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下，麒麟總算明白了蘇祈的意思。
他坐在溫泉裏，任由泉水沒過他的脖子，然後認真地搓起了澡。
他的臉上始終沒有什麽表情，自從變成人形後，也從未開口說過半句話。
他把自己身上由鱗片變化而成的铠甲收進放出，裏裏外外都洗了個幹淨。
然後把腦袋鑽進水裏開始洗臉和頭發。
他是會洗澡的。
——得到這個答案後，蘇祈暗暗松了口氣，側頭看向依然黏在她身上的笙歌，又忍不住數落他了：“小雜毛，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衣服變不來也就罷了，連澡都不會洗。”
笙歌低頭抿了下唇，揪着蘇祈衣袖的那只手緊了緊，卻是什麽也沒說。
其實，蘇祈知道他怕水，畢竟是她親手寫下的設定。
犬科動物基本都會游泳，更不用說是多以魚類為食的狐貍。
然而，蘇祈在晉江認識的一個寫文的朋友告訴她，她養的一只金毛居然怕水，蘇祈聽了覺得有趣，便在做笙歌的人設時，把這條設定寫了進去。
只是設定的時候寫了，并沒有寫到正文裏，沒想到穿越過來後，這條設定還是起作用了。
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不，應該還是能說出來的。比如——啊，這個人真的是我創造的呢。
蘇祈擡手摸了摸笙歌的腦袋：“你覺得我會傷害你麽？”
笙歌連忙搖頭，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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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說水不會傷害你，你信麽？”
笙歌愣了一下，再次低頭抿唇。
天生雜毛也便罷了，身為狐貍卻不會游泳，還怕水。
笙歌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麽廢過。
自從千年前修成人形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和凄慘的原形不同，人形的他長得漂亮，也很聰明，學什麽都快。
因他漂亮，圍繞在他身邊追捧的人絡繹不絕，不僅人類女孩兒想嫁給他，就連男人都想娶他，甚至連帝王都提出過要收他做男寵，被他醜拒。
因他聰明，從來只有他沒接觸過的東西，沒有他學不會的東西。他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刺繡難不倒他，連他彈了幾十年的琴，也是他親手所制。
現在，他的夢醒了。
他終究不是人類，人類的世界容不了他。
他被捆在柱子上火燒，燒不死便被道士封印了妖力。
一天之內，從人類的夢中情人，做了人類的奴隸。
終于，現在的他做回了妖，這才發現——原來，身為妖的他，依舊什麽都不會。
原來，活了一千多年，他什麽也沒改變。
他還是他，一只連游泳都不會的雜毛狐貍。
笙歌的眼睛一陣酸澀，彎下腰去，在蘇祈詫異的視線中變回了原形。
身上的衣袍自動變作珠子挂到他脖子上。
“才說你幾句怎麽就鬧情緒了？”蘇祈蹲下身，把萎靡不振的小雜毛抱起來，手法熟練地撓了撓他的頭，然後輕輕替他順毛。
剛想趁機調戲他一番，忽然聽到不遠處出來沙沙的腳步聲，她立刻斂了笑，頭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走：“麒麟，跟上。”
麒麟聽話地從溫泉裏走出來，金色的火焰席卷全身，帶走了身上殘留的水。
他披上铠甲追上蘇祈的腳步，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和笙歌不同，他既不是蘇祈的奴隸，也沒有受過她什麽恩惠，其實是沒有理由跟着她的。
可不知為何，聽到她的命令，他幾乎是本能地跟了上去。
而蘇祈，她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适應這具妖神之體後，她的想法似乎也變得簡單粗暴了許多——我要的，便是我的。想逃？抓回來。
所以她完全沒在怕的。
不過，她也不是真的無所畏懼。她有一個擔憂，也算是唯一的擔憂。
——就是跟男女主碰上。
他們是這片被黑暗覆蓋，百分之99的人都無惡不作的大陸上，那百分之1的光明。
更重要的是，他們是人類。
妖神蘇祈想毀滅世界，一方面是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了。另一方面，她是妖怪所信仰的神，是為守護妖怪而存在的神。
當人類的黑暗侵蝕到了妖界，身為妖神的蘇祈怎可坐以待斃。
于公，她是妖神，他們是人類。她想毀滅世界，他們想拯救世界。對她而言，他們亦是她的反派，交手在所難免。
于私，她是愛着他們的。
——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作者，不愛他們筆下的主角。
所以蘇祈實在沒有做好面對他們的準備。
對她而言，其他的角色都無所謂，只有那倆小屁孩，是她親生的←_←
真想徹底甩掉他們，讓他們在大陸的這一邊活躍，她去大陸的另一邊逍遙。
然而，不知是巧合還是受到了某種限制。每一次，蘇祈随便走的一個方向，最後到達的目的地，都是原作中的男女主接下來會去的。
不過這不是問題。
畢竟她是妖神，不想見到男女主不代表她真怕他們。
現階段的男女主，就是倆菜雞，到她面前蹦噠還不是被她一個指頭碾死？
問題在于——此時此刻，橫在蘇祈眼前的，是一座山。
這座山名為雲裳山，因它高聳入雲、以雲為裳而得名。
然後，雲裳山上，有個修仙門派，叫雲裳派。
身為妖神的蘇祈：←_←
身為妖狐的笙歌：→_→
神獸麒麟：T_T
此山綿延數萬裏，要想繼續前行，唯有就此翻過。
原作裏，男女主是留在這座山上修起了仙，蘇祈可沒打算陪他們一起。
她打算直接翻越這座山。
于是，她拍了下麒麟的肩膀：“到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麒麟人類的身體便陡然變大。
铠甲變作血紅的鱗片，厚重的爪子拍在地上，震得方圓數裏都抖了三抖。
蘇祈抱着笙歌飛上麒麟寬厚的脊背，剛想命令他踏空飛行越過雲裳山，還沒來得及下命令，便見十來個人禦着劍飛了過來。
蘇祈“啧”了一聲：“別管他們，我們走。”
麒麟嘶吼一聲，騰空而起。
他揮動爪子躍上半空，每一次落爪，都像踩在什麽實物上。
對他而言，空氣似乎不再是空氣，而成了階梯。
他是實打實地踩着空氣在狂奔，這便是所謂的踏空飛行。
然而，那禦劍的十幾人怎會允許他們就此翻山而去？
立刻禦着劍飛到麒麟身前擋着，然後其中一人高聲道：“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妖狐來！”
蘇祈：“？？？”
這是……她翻山的姿勢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