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封口
段德業也沒想到段睿明竟然會闖下這麽大的禍來。當聽到段睿明吞吞吐吐的說對方要賠償八萬兩黃金的時候, 他一口氣沒上來, 險些沒當場給活生生的氣死。
“逆子!孽畜!”他氣的臉色都變了, 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沖過來就重重的一腳踹在了段睿明的身上,“看你做的好事!一天到晚的只會給我惹禍。要你何用?”
他雖然愛好斂財, 但其實是個很吝啬的人。不說八萬兩黃金, 就是八千兩他都不肯拿。
就罵段睿明:“把你殺了, 剁成肉賣了, 連八十兩銀子都賣不到。現在你竟然來跟我要八萬兩黃金還賬?趁早給我滾,自己想辦法去。哪怕你就是被對方殺了抵債, 那也不關我的事。”
段睿明聞言就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出聲哀求。
段德業原就心裏一團火,現在看到他這個沒有出息的樣子,聽到他的哭聲,越發的覺得這個兒子就是生來找他要債的。
只氣的臉色紫漲, 在原地暴跳:“我自己生的兒子, 我自己打死了事。到時把你的屍首扔出去,讓那些人找你的屍首要賬去。”
然後一疊聲的叫小厮:“那繩子來, 拿棍子來。我或是勒死他,或是打死他, 總之往後不能再留他在這世上丢人現眼。”
小厮哪裏敢真的去拿?全都跪了下來。
屋裏的幾個幕僚看到了, 也忙趕出來相勸。但段德業正在氣頭上, 壓根勸不去。且越說他就越氣。
正亂着, 外面有人進來通報, 說是老太太和太太過來了。
原來段睿明曉得來跟父親說這件事,父親肯定會生氣,只怕不會饒恕他。所以進了大門,先遣了自己的貼身小厮去見老太太和太太,請她們過來救命。
祖母素來最疼愛他,肯定不會真的讓父親打死他。而他父親又是個孝子,對祖母的話肯定會聽的。
段老太太一過來,就聽到段德業咆哮的話。只氣的立刻就拿拐杖頓地:“你要打死哪一個?你統共就生了這麽一個嫡親的兒子,我也只有這麽一個嫡親的孫子,打死了他,你是想讓我們老段家斷了香火?”
段德業雖然也有幾個兒子幾個女兒,但嫡出的兒子就段睿明一個,還是段老太太親自帶大的。因着這個緣故,段太太和段老太太難免都對他很溺愛。養就這麽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子。
段德業一見段老太太過來,雖然心中依然滿是怒火,但還是畢恭畢敬的對她行禮,問她怎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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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幼時失父,是段老太太一手将他拉扯大的。因為家境貧寒,段老太太以前很吃了些苦。所以段德業做官之後,就一直想要給段老太太好日子過。無奈段老太太這個人不習慣在京城過日子,一直帶着段太太,段睿明和段靈秀在老家過日子,年前才剛來京城。
“我怎麽過來了?”段老太太也是個暴脾氣,“我要是不過來,我的乖孫兒不是要被你給打死?到時你叫我找哪一個去?”
說着,手裏的拐杖就打了段德業一下。又叫丫鬟扶起段睿明來,将他摟在懷裏哭:“你看看我的乖孫都被你吓成什麽樣了。渾身都在發抖。”
說完,又罵段德業:“你當官掙錢為的是哪般?光宗耀祖是肯定要的,難道就不要蔭蔽子孫?而且剛剛我也聽說了,明哥兒這件事,也不全都是他的錯。怪只怪淩侍郎家的那個大兒子,在背後百般的慫恿他。臨到出了事,他倒是脖子一縮,做起了縮頭烏龜,卻把我的孫兒往前推。你要打死我的孫兒,怎麽不先去打死淩侍郎家的那個大兒子?”
段睿明回來的路上想了一路,覺得肯定不能對家人說這件事都是他的責任。叫小厮去見段老太太和段太太的時候,就暗地裏教了他一篇話去學給段老太太和段太太聽。就是要将所有的事都推到淩恒的頭上去,而他只是被推出來當了替罪羊。其實冤枉着呢。
段老太太和段太太都覺得自己的這個孫子,兒子是世上最好的,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肯定是對那個小厮說的話深信不疑了。
又罵陸庭宣等人:“哪裏有這樣做事的人?人家得了那樣貴重的古物,藏起來還來不及,他倒好,大刺刺的就擺在酒樓的大堂裏面。那樣嬌貴的東西,碰一碰就壞。即便今兒不是明哥兒不慎碰到摔壞了,改日也會有其他碰到摔壞了。他這難道不是故意來訛人的?不行,這樣的人容不得。你快叫五成兵馬司的人過去,不拘捏造個什麽罪名,将他關到牢房裏去吃牢飯。再結結實實的打上個幾頓,他還敢找明哥兒要錢?”
旁邊跪着的小厮和丫鬟聽了,都低着頭不說話。
難怪段睿明和段靈秀出去看到人動不動的說打死,抓到牢房裏去,原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風不正。
段德業心中只暗暗的叫苦。
若陸庭宣只是個普通人便罷了,他确實能跟段老太太說的那樣做。保管最後陸庭宣還要給他塞銀子才能免得了牢獄之災。
但是壞就壞在,那陸庭宣不是普通人啊。他可是許正清的女婿,沈翰藻的外孫女婿。
而且,這件事,趙景同那個老匹夫也是在場的。那可是個剛正不阿,嫉惡如仇,誰的面子都不給的人。
再者,這八萬兩黃金,若他真的賠了,風聲吹到了皇上的耳朵裏去,皇上會怎麽想?
就算他做了一輩子官,加起來的俸祿也不會有八萬兩黃金。那他的錢是哪裏來的?
皇上素來就是個多疑的人,若是叫人來查探他,那他豈非……
可若是不賠,那張字據憑證上面段睿明可是簽了字按了手印的,趙景同還是見證人。若人家拿着那張字據鬧到公堂去,皇上一樣會知道這件事不說,天下人還要在背後罵他。
這八萬兩黃金,他真的是賠也是錯,不賠也是錯。總之怎麽做都是錯。
段德業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在一抽一抽的發緊。想要跟段老太太說明白這其中的利害,但想着她畢竟都已經這麽大的年歲了,難道還要她白白的跟着擔心不成?
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段睿明是肯定不敢跟段老太太和段太太說陸庭宣的身份的,所以段老太太也只以為那是個普通的商戶,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只心疼自己的孫兒被吓到了。還催促段德業快些擺平此事。
段德業只得應了下來。然後眼睜睜的看着段老太太拉着段睿明的手離開。
再次仰天長嘆了一口氣。然後他将跪在地上的幾個幕僚叫起來,一臉疲憊的問他們:“這件事,你們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幾個幕僚面面相觑。
心中也都明白,這錢段德業無論是賠還是不賠,肯定都是錯的。最好的法子,就是暗地裏悄悄的賠了錢,能封得住陸庭宣的嘴,讓他不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至于趙景同那裏,也好辦。段德業這裏不能去說,但可以讓陸庭宣出面去說。只說段德業拿不出這筆錢來,打了欠條,慢慢的還之類的話。左右不能讓趙景同知道這件事。
段德業沉吟不語。
八萬兩黃金雖然他确實拿得出來,甚至還夠不上他的一半家産,但是他是個吝啬的人,感覺就是在挖他的心一樣。
這若是其他人,花個幾百兩金子,他就叫人弄死了。但陸庭宣……
正猶豫不決的時候,就見有個小厮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來不及行禮,就對他禀報:“老爺,外面有三個人,一直在那裏大叫二少爺快出去,說一炷香的時間已經過了。再不還錢,就要拿了鑼鼓在咱們家門口敲,告訴路過的人二少爺做的好事。然後還要告上衙門去呢。小厮們去拉,但那幾個人身手都靈活的很,壓根拉不住。現在咱們家門口已經圍了好些路人在看熱鬧呢。”
段德業聽了,只氣的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擡手啪的一下就狠狠的拍在桌面上,震的桌面上的蓋碗跳起又落下,嘩啷啷的一片響。
“叫那三個小厮進來,我還錢!”
再讓他們這麽鬧下去,只怕風聲很快就會吹到皇上的耳朵裏去了。
于是現在,謹言拿着八萬五千兩黃金的銀票回來見陸庭宣,跟他禀報:“……段尚書叫了我進去,給了我這些銀票,叫我拿回來給您。還叫我對您說,這件事您就悄悄兒的罷,別再對其他人提起一個字。趙禦史那裏,還請您過去說一聲,就說段尚書是個清官,哪裏拿得出來八萬兩黃金呢?打了欠條,用這一輩子慢慢兒的還罷。這多出來的黃金,說是給您喝茶的。”
陸庭宣心裏明白,這五千兩黃金,哪裏是要給他喝茶?分明就是要用來封他的口。
他也沒有接那一摞子銀票,只就着謹言的手看了一眼,然後冷笑:“區區五千兩黃金,也想來封我的口?簡直是笑話!”
謹言心中也深以為然。
陸家祖輩幾代都是行商之人,財富積攢到現在,說是富可敵國都不為過。只是陸家人丁不旺,又向來低調行事,所以好些人不知罷了。
這五千兩黃金,在旁人看來或許是很大的一筆錢了,但在陸庭宣這裏,只怕都不能讓他正眼看一眼的。
不過既然已經到手的黃金,也沒有白白讓出去的道理。左右對于段德業而言這也是不義之財,倒不如用這筆黃金來做些善事。
而且,段德業不想讓旁人知道這件事,他就越要讓其他人知道。
想了一想,就叫謹言過來,仔細的吩咐了他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