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撩34下
陳南不是陳南。
丁幼禾的聲音混雜在滂沱的雨聲裏, 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可這幾乎是元染等了快要兩年的答案。
被誣陷入獄之後, 他因為身體的原因心灰意冷過,也曾在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想起曾與陳南相處的點點滴滴。
無論如何,他都不信曾像生父一樣對待自己的人,會在一夕之間形同陌路,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不留給他。
這不是陳南的作風。
倒是更像陳北。
那個據說從小生活在兄長光環之下的孿生弟弟,萬事被比較,事事被壓一頭,就連到了父親分遺産的時候,大頭都歸兄長, 自己只分得幾處不動産——除了四肢健全,陳北這一輩子似乎就沒哪兒超過陳南。
哦,也不是。
比起心狠手辣來,陳北遠在陳南之上。
當初,元染跟着陳南回楠都之後, 曾跟着陳北跑過貿易業務,親眼見過陳北是怎麽在合作方面前巧言令色,背過身找來流氓混混打砸鬧事、逼對方就範的。
“讓你看他做事,是為了讓你知道你的對手可以有多狠, 不是為了了讓你學他。”當初, 陳南是這樣跟被震驚的少年元染說的。
明明是孿生兄弟, 樣貌相差無幾, 只因為一個半身癱瘓且溫文爾雅,另一個四肢康健但陰鸷偏激,所以從來沒被人認錯。
元染曾做過一個夢,夢裏輪椅上的“陳南”突然站起身扼住了自己的脖子,眼神陰毒地對他說:“你這麽沒跟‘他’一起死?”
從噩夢中驚醒之後,他心裏就存了這樣一個猜想:如今繼承陳家家業的陳南不是陳南,而是陳北。
他等這個答案,等了快兩年。
如今,終于從丁幼禾口中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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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染以為自己會狂喜,但沒有。
他甚至覺得什麽陳北、陳王八統統跟他有什麽關系?他眼裏早就被丁幼禾脖子上被掐出來的那道淤痕充斥,只想把那個對她動粗,甚至想要染指自己女人的王八羔子大卸八塊。
那些在少管所裏累積起來的兇悍,在出來之後被他統統深藏的偏執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元染沉着臉,一雙眼裏除了憤恨只剩下漆黑。
大雨淋濕了他的頭發和臉,順着線條俊美的下颌滴落,滾進領口冰涼刺骨,可他只覺得渾身燥熱,渾然不覺得冷。
丁幼禾拉住他,“別去!那是他的地盤!”
元染将她拉住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你在這等。”
丁幼禾被掰開的手指又立刻重新攥緊,“我不會讓你去!元染,我們得想別的辦法,不能硬碰硬。”
“不用想別的辦法,”元染面無表情,“我一秒都不能忍,他敢動你,我要卸了他的手,打碎他的骨頭——”
“元染!”丁幼禾打斷他的狠話。
幾乎要破音。
元染這才恍然回過神,幽深憤恨的眼裏都是被雨水淋濕的丁幼禾,一張蒼白的面孔因為焦急和寒冷而失了血色,那張總對他或笑或嗔的眼此刻寫滿了恐懼。
他心底燃着的怒火一點點、一點點被她的目光所熄滅。
“……幼幼。”他聲音低啞,終于不複剛剛的陰鸷。
丁幼禾不确定地看着他,總算從那雙眼裏找到了一點熟悉的光,這才鼻子一酸,撇撇嘴,“元染你這個笨蛋!”
雨仍瓢潑。
她半長的頭發都被雨水淋濕,貼在臉上,顯得一張小臉楚楚可憐。
元染終于忍不住,解開外套将她裹好,“……先回家。”
丁幼禾淚眼婆娑,看向只穿了毛衣站在雨裏的元染,急忙就要脫下外套還給他,卻被元染攔住了。
他彎腰蹲在她面前,“上來。”
丁幼禾猶豫。
他回頭,不容置喙,“上來,幼幼。”
丁幼禾慢慢地伏在他背上,被他托起來。
她撐起外套,為兩個人遮住些許雨水,看着他的側臉,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遠遠的,肖潇一直在街對面跟着他倆走。
兩個人的沖突和互動都落在她眼中,直到看見他倆進了刺青店,肖潇才停在拐角的門廊下,摸出沾了水的煙盒,給自己點了支煙。
煙霧進肺,她眯起眼,笑了一下。
有點……想談戀愛了。
與身體無關,單純的,談一場戀愛。
就算天塌下來,還有個人能陪你一起扛。
*** ***
丁幼禾被元染按在木椅上,頭頂蓋着條柔軟的大毛巾。
他站在她身後,雙手隔着毛巾摩擦她滴水的頭發,動作不算輕柔,甚至像是帶着些怒氣,長指着力,一下下按在她的發根。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屋內只剩下暖氣呼呼出着風。
一路回來,丁幼禾因為驚吓而失控的心跳已漸漸平複,理智一點點爬了回來,終于意識到不久之前自己究竟發現了什麽。
那個人,既不是殘疾,後背也沒有紋身。假如那個人并不是陳南,那麽真正的陳南早在兩年前就已葬身火海。殺人兇手幾乎無需懷疑,正是此刻代替本尊坐擁財富的胞弟陳北……
如果這是真的,嫁禍元染的人也就不言自明了。
她倒吸了口冷氣,“我們找——”找顏警官幫忙吧?
“幼幼。”元染沒等她把話說完,忽然用平淡得異樣的口吻打斷了她。
丁幼禾擡頭想看他,可他掌心用了點力,沒讓她擡頭。
“從現在開始,”元染在她身後,一字一句地說,“這件事不許你再插手,也不許你再接觸陳……家。”
“可是我可以——”
“你什麽都不許做!”元染出其不意地将毛巾往角落處狠狠地一摔。
毛巾撞上了牆邊的空貓糧碗,發出哐啷一聲響。
丁幼禾被吓了一跳,慢慢看向他。
少年因為淋了雨,又沒擦幹,下颌上還挂着慢慢滾落的水滴。一張本就白皙的臉,因為寒冷和強自壓抑的洶湧情緒而一點血色都不見,那雙慣常帶笑的長眼此刻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夜,潛着無數暗流。
他站在那裏,捋着袖口,重複了一遍,“這件事你不許再碰,幼幼,你聽明白了嗎?”
不知為何,丁幼禾有點害怕眼前這個少年……不,或許應該說是害怕這個男人。他周身此刻散發的氣場,絕不是用“少年”兩個字能夠形容的。
“我知道了,”丁幼禾軟聲說,“……但是我們或許可以請顏警官——”
她剛提到顏梁淮,就被俯身下來的元染封住了唇。
因為動作太快,又不夠溫柔,唇齒相碰間也不知道誰的唇被撞破了,血腥氣彌散在彼此之間。
這個吻幾乎可以用霸道形容。
沒有憐香惜玉,不是婉轉求|歡,完全是野獸在圈定獵物,不允許半分被染指的可能。
元染不斷的索取,不停地将她向後壓,丁幼禾無力支撐,只能依賴于椅背給的那點托力。
他像征伐的将軍,又或是肆掠的匪徒,拼命想從她那兒攫取芬芳與臣服。
直到他的手撫到她的發絲,發現那裏仍舊濕漉漉的,潮濕陰冷的頭發與滾熱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元染才松開她,低低地咒了聲什麽,忽然打橫将人抱起。
丁幼禾雙手環在他脖後,大口呼吸着,“元染……”
他一個字都不說,赤着腳将她抱進浴室,彎腰放進浴池裏,轉身拾起淋蓬頭,将水調到溫熱微燙,然後不由分說地朝她身上淋去。
水溫很舒服,被凍僵的四肢百骸瞬間又找回了知覺。
可雨水淋濕後又被身體焐得半幹不幹的衣服,此刻在淋浴下幾乎完全貼在了身上,更加難熬。丁幼禾手扶在浴缸邊緣,擡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元染,動了動唇,剛想說點什麽。
他已經轉手将淋浴頭懸在了支架上,自己則側身坐在浴缸邊緣,睫毛微垂,伸手去解她的領扣。
第一顆扣子被陳北扯壞了,只剩一小簇白線挂着。
他額角青筋跳了下,眼神更沉了三分。
“我自己來……”丁幼禾想要取代他。
卻被長指撥開了手。
他一言不發,一顆、一顆慢慢解開。
白皙的脖頸上,神色的淤痕如此令人心驚。
纖細的軀體,與豆綠色的單薄吊帶襯在一處,在氤氲的水汽之中既溫柔又挑|逗。
元染把手沁在浴缸的熱水裏焐熱了,然後像對待最珍貴的文物那樣為她擦拭着每一寸由冷到熱的肌膚。
沉默得只剩下淋蓬頭裏噴灑的水聲。
漸漸的,又混進了微亂的呼吸。
婉轉的輕吟,再到彼此交融的低語……
完全沾濕了的衣物挂在浴缸邊緣,像被攻占了城池,終于降下了旗幟。
……
丁幼禾覺得身體倦極了,但頭腦卻清晰得可怕。
或許是歡愉刺|激了神經,似乎每一次與他在一起,她都要清醒許久,無法睡去。
而這一次,顯然,無眠的不止她一個。
床是單人床,擠了兩個人自然逼仄,更何況,還是兩個共裹着一床被子的年輕男女,這簡直就是犯罪。
丁幼禾只不過動了下腿,就碰到了不該碰的。
她頓時噤聲,連跟手指都不敢再動,生怕撩起事端。
可元染并沒有像平時那樣蠢蠢欲動,他只是摟着她的肩,閉着眼,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頭,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更乖一些。
是天使。
任何一個看見這樣的他的人,一定會如此評價。
丁幼禾側目看着他,那線條柔和的側臉,美好得讓人想把世間一切美好的形容都加諸在他身上。
可她也同樣記得,不久之前這張臉上的陰戾和暴躁。
像換了個人。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元染?她自己都不清楚。
但唯一可知的是,這個男人是真的……心疼着她。即便在暴怒之餘,仍舊那樣小心地照顧着她的感受。
她伸手,撫上他傷口未愈的唇瓣。
破了的是他的唇。
疼的,卻是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