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撩10下

直到坐上顏梁淮的車,丁幼禾還是有點兒懵。

手心裏握着元染給的字條,被她的手汗給打濕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話,但就是戳中了她心裏最軟的一角。這賭棋贏來的五百塊對生活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可問題在于,自丁止戈去世之後,她壓根沒想過還有個男人存了替她挑大梁的心。

顏梁淮在開車,丁幼禾在副駕駛座,那個男孩子在後排。

他餘光察覺小姑娘有點兒恍惚,掃過她掌心的字條,“手裏拿的什麽?”

丁幼禾下意識地把紙藏進袖口,支吾說:“沒什麽……嗯,元染不會講話,溝通都靠寫字的。”

“也聽不見嗎?”顏梁淮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少年正無心地瞥向窗外。

丁幼禾說:“聽不見。”

“來路清楚嗎?”

“……沒怎麽問,不是壞孩子。”

顏梁淮打了個方向,“壞人不都寫在臉上。你一個小姑娘,要多留個心眼。”

“就他那點膽子……”丁幼禾笑了笑,接着說,“放心吧,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在我這兒逗留不了多久的。”

顏梁淮看她一眼,“回頭我找人查查來頭。”

丁幼禾覺得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兒,就随口應了,“都行。”

刺青店的巷子窄,顏梁淮的車開不進去,于是三人下車步行。

丁幼禾順手就把烤鴨袋子遞給元染了,他一聲不吭地拎着跟在她身邊。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倒像認識了很多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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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是中午剩的,加上顏梁淮買的烤鴨,湊了一餐,三人圍坐,都是顏梁淮跟丁幼禾在說話,元染本就安靜,現在更是連便簽本也沒拿出來,全把自己當壁花。

兩人說了會閑話,顏梁淮忽然從外套的內插袋裏拿出一只黑色絲絨袋子,遞到她面前,“出勤間隙看到有賣的,挺适合你,就買了。”

丁幼禾好奇地拆開束口袋,倒出一支白色的水晶筆來。筆身下半段是珠光白,上半段玻璃罩子裏裝着細碎反光的水晶,十分剔透,惹人喜愛。

金屬筆挂上紋刻着英文品牌,S打頭,丁幼禾依稀覺得在哪見過。

“好看,”丁幼禾摸了摸光滑的筆身,又問,“貴不貴?”

顏梁淮笑着夾菜,“不貴,就是支筆。”

丁幼禾這才放心,往領口一夾,“謝啦。”

顏梁淮輕聲說:“你要是喜歡,就都拿它寫字。”

“我哪有什麽機會寫字,”丁幼禾随口說,“說真的,我現在提筆忘字,字跟狗爬似的,都快忘了怎麽拿筆了。”

顏梁淮沉默片刻,“幼禾,回去念書吧。”

丁幼禾原本正在喝湯,一口差點沒嗆住,“我?我都荒廢這麽久了,念不了了。而且,我去念書,誰來看店?不做生意了,喝西北風去啊?”

“我供你。”

丁幼禾聞言放下湯勺,拿抹布擦了下手,臉上笑意退了,“顏警官,我之前欠你的錢都還沒還完,絕對不會再借。”

“你不用跟我見外的。”

“不是見外,”丁幼禾說了一半發現解釋不明白。

她不想欠顏梁淮太多,有個警察當朋友保平安挺好的,但再更親近……她不想,“總之,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顏梁淮說服不了她,也不好逼迫,只得轉移了話題。

深冬,天黑得早,丁幼禾起身送人,不忘叮囑一句,“路上結冰,你開車慢點。”

顏梁淮微笑點點頭,“我沒事,你多注意。”

丁幼禾先沒反應過來這句“多注意”是什麽意思,等一回頭看見守在玄關等自己的元染,才恍然明白顏梁淮指的是他。

“站這兒幹嘛呢?去洗碗。”丁幼禾從他身邊擦過。

元染攔住她,潦草地寫,【你是不是懷疑我】

丁幼禾嘁了聲,指着門口,“我要是懷疑你,早攆你出去了。外面流浪小孩那麽多,我|幹嘛非要撿一個不放心的人回來養着。快去洗碗,再墨跡,我可真不收留你了。”

她明顯是不想詳聊,可元染還是固執地擋着她,又寫,【他在追你】

丁幼禾愣了下,這個“他”說的是顏梁淮吧?登時哭笑不得,“你個小屁孩胡說八道什麽?顏警官是正人君子,而且人家在所裏可受歡迎了,哪會看上我這種要什麽沒什麽的野丫頭。再胡說,我揍你啊!”

話說完,她低頭看向領口別着的水晶筆,随手取下來在剛剛元染寫字的便簽條上畫了幾道,線條很流暢,但有點兒粗,不适合她繪圖用,而她本身根本不寫字,用不上這麽好的筆。

她想了想,隔空一抛,“拿着,借你用,愛惜點兒,別弄壞了。”

元染單手接住,握在掌心,筆身帶着點兒她的體溫。他低頭看了眼LOGO,這玩意算輕奢,根本不是什麽文具店的便宜貨。

等他擡頭,丁幼禾已經哼着小曲收拾碗筷去了。她大概真把筆當成幾塊一支的小文具,才會這樣随手丢給他。

元染默默把筆放進褲兜,然後快步上前,搶着替她收拾。

丁幼禾握着筷子,瞥了他一眼,半開玩笑,“拿了禮物就積極幹家務了?怎麽跟小孩似的。”

元染頭一低,胳膊從她身前側過,去夠另一邊的碗。丁幼禾沒留意,剛好轉身,前襟恰好擦過他的手臂,自己一驚,對方一愣。

丁幼禾面上無動于衷,把筷子往桌上一擱,“既然你搶着收拾,我就先去休息了。”

元染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呆呆地點了下頭。

丁幼禾快步跑進卧室,把門一關,順手反鎖,然後背靠在門板上,盯着天花板直愣。

搞什麽?換作是旁人,她早一巴掌呼過去了。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吃了豆腐是真吧!可她居然不但沒揍人,居然還心跳加速?

丁幼禾,有病吧你……她雙手貼上一點點發燙的面頰,眉頭擰成了小蚯蚓。

等元染把廚房收拾幹淨,自己洗漱完畢上樓想打聲招呼,才發現丁幼禾的房間裏燈已經完全熄了。

他站在樓梯口,背靠着牆,出神地盯着緊閉的房門,手掌無意識地撫向手肘,指尖觸到毛衣粗糙的紋理,才令他回過神來。

低頭,看向短到露腳踝的牛仔褲,款式老土的毛衣……

元染從褲兜裏摸出那支精致的水晶筆,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年輕警官一絲不茍的發型和挺括英氣的呢子大衣。

他攥緊了手指,關節微微發白,轉過身腳步飛快地下樓去了。

*** ***

丁幼禾發現,自從收留了元染,她一天醒得比一天晚。

從前總覺得如果睡過頭,錯過開店時間,就會丢了生意,而現在有他在樓下守着,心裏就踏實了許多。

她拿手指劃拉着頭發,打着哈欠下樓,一眼就看見餐桌上放在保溫墊上的豆漿稀飯,于是轉頭往工作間走,一手撩開簾子,打算跟元染打聲招呼。

窗簾被拉開了,冬日暖陽照在紋身床上,她給的被褥被疊得四四方方放在角落,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條,可就是人不見了。

因為元染聽不見,丁幼禾樓上樓下跑了個遍,終于确信,他不在家。

坐在餐桌邊,她兩手捧着還溫熱的碗,起床時的好心情蕩然無存,莫名地失落起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習慣了有人陪伴,一個人竟連早餐都食不知味。

可這才是她的生活呀!一個人醒來,一個人睡去,一個人吃泡面、看電影,絕不去火鍋店——因為去裝醬料的時候,沒人會替她看包。

丁幼禾用力地拍了拍臉頰,強打起精神吃完飯,把碗洗了,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猜測元染去了哪裏,還會不會回來。

然而并不起作用。

當有人提醒你不要去想一只粉紅色的大象,你的腦海裏就已經浮現出粉色象了。

就像現在的丁幼禾。

她沮喪地打開店門,彎腰去開燈箱的電源。

“阿禾,你家的小表弟,不得了喔。”隔壁樓上傳來女子嬌媚的說笑聲。

丁幼禾仰頭看向二樓窗邊披着頭發的肖潇,她裹着件皮毛外套,手裏夾着煙,見她看過來媚眼一瞟,“幹嘛這麽看我?我說的是實話,早說了,你那‘小表弟’很值得試一試,身體可比看起來好得多呢。”

“你在哪看見他了?”丁幼禾問。

肖潇小拇指一挑,指着遠處的工地,“喏,工地裏搬磚呢。”

丁幼禾以為她是開玩笑,反複求證了好幾次,才氣喘籲籲地跑到工地門口,還被保安大伯給攔下來了,“這是工地,你不能進。”

丁幼禾好說歹說,對方給她扣上一頂明晃晃的黃色安全帽,千叮萬囑地放了行,“把你弟弟帶出來就趕緊走啊,裏頭不安全。”

何止不安全。

工地裏都是常年在外的壯漢,加上這種地方本就是陽盛陰衰到了極致,像她這樣的小姑娘就算裹得嚴嚴實實,一雙小細腿兒還是吸睛得很,她一路往裏走,身後口哨吹得就沒停過。

肖潇說元染在搬磚,于是丁幼禾專往停着運磚車的地方找,跑了兩處,還真讓她給找見了,只不過,差點沒認出來。

元染沒穿他那件紅色羽絨服,而是套着工地的黃褐色工作服,戴着頂安全帽,臉上灰撲撲的都是髒,若不是比周遭一圈人都白上幾個色號,丁幼禾還真沒把握能一眼找到他。

他彎腰摞起一疊磚,然後往左手側的人手裏遞,松手的間隙裏拿手背擦汗,結果意外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丁幼禾,立馬愣住了。

“動作快!小子。”

元染被催促,只好又轉身去壘磚頭,手被雙冰涼的小手抓住了。

丁幼禾拉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往外走。

“哎,你小子跑哪去?活兒還沒幹完呢。”

“找別人幹,”丁幼禾頭都不回,“我們不做了。”

元染想說話,奈何她不給他停下來寫字的機會,無計可施之下他只好一把環住她的腰,把人給攔截在自己懷裏。

丁幼禾擡頭看他,又瞅見了他臉上的髒,頓時無名火起,“我都跟你說了,不用你付吃住的錢,你就給我看店就行。你不知道自己腳踝剛受過傷?跑來幹這個,你幹得了嗎?你要這麽想要錢,我可以借你,你要多少?只要我有,全都借你還不行嗎?”

元染的手還停在她腰後,沒挪開。

兩人這會兒注意力都不在這事兒上,倒沒覺得有哪不對。

元染低頭,眸光晶亮,眼裏映着丁幼禾着急上火的臉,忽然嘴角一翹,露出個溫軟的笑。

丁幼禾氣急敗壞,“我跟你說話呢,你笑什麽笑!”一推他,推不動,才發現他手還箍在自己腰後,立馬給掰過來,往他眼皮子底下一湊。

指節修長的手,上面除了泥土還有幾顆剛摸出來的水泡,白皮子,随時要破開化膿。

“元染你這個白癡笨蛋大豬頭!”

作者有話要說:  幼幼:元染你這個白癡笨蛋大豬頭!

染爺:還有嗎?

幼幼:你,你這個臭無賴、渾蛋、大色|狼!

染爺:嗯,還有。

幼幼:……

染爺:說啊:)

幼幼:你就仗着我喜歡你,元染,你個白癡笨蛋——

染爺:哎,你說你,是不是小學畢業之後罵人的詞彙量就沒增加過?

幼幼:……

染爺:不過,我喜歡聽,只要是你說的話,我都喜歡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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