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心頭大怒,覺得周梁羞辱了原來的自己。她記得那日他似乎提過,把青雲和綠衣安置在思玉軒。那個思玉軒,不會是思念她的意思吧?
這可真夠諷刺的,她竟不知,自己在周梁的心目中,是誰都取代的?
“無論是似玉還是如玉,都不是真玉。既有真玉,要似玉何用?若真玉有靈,必會不喜,不喜世間任何一塊瓦石都可以與自己相提并論。”
周梁的眼越發的眯得緊,這女子,恁地大膽。居然敢頂撞自己,還反駁自己的賜名。他能賜名,那是看得起她,她不應該喜極而泣,感恩戴德嗎?
“怎麽?主子賜名,你為何不謝恩?”
碧姜氣得不想理他,轉身就要走。
“站住!”
周梁喝住她,她深吸幾口氣,耐着性子道:“侯爺喝多了,我去叫人。”
“莫要叫人……你膽子倒是大……那你與我說說,真玉真的會不喜嗎?”
“那是自然的,任誰都不會喜歡自己能随便就被人替代。”
他身體全部倚靠在樹上,像是自言自語般,“是嗎?既然不喜歡,為何還要我納她的宮女,為何與別人…………?”
碧姜心裏冷哼,周梁這樣子,好像還受委屈了。雖然她不知道隐為何會把扶茶送給周梁,但周梁真像他現在表現出來的這麽在乎自己,難道不會拒絕嗎?
“或許,她是在試探你?”
若是她,當然是再如何都不會送女人給自己的男人。但世間有些女子或許會那麽做,一是為試探,二是表現自己賢惠。
“試探?”
碧姜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不知他原本醉熏的紅潮片刻間褪去,在一剎那間變得慘白。他撫着額,想起當初秦氏嬌羞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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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說是公主派她來服侍自己的,他那時候想着,公主或許是因為容顏被毀,心生愧意,才會生出那個主意。
當家主母把自己的丫頭送給丈夫為妾,是極為尋常的事情。
他雖覺得有些不妥,畢竟自己娶的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而是天家的公主。但也沒有多想,就收下了秦氏。
後來娘趁機提出把表妹也一并收了,不想公主也同意了。
當時,他都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他們剛成親,公主不召他同寝,也是常理。不想一過三年,她都沒有召過自己。就像根本不把自己當丈夫一般,更令人屈辱的是,憑什麽據九可以随意出入她的公主府?
外面傳得多難聽,說她與據九如何如何?
他一直忍着,多次求見,她要麽是冷若冰霜,要麽是根本拒絕。
到現在,任由據九那人踩到他的頭上,壓得他擡不起頭。一個男人,夫綱不振,還無處訴說。這股子窩囊,還得生受着,何其難受。
碧姜不會想到他心裏有滿腹的委屈,只想着要真的是隐替她試探他,那他的反應實在是讓人生氣。不光是接納扶茶,還順便納了自己的表妹。眼下還有什麽梅姑娘,青雲和綠衣三個女人。
這棵筍,真是被太多的蟲蛀過。
她實在是不想與他再有任何的糾纏,于是低着頭,裝出着急的樣子,道:“侯爺,我現在就去叫人。
說完,她用最快速度跑遠。方才自己沒忍住,刺了周梁幾句。但願周梁酒喝得多,神智不清,明日醒來忘記此事。她現在真不想周梁會注意到自己,那樣她就沒得安穩日子過。
周梁确實喝得太多,縱使神智醒了,這會兒頭疼眼花,只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跑得跟免子似的。他眼神一晃,她就不見了人影。
碧姜當然不會真去叫人,事實上,她現在正被人提抱着,閃進了假山裏。
來人一手環着她,一手端着蓋得嚴實的瓷盅。
她真的很輕,比想的還要輕。
“周梁怎麽會在那裏,他與你說了什麽?可是看出什麽不妥?”
他一連三問,碧姜已被他放下,眼神遠望着那湖邊,“他喝多了,不知怎麽就在這裏。”
那賜名的事情,她并不願意說。
“莫理他。”
他淡淡地說着,與她一起回屋子。住在此地也有好處,園子荒涼,鮮有人往這邊來。倒是清靜,也頗為自在。
進了屋,他随手把門閉上。
她則挑着燈芯,把燈點亮。
這樣的事情,她從前是沒有做過的。嬌小的身子傾在桌子邊,燈火一照,她的臉光潔得如同剝殼的雞蛋,連根細絨都看不見。
他把瓷盅放在桌上,她就勢坐下來。
燕窩的溫度剛好,甜度适中。一口下肚,她差點滿足地眯眼。
他立在桌邊上,垂着眸子,一刻不曾離開她的表情。見她面色舒展,知道東西合她胃口,不由得跟着高興。
待她用完,他收好瓷盅離開。
倒是并未同昨日一樣立刻回公主府,而是站在園門口,望着那湖邊,眼神冰冷。他慢慢朝那棵樹走去,周梁已倒在樹下。
上前一探鼻息,不過酒高入腦,人被沖暈過去。
遂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男子。主子是什麽身份,現在的周梁,半點都配不上她。他唯一拿不準的是,在主子的心裏,究竟有沒有周梁?
在裕西關的那些歲月中,周梁曾被主子偶然提起過,言語間甚是認定,對方是她将來的驸馬。
這一次,主子不再是公主。世間人中,不會再有人知道主子真正的身份。他不會讓主子再與地上的男人扯上關系,她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躺在地上的周梁無意識是喊了一聲“冷。”
他像沒聽到一般,轉身離開,消失在月色中。
翌日,周梁悠悠轉醒,只覺得頭疼欲裂,嗓子堵得冒煙。不用說,也知道自己怕是着了風寒。他撫着頭起身,睜眼看着湖水,不想自己竟在湖邊睡了一夜。
主院的那兩個夫人,都以為他在對方的院子裏,竟無一人來尋他。
他勉強撐起身子,掙紮着走一段路,碰到一個下人,這才被扶回主院。
秦氏見他被人從外面扶進來,大吃一驚,“侯爺,您一大早是去哪裏了?”
他眼神冰冷,半句話都不想講。
秦氏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驚,忙給孫嬷嬷使眼色。孫嬷嬷去了一趟拂柳院和思玉軒,這才知道侯爺一夜未歸。
看侯爺的樣子,像是生病了。
主院一通兵慌馬亂,請了大夫,開了藥,秦氏才算是松口氣。
周梁喝過藥,蒙頭睡過一覺,總算是清明一些。在此期間,秦氏問過那扶他回來的下人,得知侯爺或許露宿一夜,所以染上風寒。
她臉陰着,正欲發作,就見周梁醒過來。
“侯爺,您現在感覺可好受了?柳夫人是怎麽照顧您的,怎麽能讓您在外面睡一夜?”
柳氏心裏喊冤,她一聽侯爺病了,就巴巴地趕來。不想才知道侯爺因為她們的疏忽,一夜未歸都沒人發現。
最近幾日,侯爺都是宿在思玉軒裏。思玉軒原就是侯爺的地盤,她手再長,也不可能天天派人去思玉軒裏打探。
周梁皺着眉,聽秦氏把責任推到柳氏的身上。不由得想起昨夜那姑娘說的話,越發的不想看到她們。
當初,要是他沒有收下秦氏,沒有納柳氏,公主對他,會不會不一樣?
他強行起身,甩開秦氏伸過來的手,扶住自己的随從。秦氏大驚,侯爺身子未好,怎麽能離開茗香院?
她還打算趁着侯爺養病,好好表現一番,拉回他的心。
“侯爺,您身子未好,不如就留在妾這裏調養。等身體好些再回思玉軒,可好?”
周梁眼未看她,臉沉着,示意随從扶他回去。
秦氏面色難看,有些讪讪。柳氏見她吃鼈,莫名歡喜。也不在意侯爺同樣沒給自己好臉,帶着溫婉,目送着他。
周梁頓住腳步,頭未回,丢下一句話。
“臨水園裏住着的那女子,命下人不得怠慢。”
秦氏臉一僵,他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昨夜裏,他和那姑娘在一起?
她朝孫嬷嬷使了一個眼色,孫嬷嬷會意。
孫嬷嬷到了臨水園,先未見碧姜,而是詢問趙嬸。趙嬸被她問得茫然,一口咬定,侯爺從未來過臨水園。
“你可得說實話,夫人本是器重你的。正打算過一段時日,再把你重新調回茗就香院,你可別一時腦熱,犯了糊塗。”
“哎呀,孫姐姐,我再糊塗也不能糊塗到那個份上。侯爺真是從沒有來過園子,那姑娘是膽小本分的,連園子都沒有出過,根本就沒見過侯爺。我哪能不知道夫人的用心,就算是夫人不吩咐,我也得替夫人把她看好了,沒得去招侯爺的眼。”
孫嬷嬷像信了她的話,她說得對,再糊塗,也不能替一個無根無基的低賤女子遮掩。那就有些奇怪了,侯爺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提到那位碧姜姑娘?
等回到茗香院,孫嬷嬷如此回禀,秦氏不由得皺起了眉?暗忖着侯爺莫不是前幾日見過那女子,念念不忘,若不然也不會當場駁回她想把那女子送人的話。
養在府裏兩年,日子一長,難免侯爺會生情。
要真是如此,那姑娘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