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噩夢》

【燈火通明的地下會館之內, 無數在白天西裝革履, 道貌岸然的紳士和女士們滿臉狂熱地聚集在這座會館最寬敞的大廳之中,口中高呼着:“萬歲!薩麥爾!”

他們的臉上都戴着一個神秘的面具, 面具并不大,只堪堪遮住上半張臉。

但即使戴着面具,他們隐在面具之下的瘋狂而亢奮的眼神也讓人見之膽寒。

他們緊緊地盯着大廳正中央的巨大祭壇, 連原本的矜持和禮儀都抛諸腦後,只是不停地發出尖叫聲, 仿佛在期待着什麽的來臨。

祭壇之上,一個被捆在十字架上的少年面露驚恐。

他金色的頭發已經在不斷的掙紮中變得淩亂, 這個原本開朗俊美的少年在衆叛親離之下已經逐漸喪失了希望。

他的嘴上也被綁了一條白色的絲布, 堵住了他所有的哀求和詛咒。

“唔!唔唔唔!”少年湛藍的眼睛裏漸漸染上了仇恨, 他看着臺下無數的所謂名流們,眼神陰沉而狠厲。

他将每一張臉孔都牢記于心。

總有一天, 他會讓他們每一個人都付出該有的代價!

身穿黑袍,滿臉虛假的慈祥的中年女人站在臺上,向衆人示意:“安靜!各位!今天,将會是我們的主人——萬能的神明薩麥爾誕生的日子,希望你們都已經做好了迎接主人的準備!神聖的薩麥爾!不朽的薩麥爾!讓我們歡呼吧!信徒們!”

說罷,中年女人點燃了手中的火把,将火把高高舉起。

轟——火焰将十字架徹底點燃, 本來還在掙紮的少年停止了動作, 他緊緊地咬着嘴唇, 不肯發出一聲慘叫。

他的每一寸皮膚都被火焰舔舐, 痛苦一直延續到了他的神經末梢。

他感受着身體上的疼痛,湛藍的眼珠逐漸染上了無比駭人的嗜殺之色。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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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火焰越過祭壇的邊緣,将離得最近的幾個信徒也燒成了火人,尖叫聲響徹整間會館。

不過瞬息之間,整座會館都化為了一片火海。

這地獄的火焰承載着所有的怒火和仇恨,永遠不會停歇。】

——選自《噩夢》

安靜的房間內響起了書頁翻動的沙沙聲響。

周宇翻開從圖書館借閱的書籍,指尖在粗糙的紙面上滑動,尋找着他想要的內容。

很快,一幅地獄魔神的畫像便映入眼簾。

漆黑一片的背景正中央,一個渾身燃燒着火焰的魔鬼被綁在木架上面,哀嚎嘶鳴。

一對被火焰點燃的翅膀在魔鬼身後展開,原本潔白的羽毛四散,且都漸漸染上了漆黑的火焰,帶着一種分外殘忍的美感。

圖畫的下方寫着這個魔鬼名諱——憤怒與複仇之魔神薩麥爾。

傳說中背叛了萬物之主光明神的堕天使,地獄之主——薩麥爾。

周宇仔細看了看這幅圖畫,然後就開始在備用的本子上描繪這個魔神的樣子。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綿綿不絕,不知過了多久,周宇才終于停下了手中的筆。

魔神黑色卷曲的長發占據了畫面的大部分面積,給人一種壓抑之感。

周宇描繪不出魔神的面容,便如同傳說中一樣,将他的面容覆蓋上一層陰影和火焰,唯有一雙深邃的眼睛閃着陰沉的光。

這個傳說中統領了世間所有恐懼的魔神手拿一把巨大的鐮刀,渾身籠罩在一件黑色的袍子之下,陰影覆蓋了畫面上大片大片的空白區域。

周宇看着紙上的魔神,綠寶石一般漂亮的眼睛正好對上了魔神那雙格外陰森瘆人的眼睛。

如果有顏料就好了,周宇苦惱地皺了皺眉。

那樣,他就可以為這個魔神的眼睛塗上他最喜歡的湛藍色。

就像莫瑞斯一樣……

周宇将這幅畫從本子上撕下,看着這個散發着令人不舒服的氣息的神明畫像,眼神閃了閃。

他的腦袋或許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居然覺得這個魔神與莫瑞斯很相像。

怎麽可能?

如果說薩麥爾象征着這世上一切的罪惡,是所有罪業的歸宿,那麽莫瑞斯就是那種天生适合為光明神捧酒的天使,他的心靈永遠純粹得好像一個天使,有時候甚至讓他自慚形穢,愧疚自己的卑劣。

周宇走出房間,發現那個便宜父親尤金依然在睡覺,便走到隔壁主卧室,将手中的神明畫像塞到了床頭櫃裏。

做完這一切,周宇看着依然沒什麽異樣的房間,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個格外詭異的笑容。

晚安,好夢,我的父親——尤金。

黑發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走出了這個空間很大卻無比雜亂的主卧室。

良久,一團無形的黑漆漆的煙霧從床頭櫃之中散出,悄無聲息地籠罩在了睡在客廳裏的男人身上。

男人粗重的呼吸聲一滞,随後又變得均勻了起來,只是眉宇之間多了一些肉眼不可見的不詳黑霧。

天空像是被火燒一樣,血紅一片。

周宇擡頭望了望天空,面無表情地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堅硬的鞋底與異常平整的柏油地面相觸,發出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他在做夢,他很清楚。

在這個夢境裏,沒有一個人,只有他自己。

其實他很少做夢,這是他兩星期來第一次做夢,還是個如此詭異的夢。

天空被染紅,鎮子上所有的房子都染上了時間的痕跡,破舊不堪。

只有一條貫穿整個鎮子的柏油大道格外筆直,像是有誰特意鋪就的一樣。

夢裏的時間流速是很奇怪的,他走在這條奇特的大道上,漫無目的地觀察着四周的景象。

他覺得自己已經走了無數年,可其實連這座不算大的鎮子都沒走出。

“啊啊啊——!!!”

一聲尖叫劃破血紅的天空。

周宇的耳膜被這一聲尖叫刺激得有些發疼,他難以忍受地閉了閉眼睛,半晌才緩和了過來。

是誰?

他的夢裏會有那麽聒噪的人嗎?

周宇再次睜開眼睛,眼前已經轉換了場景。

他來到了一個破舊的廢棄工廠內部。

鏽跡斑斑的鐵架走廊上,到處都是血痕。

鮮紅的血腳印從周宇面前的走廊一直延伸到遠處的轉角。

他跟随着腳印的指引來到了一個熔爐之上。

巨大的鐵罐裏滿是燒得通紅的鐵漿,周宇站在熔爐上方用鋼鐵制成的鐵架橋上,向下望着那些燃燒的熾熱火焰,連黑色的發絲都被鋪面迎來的熱浪燒的有些卷曲了。

“放過我!求你!啊啊啊!”慘叫聲再次響起,其中包含的痛苦和乞求令人聽着都覺得無比凄慘。

“桀桀桀~說真的,親愛的保羅,你适合去練男高音,多麽标準的慘叫聲,聽聽,太可憐了,哦,我真想同情你,真的!”另一個嘶啞低沉的聲音響起,卻令人覺得邪惡無比。

“可是,你不該傷他的,你這個該死的狗娘養的保羅!”原本還顯得扭捏造作的嘶啞聲音變得更加低沉,暴怒的情緒顯露無疑。

“現在,好好洗個熱水浴,哦,好好洗,說不定我就原諒你了呢桀桀桀桀!”男人的聲音重新變得充滿惡趣味。

渾身被燒焦了的男人用尖銳的利爪扣住手中人類的脖子,将他置于熔爐之上,滿臉惡意地看着他尖叫求饒。

“不,不,不!不要把我扔下去,求你嗚嗚,啊啊啊——”原本身材健壯高大的保羅被這個不知道姓名的男人輕松地抓住脖子吊了起來。

他雙腿不停地掙紮着,想要逃脫被扔入火海的命運。

但很可惜,惡魔從來不會有多餘的同情。

他的慘叫聲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被燒得通紅熾熱的鐵漿之中。

啪嗒——一聲輕響在這空蕩的工廠裏分外刺耳。

原來是周宇不小心踢到了一塊碎裂的鐵塊,将它踢入了下方的熔爐之中。

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校服的男人在一瞬間轉頭,一個黑發少年的身影進入了他的視野。

少年祖母綠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蒼白的臉頰在火光的映襯下多了些許紅潤的色彩。

少年看着他的臉,疑惑地歪了歪頭,鮮紅而飽滿的唇瓣微動,輕聲問道:“莫瑞斯?”

“NO,不是!”男人布滿疤痕的臉上,原本的兇惡之色瞬間消失,徒留滿滿的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鈴鈴——鬧鐘響了。

周宇睜開眼睛,看到了房間裏熟悉的天花板。

他醒了。

從床上坐起,周宇看了看窗外還未亮透的天色,蒼白的臉龐上有些汗濕,将額頭的發絲都黏在了臉上,顯出了些許脆弱的意味。

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嗎?

早晨,冰冷的霧氣還未散去,已經有學生開始陸續踏入了學校。

“啊啊啊!!!”尖叫聲劃破了天際。

有人發現學校裏有名的橄榄球員保羅正拿着刀子到處傷人,嘴裏還瘋瘋癫癫地叫嚣着什麽神明已死,魔鬼複活了的話語,讓人聽了就忍不住皺眉。

在這個宗教氛圍濃郁的小鎮上,任何對于神明不敬的言語只能在私底下出現,不然只會被人當做瘋子,被抓進瘋人院罷了。

警車的鳴笛聲響起,很快就将徹底瘋了的保羅抓到了車上。

接下來,他們會在審問之後把這個故意傷害他人還侮辱神明的家夥送進瘋人院裏進行改造。

周宇站在路邊,看着警車從校門口開走,眼神微動。

他想起了昨晚的夢境,那個掉落在熔爐之中不停慘叫的家夥。

不過,那只是一個夢啊,和這些能有什麽關系呢?

周宇收回視線,轉身進入了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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