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古代人最信的便是神谕。既然九九說自己是九天玄女下凡歷劫,倒不如真的坐實了這個名號。
可是這會不會太玄學了一些。
姜眠突然想到,自己這個身體自小便有才名,不如……
“我想到了。”
“是什麽?”十二比她還激動地湊上前來問。
“如今這個世道,以文為重,如若這石上寫我是上官吟兒的轉世,十二覺得會怎樣?”
“上官吟兒。這個名字我聽過。”
姜眠的時代自然是沒有這個人的,她獨屬于這個書中的平行世界,名字和上官婉兒倒是有七八分像。
這個奇女子生于三國還未統一前,身處亂世,卻心系天下。在當時分崩離析的亂世中,才名遠揚。
與她才名同高的是她的氣節,本出身顯貴之家,卻抵賣全部家産,使得自己一貧如洗,将所有的錢都用于安置災民。
最後敵軍攻城,看中她的民心,抓了她去威脅當時守城的将領。上官吟兒卻選擇當場自刎,留下了一句千古絕句。
“風吹動了這個女子的青絲,她的臉上帶着一股毅然決然。她不願淪為敵軍的人質。思及此,上官吟兒突然迸發出了極大的力氣,抽過旁邊士兵的劍,橫在脖上。”
“血濺了三尺高,染紅了她的素色衣裳。她死的凄美,死的悲壯。”
“身前皮囊臭,死後白骨凍。未防是離夢,贏得鬼雄名。”這便是上官吟兒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此時正值月中,陳三寸又在雲天樓擺了一張長桌說書。今日他說的便是亂世奇女子上官吟兒的故事。
這個女子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她的事跡銘記于心。但每次再聽她的故事,總會有新的感動。
滿場怆然。
姜眠坐在包廂的窗旁,滿意地朝舞臺正中的陳三寸點了點頭。
“謝謝先生肯為我講這個故事。”等衆人散場後,姜眠步到陳三面前悠悠行了一禮。
“姑娘不必謝我。有人叮囑了我,你想做什麽,必定要幫你做成。”
姜眠垂下眼。“勞煩先生替我謝過那人……若今後有事需要用到姜眠,請跟姜眠直言。”
十二打了包票會替她做好那事,那她只需等那石碑出現在衆人面,便能回自己的世界了吧。
姜眠出了雲天樓,突然有些想喝酒。
她去櫃臺要了一壇酒打包帶走。今日她要出來做正事,因而支開了青衣自己出來。
現在也好,自由自在,沒有人管她去哪,沒有人勸她別喝酒。
不知怎的,姜眠走到了馬場的附近。
再往前走一點,便是當初她和他喝酒的那片屋頂了。憑她自己,卻是上不去的。
姜眠抱着酒壇,又往前走了幾步。她找了棵大樹坐下,背靠着樹,松了系在酒壇上的細繩,扔了覆在壇口上的紅紙,抱着酒壇猛灌了一口。
好苦。她被這味道苦的皺了眉。
酒怎麽會是苦的呢?她想不明白。
将酒壇抱在懷中,姜眠往前方望了一眼。一片寧靜……一片寂寥。
“你要幸福啊。”
“誰要幸福?”
姜眠看了看四周,一個人也沒有,疑心着自己是不是有點醉了以至于出現了幻覺。
“他要幸福啊。”
這次身邊卻再也沒有聲音了。
果然是幻覺。姜眠自嘲一笑,也不知道她還在期待些什麽?
她自言自語地問道:“他是誰?”
又自己接了話。“他是謝懷舟,他是歸楫……他是我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啊。”
沒人回應她,只餘蕭蕭風聲。
姜眠抱着酒壇,将頭靠在壇身上。陣陣酒香争先恐後地湧入她的大腦,讓她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姜眠被這聲音驚得一激靈,喝進去的那口酒頓時醒了。她動也不敢動。
一聲輕笑,無奈而縱容。“喝酒也不叫我”
姜眠仍舊石化着。
有人在她身邊坐下,那雙眸裏乘着比酒香還醉人的笑意。
她不敢看,她怕自己被他的眸光所蠱惑。
“以後你想喝酒的時候,我陪你醉好不好”
姜眠猛地搖搖頭。
“這般怕我作甚?”那人看得失了笑。
“為什麽要離開我呢?”
姜眠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卻徑自繼續說道:“我不要你的答案……因為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姜眠慌忙站起身,将酒壇扔到他懷裏,濺了他一身。
“我走了。後會有期!”
身後那人沒再追上來,姜眠心裏有些慶幸的同時又忍不住地有些失落。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卻碰上了同樣心事重重的姜致遠。
不同的是,姜致遠這次竟是來勸她的。
“我瞧着慎之也是個用情頗深的,因而不打算再反對你們了。”
“哥哥……”
“珍惜眼前人。”姜致遠拍拍她的肩,離開了。
聽了他的這番話,姜眠的心裏越發亂了。她将自己在房裏鎖了三四天,還是想不出一個雙全法來。
時光荏苒,庭中的樹落了葉,變得光禿禿的。期間謝懷舟托姜致遠送了很多東西過來。
“慎之說,你不要就扔掉吧。”
姜眠還是沒舍得扔掉,便悄悄把這些東西藏了起來。
他送來的東西花樣很多,除了梨花釀和糕點外還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某一天,謝懷舟送了一個盒子來。
姜眠打開一看,裏面放了一張面具。淡藍色的蝴蝶面具。
當初她只不過與他說了幾句,他竟真的做出來了。
姜眠握着面具,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秋去冬來。今年的冬日特別的冷,大魏下了數十年來的第一場雪。
是很小很小的雪粒兒,下在地上便化了。
瑞雪豐兆年,也是在這一天,白馬寺動土裝修,卻挖出了一塊石碑。
“上官吟兒,聰穎多情,今轉世為姜氏女。”
姓姜的人在大魏不算多,因而衆人馬上想到的便是自小便有才名的姜眠。
此碑一出,消息立時傳得沸沸揚揚。
這時有人将姜眠當初賞花宴上作詩有白鷺相伴的事搬出來談,衆人也想起了她是當初那場才藝大賽的策劃人。
加之陳三寸等說書人的宣揚,姜眠頓時名聲大噪。
姜眠當初的那兩句“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何處飛來雙白鷺,如有意,慕娉婷。”一夜之間在民間廣為流傳。才子詩人争相臨摹,隐隐有洛陽紙貴的趨勢。
餘婉清的詠絮詩社也在此時朝她抛出了橄榄枝。不過餘婉清和謝懷言将在明年初成親,聽其他姑娘說,餘婉清有意将這社首之位傳給社內的其他人。
不久後,餘婉清跟姜眠提起了這件事,字裏行間的意思是想把詩社交由她來掌管。
姜眠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
在大魏的第二場雪後,姜眠集合了社裏的人去寒江亭邊賞雪。
衆姑娘們披了鬥篷,看着亭外輕軟雪花,溫酒作詩,寫出了許多脍炙人口,頗受贊譽的詩篇。
這之後,詩社又加了幾個平民女子。剛開始社裏的貴女們自然是不服的,但姜眠當場讓那幾個平民女子做了詩,貴女們看過後,便也沒再說反對的話了。
幾個月的時間,詠絮詩社越發壯大,加入了許多才藝雙全的成員。詩社的活動也做的越來越大,甚至驚動了昭文帝,将詠絮詩社提成了皇家唯一公認的女子詩社。
這年春,餘婉清和謝懷言成親了,成為了端王妃。太子之位卻仍舊空着,遲遲未再立。
衆人虎視眈眈,姜家也成為了值得被雙方拉攏的勢力之一。
畢竟四皇子非淑妃親生,姜家向着誰還未有定數。
只是二皇子黨派的人卻一直盯着。謝懷舟還未娶親,他的王妃人選至關重要,甚至關系到這場太子之争的勝敗。
因而二皇子派系的人派了自家陣營的人來提親,來的那人姜眠也不陌生,正是才藝大賽時和謝懷玉極不對盤的威遠少将軍。
謝懷言倒是會拉攏人心。姜眠望着窗外壓在寒梅上的那一縷殘雪,開始有點擔心起謝懷舟的處境。
威遠少将軍上門提了親後,孟聽雪留了個心眼,并未當面拒絕,只說還要再問問姜眠的意思。
少将軍走後,孟聽雪扶着額有些頭疼。
她一個婦人雖不管前朝的事,但上面有一個當貴妃的姐姐,身邊有一個當尚書令的相公,下面還有一個兒子也是在宮裏做事,因而對時政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自家相公的意思是,若四皇子有意便扶持他上位,可四皇子偏偏無意。如今看來,那些人是不肯讓他們姜家安生地在局外旁觀了。
“娘。”
“今兒個回來的這麽早?”孟聽雪臉上露出溫柔的笑來。
“嗯。前段時間忙過了一陣子,因而這段時間清閑一些。”姜致遠進來時,見孟聽雪似乎有些頭疼,此時便走近了幾步伸手替她揉着太陽穴。
“娘,大夫說你不宜憂思過慮。別想太多了。”
孟聽雪只道:“你來的正好。”
她将威遠少将軍來提親的事說給了姜致遠聽。
姜致遠聽後,卻是輕嘆了一聲。“我看念念,已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這個當娘的還不知道,你這個當哥哥的竟是先知道了。”孟聽雪的話裏帶着隐隐的醋意,急切地追問道:“是哪家公子?我可認識?”
“娘親你認識的。”
“噢?”
“是……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