他要是想吃肉,我現在就帶他去廚房,叫掌勺的大廚另外給他盛一碗肉。”
但是虎子娘不信。一邊将虎子緊緊的護在懷裏,一邊目光不屑的望着許攸寧:“我不信。你一個外鄉人,跟我們都不同姓,能有這麽好心?肯定是看剛剛我們虎子鬧,你明裏拉着他,暗地裏其實是要掐他,打他呢。”
說完就問虎子:“告訴娘,他剛才有沒有掐你,打你?”
一邊問,一邊還掀開虎子的衣服,看他身上有沒有掐痕傷痕。
許攸寧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握緊,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青筋一根根的梗了起來。
他正想要開口說話,這時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大嗓門。
“虎子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外鄉人,不跟你一個姓怎麽了?那就都是壞人,做事不安好心啊?現在龍椅上坐的皇帝還跟你不是一個姓呢,你倒是有膽子到他面前說這話去呀。”
是葉細妹。
一邊說,她還一邊大步的走過來,站在許攸寧身前,整個兒的一老母雞護小雞的姿勢将他護在自己身後。同時瞪着雙眼看着虎子娘。
“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我們今兒辦這酒席,不要你們家一分賀禮請你們過來吃飯,就是圖個鄉裏鄉親,隔壁鄰居的,以後好彼此能親親熱熱的。可你們倒好,拖着一大家子過來白吃我們的,白喝我們的,臨了還要說我們不好。我說,你們今兒出門,到底有沒有帶着臉面出來?”
這就是當面罵他們一家子不要臉了。
縱然虎子一家人原本确實是不要臉面的,但被葉細妹現在當着院子裏的一大幫子村民這麽一罵,那臉上能挂得住?
虎子奶奶立刻不幹了。手指着葉細妹就大聲的罵道:“你這是怎麽說話的,啊?你好歹也是姓葉的,今兒才剛嫁給這窮酸秀才頭一天,就這樣向着他說話了?倒來罵我。你曉不曉得按照輩分,你還要叫我一聲姑奶奶呢。”
“我雖然沒有上過學堂,不認得字,但我也曉得有為老不尊這四個字。虎子奶奶,你自己做出這樣丢臉的事來,還要嫌我罵你?我不罵你罵狗?”
論起吵架,葉細妹雖然不說吵遍龍塘村無敵手,但那也肯定不是個好欺負的。若不然,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這半年多她是怎麽過來的?就是夠兇悍夠潑辣才讓村子裏的那些個對她不安好心的人消停下來。
現在她還能怕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
就目光鄙視的看了一眼虎子奶奶,然後又說:“再說了,都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雖然姓葉,但我今兒既然嫁了這個人,那往後在我自己的姓前面就得加個許姓。你罵他是外鄉人,雜姓,那你就也是在罵我是外鄉人,雜姓,我能這麽好脾氣不說話?而且,我家的男人,還有我兒子,什麽時候能由得你們這麽指着鼻子罵?當我是個死人啊?有我在,就沒人能欺負得了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就問你們葉媽媽霸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