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碧鱗離開蘇祈的神殿,叫人去了。

蘇祈盯着關上的殿門看了一會兒, 将視線轉到笙歌臉上, 微微皺眉:“說吧, 你們想做什麽?”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主人。”笙歌笑了一下,一點也沒有演技被戳穿的尴尬, 仿佛早有預料。

一旁的花月擦掉眼角的淚, 臉色陰沉得可怕——啧, 早知道瞞不過蘇祈,他就不演得這麽逼真了。

“想舉報碧鱗監視你們, 直說便是,這又哭又鬧的很好玩麽?”蘇祈不笨, 可也不喜歡拐彎抹角, “是怕碧鱗毀屍滅跡,還是怕沒有證據我不會信你?”

“唔, 兩者皆有。”笙歌無奈攤手, “畢竟我入魔了麽, 主人不就是因為我入魔了, 才趕我走的麽?”

“我趕你走是因為……”蘇祈想要辯解,想說那是因為笙歌有能力保護自己了,沒必要一直窩在她身邊, 再加上飛天需要房間……

然而, 話到嘴邊,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奇怪,她為何要辯解?

她是妖神, 她想趕誰走就趕誰走,為何要向笙歌解釋?

再者,他不就是因為堕了魔,才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麽?她趕走他是因為他堕魔……并沒有什麽錯。

蘇祈暗暗嘆息一聲,朝笙歌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笙歌愣了一下,有不安,可更多的是受寵若驚。他沒有猶豫,不緊不慢走上神座,來到蘇祈身前。

蘇祈和他那雙血紅的眼眸對視片刻,伸手抓過他的衣袖。

絲滑的觸感,是她為他編織的那件,卻不知為何被染成了墨般的黑。

銀色的花紋萦繞在袖口,細膩而精致,為他整個人添上幾分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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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卻讓她有些不舒服。

她看着他挑眉:“不喜歡紅色?”

“嗯。”笙歌想也不想便點了頭,“不喜歡太豔的顏色,不适合我。”頓了頓,他驀地擡手,自然地挽起蘇祈的手,低頭在她指尖輕輕一吻,“我喜歡素色,因為,那是你一直穿的顏色。既然你不想讓我和你穿一樣的,那便穿相反的吧。”

蘇祈愣住了,還沒來得及從他這段話裏提取完所有的信息,殿門被人推開,發出沉重的聲響,打斷了她的思緒。

推門的是個衣着暴露的女子,她黑色的衣袍只能勉強遮住重點部位,穿衣風格異常大膽。

——是蘇祈剛踏進妖神殿時,看到的那只黑貓。

貓妖推開門後,立刻退至一旁,讓身後的碧鱗先她一步踏進殿內。

笙歌松開蘇祈的手轉過身,居高臨下地與碧鱗對視,挑釁般地牽了下唇角。

碧鱗冷冷地看了他一會兒,将視線挪到蘇祈臉上:“主人,我把人帶來了,究竟發生了何事,您一問便知。”

蘇祈看向那只貓妖,只見她走到大殿中央單膝跪下,聲音不卑不亢:“參見妖神大人。”

“起來。”蘇祈下意識地說着,有些乏了。

她并不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反正都是笙歌和花月演出來的吧?

饒是如此,貓妖起身後說的話還是把蘇祈驚到了:“禀妖神大人,我剛才親眼看到笙歌羞辱了花月,還揚言要把他摸個遍。”頓了頓,下一句話,“是主人讓我這麽說的。”

碧鱗:“???”

碧鱗被自己的下屬反咬一口,是蘇祈始料未及的。不僅她驚訝,花月也很驚訝,看向笙歌的視線裏全是探究。

——他背地裏還做了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碧鱗被反咬一口,臉上依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只是眼中一片冰冷,幾乎要将看到的一切全部凍結。

他冷冷地看着那只貓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貓妖迫于神的威壓,有些不穩地後退了一步,卻還是咬牙回應:“我說的都是實話。剛才在門外,你分明讓我‘就這麽說’。”

“我确實讓你在觐見天狐神女之前,将你親眼所見說與我聽了一遍,也确實說了‘就這麽說’,可我何曾左右過你的說法?”碧鱗的聲音波瀾不驚,仿佛根本沒把眼前的貓妖放在眼裏。

他說完這段話後,不等貓妖回應,便看向蘇祈彎腰謝罪:“讓主人看笑話了。”

蘇祈沒有回應。她看着貓妖咬牙隐忍的樣子,瞥了眼一旁悠然自得的笙歌,大概明白他想做什麽了。

尬演不過是個引子,他想讓她注意到的,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和花月被監視的事,而是這只貓妖。

當然,最終的目标,還是碧鱗。

蘇祈淡淡地看向碧鱗:“你契約了她?”

碧鱗愣了一下,點頭。

“她好像不情願呢?”蘇祈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坐姿,清冷的嗓音裏不帶半絲情感,“你的其他下屬,也是強行契約來的?”

碧鱗默了默,然後平靜地擡眸:“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笙歌要笑死了……他設想過碧鱗被坑後的反應,第一反應當然是試圖掩蓋這件事。

就是為了不給他掩蓋的機會,他才布局把這件事鬧到蘇祈眼前,而不是直接告訴她。

至于這第二反應,自然是認罪求饒——既已無法掩蓋,那便置之死地而後生。

然而,笙歌怎麽也沒想到,碧鱗的反應居然是這樣的——面對心懷不滿的蘇祈,他居然理直氣壯地反問,有何不可?

蘇祈顯然也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沉默了一會兒才回複,只有八個字:“這種做法,我不喜歡。”

碧鱗又是一默,然後再次反問:“為何?”

“若我也與你締結契約,用契約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你可願意?”

“願意。”碧鱗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吐出了這兩個字,然後波瀾不驚地繼續道,“您本就高我一等,就算沒有契約,我也會竭盡所能完成您的一切命令。”

蘇祈欲言又止,氣得不想說話了。

所以,在碧鱗眼裏,地位比他高的,就要阿谀奉承,地位比他低的,就能随意欺淩?

他說會竭盡所能完成她的一切命令?

行,她命令呗:“碧鱗,我現在命令你,把你強行契約的人都放了。”

碧鱗的眼眸一黯,他沒有回應蘇祈,而是轉身看向了那只貓妖,沉默片刻後冷冷開口:“我對你不好?”

貓妖立刻低頭回應:“回主人,您對屬下很好,從不施虐,常護我們不受他族欺淩,可——貓都是向往自由的啊。您不經過我族允許,便強行契約我族半數族人,強迫我們為你做了這麽多事,我受夠了。”

碧鱗又沉默了一會兒,再怎麽不願,也不得不服從蘇祈的命令,解開了和所有人的契約:“滾吧。”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地冷,第一次帶上了情感,是惱怒。

看來,冷血動物也是會生氣的。

蘇祈單手支着腦袋看他,正在糾結要怎麽組織語言去矯正他的三觀,忽見他驀地擡眸看向笙歌。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要是還沒搞清楚狀況,他就真的是智硬了。

“滿意了?”碧鱗看着笙歌挑眉。

笙歌幾乎是本能地後退一步,險些坐到蘇祈身上。他勉強維持着面上的鎮定:“碧鱗神君,您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呢?”

“拉攏花月配合你演戲,又教唆我的下屬當面讓我難堪——棋下得不錯?”碧鱗說着,發出一聲冷笑,同時擡起一只手朝向了笙歌,“魔終究是魔,這種不磊落的做法,也只有魔想得出來。”

話音剛落,一道水刃自碧鱗的掌心出現,朝笙歌襲去。

笙歌不敢置信地看着這迎面而來的一擊,本能地想躲,卻遲遲未動——他的身後便是蘇祈!他若是躲開了,水刃會擊中蘇祈嗎?

還在猶豫到底該怎麽辦,水刃已襲到眼前,笙歌連忙後仰躲避。幾乎同時,他的腳下憑空出現了一扇門。

他微微一愣,尚未來得及有所反應,便一腳踏空,整個人向下墜去。

正欲出手擋開水刃的蘇祈,看着那扇憑空出現的門,瞳孔猛地一縮——是界層之門!

她連忙放棄抵擋水刃,想要伸手去撈笙歌,可終究晚了一步,指尖甚至都沒能碰到他的衣角。

門出現得快,消失得也快,短短瞬間,便将笙歌整個人吞噬進去。與此同時,水刃也化作水汽憑空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那一刻,蘇祈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受,只覺空落落的,就像缺了一塊。

她從神座上站起身,還未來得及質問碧鱗,又見花月腳下出現了同一扇門。

于是,下一秒,花月也從神殿上消失了。

連開四道界層之門直達魔界,顯然給碧鱗帶去了不小的反噬。他急咳了幾聲,擡手捂嘴,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擡眸去看蘇祈的表情。

蘇祈已經氣得沒表情了。這大概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這麽氣:“碧鱗,你是真不怕死?”

碧鱗放下捂嘴的手,握拳遮住掌心的殷紅,平靜地與蘇祈對視:“自古神魔不兩立,我本該殺了他們,如今看在主人的面子上,這才放了他們一條生路。魔,就該去魔該去的地方。”

“呵……”蘇祈坐回原位,決定跟碧鱗說最後一段話,“碧鱗,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沒有因為一時貪玩,把你帶上神界,讓你受天界神氣滋養,現在的你,會是什麽樣?”

“你會是一條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蛇,地位比不上被你強行契約的任何一個人。”

碧鱗的眼睫一顫,沒有說話。

“既然矯正不了你的三觀,那我只能用你能理解的方式——命令你。”

“碧鱗,我命令你,從今往後,不得再用契約奴役任何人。”

“被你吸引,自願追随你的人,才叫下屬。否則,只是奴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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