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兩人重新回了那家客棧。歸楫跟小二講話時,卻是帶了外地的口音,落在別人眼中兩人就成了江都外面來的。

掌櫃的自然而然地把他們當成了夫妻兩,沒有過問太多,只問了他們要什麽價位的房間。

“我這婆娘破事多,我看你們這裏的隔音效果似乎也不好。能不能勞煩掌櫃的給我們找個清淨一些的房間?免得她睡不着覺,我晚上要陪着遭罪。”

歸楫微微彎腰拱了拱手,動作熟練地不得了。

“空餘的客房本就不多了。”掌櫃的撥動着算盤,沒有再看兩人。

歸楫陪着笑,配着他現在的打扮,完全就是一副市儈的下層小平民模樣。“掌櫃的,我這要求也不算高。價錢可以再商量 。”

姜眠拉了他的袖子,語氣粗噶道:“老娘也不要隔壁睡着一個像你這樣的臭爺們。”

“掌櫃的。”她露出谄媚的笑意來。“有沒有隔壁住着姑娘家的房間還空着?姑娘家可不得比這些臭老爺們安靜些。”

兩人這般一唱一和,掌櫃的倒也沒起疑心。

“二樓有個房間。你們先交錢。”

兩人交了錢後,上了樓,樓梯拐角處的小二給他們指了路。

姜眠卻沒打算放過這個機會。“你們應該不會诓我們吧。要是我們隔壁不是一個人住的姑娘,吵到了我,可得讓你們賠錢。”姜眠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蠻橫一些。

歸楫突然轉過了身,背對着兩人。姜眠以為他被自己的兇狠吓到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但戲還是要繼續演下去的。

“是一個人住的,您就放心吧。”小二寬慰道。

“真的是這樓裏最安靜的嗎?我怎麽覺得有些不可信呢?”

“絕對是最安靜的。您隔壁的姑娘就這兩天來的,安靜的很。”

姜眠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終于肯放過了小二。見小二端着茶壺下了樓,她才有些尴尬地走到了歸楫身邊。

一看,這人滿臉笑意,哪裏有半點被吓到的意思。

姜眠突然回過了味來。“你在笑我?”

“不敢不敢。”嘴上雖這般說,他眼底的笑意卻如夜幕的煙花般愈發璀璨。

姜眠假意“哼”了一聲,大步上前推開了門。

“我們……”

歸楫關上門,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姜眠點點頭,明白過來。隔牆有耳。

她不禁有些羞愧,自己做事這般不細致,多虧有歸楫在一旁顧着。

屋內沒有紙硯,姜眠倒了水在杯裏,用手指蘸了在桌面上寫了幾個字。

“然後?”

歸楫也蘸了水,寫下了“靜待時機”四個字。

兩人坐了許久,姜眠有些發困。穿書後,她養成了良好的作息習慣,平常這個時候差不多已經睡下了。

這家客棧關得遲,已過戌時,樓下的人聲卻仍舊沒有消停。店裏住了不少江湖兒女,大晚上在下面喝酒劃拳,竟也沒人去管。

“先睡一會吧。時候到了再叫你。”

姜眠的眼皮開始打架,卻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

明明這只是她的事,歸楫這般幫她已然是出于情分,哪有自己去睡,讓歸楫守着的道理。

“你去。我守。”

她在桌上寫下了這兩句話。

“你守不住。也罷,再等一會。”

姜眠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守不住了。但見歸楫凝了神似乎在聽什麽,才明白過來。歸楫是有武功的,耳力應當比常人靈敏些。

“出門了。”他突然龍飛鳳舞地寫下一行字,同時嘴裏嚷着“你這個臭婆娘,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姜眠一愣,才反應過來,即時入戲。“你能耐了?敢對你姑奶奶罵罵咧咧的?”

兩人嘴裏罵罵叨叨着,歸楫講話的同時倒退着往門口而去,最後自己飛出了門,摔在地上。

在外人看來,倒似被裏面的人踹出來的一般。

姜眠一把上前抓住他的衣領,搖來晃去,又作了勢要撓他,餘光卻偷偷注意着周圍的目光。

一旁的門正開着,踏出門的姑娘頗有些詫異地看着這場鬧劇。

這姑娘長相普通,完全不似陳三寸口中所言。

且姜眠偷偷觀察了她因驚訝而輕輕捂着唇的左手的手背,一片光潔,哪有什麽朱砂痣。

“別在外面丢人現眼,給老娘滾進去。”姜眠扯了歸楫的耳朵,拉着他進了門,歸楫也極其配合地裝出一副龇牙咧嘴的狼狽模樣。

“砰”一聲關上門後,姜眠有些失望地對歸楫搖了搖頭。

“無事,再探便是。”雖然知道了隔壁的姑娘不是他們要找之人,歸楫行事卻仍舊謹慎,在桌上寫了這句話安慰她。

“這客棧統共不過三層樓,一樓又不住人。你先睡一會,我去屋頂看看那人有沒有出現。”說完,便轉身向着臨河大敞着的木窗而去。

“我跟你一起。”姜眠拉住了他的半片衣角。

兩人對視了片刻,最終還是歸楫妥協了。

今夜月朗星稀,腳下的青瓦密布,姜眠尋了一片完整的瓦片坐下,免得被硌着坐的不舒服。也不知道要坐多久。

“這樓裏那麽多闖江湖的人,我們坐在這,會不會被人發現?”

“有這個就不會了。”歸楫變戲法似得變出了一壺酒。

那香濃的酒味勾人,姜眠嗅了嗅,不是梨花釀。

“聞起來就像是好酒。”

“是好酒,不過你不能喝。”

“為何?”姜眠有些不滿,“難不成你要吃獨食?”

“這酒性烈,你喝不了。”歸楫斟了一杯酒後,将酒壺放在了一旁姜眠夠不到的地方。

“我是誰?我可是號稱千杯不醉的姜酒仙好嗎?滿上。”

歸楫淡笑着仰頭飲下杯裏的烈酒,似乎不打算理會她的哀嚎。

“就一杯行嗎?不然一口也行。”這酒味也太饞人了。

歸楫卻一點也不肯讓步。“一滴也不行。”

“小氣。”姜眠暫時不打算再跟他說話了,她往屋頂下望了望,一面是夜色中被路邊燈籠照着泛着波光的護城河,另一邊是已經有些悄無聲息的街市。

這時,姜眠卻發現有人出了客棧的門。

“那人不是?”她出聲道。

是隔壁房的那個姑娘。

“我去看看。”歸楫起了身。

“我也一起。”

“你留在這等消息吧。”

“可是……”

“你不會武功,如若她真是永安當主,我們兩人一起反而更容易被發現。”

姜眠只好點頭。“那我在這等你。若發現事情不對,一定不要再跟。平安無事最重要。”

“知道了。”歸楫下了屋頂,隐在黑暗之中,再不可尋。

姜眠看着孤零零立在月光下的酒壺,突然就失去了喝酒的興致。

夜裏有些冷,她搓了搓手,想着喝點酒暖暖身子。

正待舉起酒杯,卻發現自己映在青瓦上的影子突然變粗了一些。像是兩個人重疊在一起似得。

她被自己這個認知吓了一跳,剛要轉過身應證時,有一縷青絲拂過她的臉龐,帶着一陣幽香。

這味道很陌生,絕對不是她身上的。

與此同時,姜眠發現自己的身子竟然不能動彈了。

“久仰永安當主大名,如今怎麽做起了偷雞摸狗的勾當。”她還是出了聲,打算先發制人。

“你尋我很久了。”這話不是疑問句,而是淡淡的陳述句。這聲音冷漠得就像孕育天山雪蓮的那一捧冰雪,全然不是姜眠想象中悲天憫人的樣子。

事到如今,姜眠也顧及不了太多,單刀直入道:“你能不能救我的朋友?”

“別再尋我了。”

話音一落,姜眠發現自己的身體可以動彈了,猛然轉過頭,身後卻空空如也,仿佛根本沒有人來過。

“九九……”姜眠從衣兜中掏出了那兩個雪白毛球,緊緊攥在手中,卻發現那雪球正發着幽幽熒光。

“難道是九九有危險?”姜眠将雪球握得更緊了些。

九九說這雪球有靈力,可化作萬物,那它會不會能夠帶她找到它的主人。

姜眠正沉思間,雪球卻從她的手中飛出,在空中飛舞着。最後顯示出了幾個字。

城東陳員外府。

“化劍。”她試着喊了一句,卻見雪球真的化成了一把劍,停在半空中。

姜眠踩上劍身後,站穩了身子道:“去找九九。”

劍如野馬,“咻”地一聲馳騁在無邊夜幕中。夜風吹的衣衫簌簌作響。

朱門牌匾上用黑字書着“陳府”二字,劍飛過了圍牆,緩緩落在了院中。

然而待姜瑤下了地,那劍卻突然沖向了緊閉着的一間房門。劍柄撞開了方面。

姜眠将房內的情況看了個一清二楚。

“九九!”

屋內那狐耳白發的東西轉過了頭,滿目血紅,瞳孔如金。

床上,一對夫妻正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那中年男子圓臉耳大,有些富态。

而九九手上的指甲長得有些不正常,反着光,看起來尖利無比。

“救命啊。”那年輕的女子脂粉塗得有些重,此時已經被吓得變了顏色。

“九九,是你嗎?”姜眠試圖慢慢地靠近她,那狐妖卻一揮利爪,徑直朝她而來。

緊急關頭,飛來一把劍擋住了這致命一擊。

姜眠全身冒起了冷汗,她剛剛差點被抓破了喉嚨。

與初見時不同,現在的九九讓人生怖,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到她對自己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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