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賠償

許明誠話一說完, 就看到陸庭宣眼中有淡淡的笑意浮現。

“是真的。”他輕聲回答。甚至還問道,“也不曉得這些東西外面的市價現在值多少。明誠兄,你覺得,我應當要段睿明賠償多少銀子才合适?”

許明誠:……

竟然真的都是真品!

不過, 既然都是真品, 那就……

“這些個東西哪裏能用價錢來衡量?都是無價的,要多少都不會覺得多。就随随便便要個七八萬兩黃金吧。”

陸庭宣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許明誠都是他唯一的摯友。

淩恒這時在盯着其中一個小夥計手裏捧着的托盤看。

上面有巴掌大小的一塊碎瓷片。應該是那只花盆上的。白底上面剔繪豆青色的纏枝蓮花紋, 釉色潔白瑩潤,竟如美玉一般。手指輕叩, 回聲清脆幽遠。

還有一塊略小一些的碎瓷片, 是如葡萄一般的紫色。光澤細膩璀璨。

淩恒知道定窯燒制的瓷器多為白色,這種紫色的甚少, 價值更加無法估算……

但是他依然不相信這兩樣東西會是前朝定窯燒制出來的。還有那些個什麽殷商的古銅鼎,陰沉木的根雕,翡翠的貔貅,他全都不相信是真品。

他不相信陸庭宣能有錢到把這些個東西随随便便的擺放在酒樓的大堂裏面。應該只是哄騙段睿明那個傻子,剎剎他嚣張跋扈的氣焰而已。

就收回手,雙手松松的攏在袖中。擡頭看陸庭宣,面上是一貫的似笑非笑模樣。

“陸兄,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真品, 也不能僅憑你一句話。難不成你說我們腳下踩的青磚是金子做的, 弄壞了邊邊角角, 要我們按照金子的價格來賠償,我們也要聽你的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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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庭宣正同許明誠轉過身來,聞言也不說話,只望着他。漆黑的眼底情緒不明。

段睿明聽了這一番話,卻跟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立刻就點頭說道:“對,對。殷商的古銅鼎、前朝定窯産的瓷器、還有陰沉木的根雕是何等的珍貴?這些京城的權貴人家家裏都不一定能有一件。你一個商戶,能有這些?而且還這樣随随便便的就擺放在酒樓的大堂裏面。要是被人不小心蹭了,刮了,怎麽辦?擺明了就是在故意哄騙我。我才不會上這個當。”

看到淩恒離着自己有段距離,趕忙的擡腳快走幾步跟他并排站立在一起。好像這樣就能跟他統一戰線,再也不懼陸庭宣的哄騙一樣。

還伸手指了指淩恒,看着陸庭宣說道:“我這位淩兄,最是博古通今。十二歲就考中了秀才,什麽事不知道?什麽東西他不曉得?是不是古物,是不是真品他都能一眼看得出來。你還想在他面前哄騙人?那可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魯班門前弄大斧,不自量力。”

越說就越覺得對。什麽殷商的古銅鼎,前朝定窯的瓷器,陰沉木的根雕,壓根兒就是在哄騙他!

于是一掃剛剛被驚吓的霜打茄子模樣,挺直了腰背,目光毫不畏懼的看着陸庭宣。想要看他被揭穿之後會是個什麽樣驚吓的尴尬醜陋嘴臉。

竟然膽敢騙他!

許明誠笑了起來。

十二歲就能考中秀才雖然确實很少見,但是……

“段公子,”他笑着叫了段睿明一聲,然後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陸庭宣,“今日也讓你開開眼。我這位妹婿,可是十二歲就考中了舉人的。”

段睿明昨兒沒去沈府參加沈老太太的壽宴,并沒見過陸庭宣,所以也不曉得這件事。

這會兒聽許明誠說起,只滿臉驚愕,一臉的不敢置信。

十二歲就考中了舉人,那豈不是九歲就考中了秀才?

九歲的時候他在做什麽?估計才剛開蒙不久吧?字都認不得幾個。但是陸庭宣竟然就能考中秀才?!

而且舉人比秀才難考多了。就算考中了秀才,三年後的鄉試也不是一定就能考中舉人的。可是陸庭宣竟然就……

目光忍不住的去看淩恒。

淩恒十二歲就考中了秀才的這件事,已經足夠讓他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面前吹噓一番的了。所以他心裏才會信任淩恒,覺得他很厲害,他說的什麽話他都會信服。

但是現在,竟然來了個十二歲就考中了舉人的陸庭宣!

淩恒面上一貫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經消失不見了,攏在袖中的雙手也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其實昨日在沈府的壽宴上他就聽到有人在說陸庭宣才學優異,是不世之材,将來前途不可限量的話。但當時他心中是很不以為意,甚至嗤之以鼻的。覺得那只是那些個官員為了讨好沈翰藻和許正清說的阿谀奉承的話。

但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陸庭宣竟然十二歲就考中了舉人!

想當初他十二歲就考中了秀才,也曾轟動京城。在家父母對他期望殷切,在外有人對他恭維,便覺得自己的才學是這世上最好的。蟾宮折桂,考個頭名狀元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大抵人就是這樣,覺得自己厲害了,再看旁人就無論如何都沒法子入眼了。所以即便進了國子監,也瞧不上那些個經史博士,嫌棄他們古板迂腐。其後也不曾好好的讀書習字,覺得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就是鄉試,他也不願參加,覺得都是些條條框框的東西。那些試題,哪一樣都不能展現他的絕世才華。

可是陸庭宣竟然比他……

雖然此刻心潮翻滾,但淩恒唇角卻勾出了一抹比平常更深的弧度來,顯得整個人越發的昳麗煥發起來。

陸庭宣面上倒還是一貫的冷淡模樣,只語聲淡淡的反問道:“既不能憑我一句話就認定這些是真品,難道就能憑你一句話就認定這些是贗品不成?天下間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許明誠對陸庭宣說的話一向是信服的,這會兒心中也認定這些東西都是真品。

見現在此事膠着,他就說道:“這件事其實也好辦。”

然後看着淩恒和段睿明說道:“想必你們兩個也聽說過,都察院的左都禦史趙大人最是沉迷各樣古物,也最好收集這些,坊間傳聞他從來沒有看走眼的時候。何不遣人拿了這兩方盤的東西,也不說緣由,只拿去請他鑒賞評定真假?趙大人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耿直公道性子,對着皇上都不說一句假話,難道還擔心他會故意哄騙我們不成?”

這位趙禦史名叫趙景同,是遞折子參朝臣極勤快的一個人。本朝這一幹朝臣,包括沈翰藻等內閣之人,只怕就沒有一個沒被他參過的。段尚書和淩侍郎在家想必也沒少罵他,是以淩恒和段睿明都曉得這個人。

也明白如許明誠所說,這個趙景同是個鑒賞古物的一把好手,同時也是個耿直公道的性子,讓他來評定這些個東西的真僞是再合适也沒有的了。

于是便都點頭同意了。

許明誠見狀,就叫小夥計拿了筆墨,親手寫了一張拜帖。隐去所有前情緣故,只說拜請趙大人鑒定這些個古物的真假。容日再拜謝之類的話。

帖子寫好,給淩恒和段睿明看了,兩個人并無異議。

許明誠就叫另一個小夥計尋出來四只匣子,将這些托盤裏的東西都仔細裝好。再叫了自己的近身小厮和謹言,再加淩恒和段睿明也各出一個小厮,四個人每個人拿了一只匣子,騎快馬去趙府找趙景同。

接下來便是等待趙景同的回話了。

段睿明緊張的很,在原地一邊搓手,一邊來回的走動着。就擔心那些都是真品他要怎麽辦。

他雖然不學無術,但也曉得殷商的古銅鼎,前朝定窯燒制的瓷器這些都是頂貴重的東西。誰曉得到時候陸庭宣會要他賠償多少銀子?

他向來就是個花錢散漫的人,父親為此曾斥責過他好幾次,叫他千萬不要露富,恐惹來禦史彈劾,讓皇上生疑。還節制他用錢。所以他現在手頭上最多也就只能拿得出來幾百兩銀子。要是再多,就只能向父親張口要了。

但要是被父親知道這件事的話……

只怕就不是斥責這樣的簡單了。

段睿明想到這裏,竟然覺得自己的中衣被冷汗給浸濕了。

想了想,一咬牙,決定就算趙景同鑒定那些東西是真品,那他就算拼着撕破臉皮,也絕對不會答應賠錢。

相比較他的驚恐,淩恒倒還好。畢竟那些東西不是他打壞砸碎的,要真是真品,也不用他來賠這個錢。

只是很不爽陸庭宣竟然凡事都要比他優異……

就連現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他竟然看着無一絲一毫緊張,鎮定從容的很。甚至還要轉身上樓,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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