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狙擊

孔知遙忙了幾天,整個人走路時都有些精神恍惚,差點被路邊的驢給了一腳。

一切跟他預計的都不太一樣,特別是厲部長。

原來真的兇不是班主任那樣聲色俱厲的教訓人,但凡教訓那都是帶有教育性質的。

厲栾從頭到尾的态度都是——‘不會自己學,學不會就自己滾。’

孔知遙越接近參政院,就越不想滾。

這裏有空調不說,雖然房屋簡陋了些,可做的事情卻是學校裏那些死讀書的呆子們想象不到的事情。

他哪怕只是在食堂裏坐半個小時,左邊耳朵能聽見有人交談大棚和點滴式供水的設計,右邊能聽見有人在讨論宋國的歷史。

來到參政院,等于來到信息和機遇的風口。

哪怕孔知遙只是周末回家時漫不經心地提幾個詞,他爸爸都會露出一臉鄭重其事的表情。

——全家人從來沒有這麽專注的聽他說過話。

一想到自己還只是在參政院的最底層,孔知遙就有種站在湖邊的感覺。

湖面看起來無波無瀾,可誰也不知道水有多深。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見過那個元首,可心裏還是忍不住猜測。

這樣的人,擁有最大的權力和最廣闊的視野,他在面對其他兩國的時候,恐怕比豪賭之徒還要感受更高的精神刺激吧。

真正在事業或者某些領域得到成就的人,是無法對普通的東西成瘾的。

做科學研究也好,折騰數學競賽也好,當真的進了一個局,開始無窮盡的為之付出的時候,其反饋的精神快感是尋常東西根本無法給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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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越在參政院的身份是技術顧問,她雖然沒有大學學歷,但是在高中時就已經輔修了編程和醫學兩門課程,并且成績都非常過人,拿到過省級和全國級的業餘比賽前三名。

而龍牧雖然跟着爺爺學了大部分的通信技術,自己也對編程頗有研究——畢竟從還是嬰兒狀态的時候就被老爺子專心培養,腦子裏的存儲空間被一再裝滿和擴容。

眼下龍牧忙于維護兩個信號塔和政府工程的信息,龍越就過來幫忙解決建設部大部分的數學問題。

力學計算、工程造價以及排水管道的效率化設計,可以讓她出力的東西實在頗多。

厲栾雖然平時少言少語,但在她身邊時也會偶爾指點幾句。

哪怕僅僅幾句,也足夠讓龍越打開新思路,比上了幾節課都管用。

建設部兵分兩路,A組和軍部合作進行城防的布置和建設,B組開始解決城市規劃問題。

A組的日常就是圍在電腦和積木桌旁邊做模拟——

厲部長和錢局都表示單壘道牆實在是太沒有技術含量了,這樣根本對對手沒有基本的戰術尊重。

——起碼也應該壘兩道啊。

而厲栾個人認為,完全可以用集裝箱搭個死亡之陣,誰都能進去,誰都出不來。

B組的人已經人手一輛共享單車,開始沒完沒了的在整個揚州城和東南農業區轉悠了。

他們想要建立完整的供水管道——

不管現在是什麽年代,但是水龍頭和水泵還是應該搞起來的。

農業方面如果能形成精細化供水,不僅可以節省大量的人力用于城市建設,還可以促進糧食産量。

龍越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一擡頭發現厲栾穿了件煙粉色的長裙。

她的長發被盤成了髻,纖細白皙的脖頸和鎖骨都露了出來。

龍越怔了一下,晃了晃腦袋讓自己不要亂想,只上前把之前的測試結果遞了過去。

厲栾接過那文件,手腕上的碎鑽手鏈半懸在空中,鴿血色的紅寶石泛着光澤,顏色明潤漂亮。

這時候龍越才發現,她的左手腕側有個刺青,但被這手鏈擋住了輪廓。

“在看這個麽?”厲栾擡起了手腕,瞥了眼那華麗的綴飾:“柳恣送的,品位還不錯。”

龍越低頭應了一聲,沒好意思追問,只繼續聽她講工作方面的安排。

華國人輕易不會刺青,一方面确實是因為疼,另一方面也與文化習俗有關。

在華國的歷史裏,只有巫邪和刑罪之人才會往身上動刀子,即使到了現代,大部分人也選擇了可以洗去的彩繪顏料,實打實的把色彩刺入皮膚的并不多。

但凡是刺青,都與一段回憶有關系吧。

龍越雖然心裏好奇,卻也把心思都按了下來,甚至不敢看她的左手。

她幫厲栾算完了兩個項目的工程造價,一個人就完成了辦公室三四人才能搞定的任務。

厲栾也清楚在這小姑娘的幫助下,整個建設部的進度條被推快了不少,從旁邊的抽屜裏取出了一盒銀色鐵皮裝的草莓蘇打糖。

“我不是小孩子了……”龍越接過糖時低聲道。

她雖然個子比厲栾矮許多,可總覺得自己也離成年不遠,總歸和學校裏那些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們不一樣。

厲栾沒有回答,只又接過那盒糖,指尖一撥撕開了封條,打開盒子取了一顆喂給了她。

龍越沒想到她會這樣喂自己,下意識地就吃了進去。

指尖還有淡淡的蜜橘香氣,又是那熟悉的白毒。

這糖雖然樣子并不起眼,但味道當真是好極了。

清甜的味道無聲無息,還帶着些許的酸味,讓人心情都好了起來。

大概是化的太快的緣故,她竟然有點像再來一顆。

厲栾瞥着她笑了一剎,把那盒糖放進了她的手心裏,揮揮手示意告別,又開始繼續畫工程圖。

龍越看着她專注的神情抿了抿唇,拿着糖離開了。

柳恣猜的沒有錯。

在完顏亮出現的五日之後,最遠處的監控線傳來了警報信號。

有幾萬人在往這裏駛進,大概還有十天左右就會抵達揚州邊陲。

由于這完顏亮最近神出鬼沒,錢凡決定在還有五天左右的時候再關閉北部城門,停止接受流民。

于此同時,直升機和狙擊手開始高空作業,不斷地磨合着練靶子。

城東西南都人口密集,只有北部鐵幕兩側能驅散人群清出場地來。

在聽說警戒被觸發之後他們索性在鐵幕上畫了幾個白色标記,讓狙擊手準備在揚州城的高空照着打,多熟悉一下地形。

直升機雖然能夠懸停,但是極其考驗微操——但凡有些許的颠簸,都會影響人的判斷。

雖然已經有三四人在幾個月前就被趙青玉培訓了直升機駕駛技術了,可到了這個時候,軍部還是只放心讓他來。

單論飛行時長,這孩子是碾壓所有人的存在。

由于擔心幹擾民衆,在直升機停到揚州城之前,他們都是從江銀起飛再去山林裏進行不同方式的飛行,安排狙擊手來找感覺。

被挑選上來的狙擊手一共就兩位——錢局和他的手下小周。

從前江銀沒有駐軍,退役軍人大部分都年事已高,能幹能打的人并不多。

最近半年裏雖然成立軍隊開始集中訓練,但提升的都是體能和兵械操作技術,真正能狙中人而且殺過人的,只有他們兩人。

眼看着戰争倒計時再次開始,飛機必須從江銀開到揚州城,準備随時待命。

金國皇帝穿的确實招搖,要不是鐵幕上不方便站人,恐怕早就被怼死了。

錢凡看了眼駕駛艙的趙青玉,心想今天又要鬧出點動靜來,只吩咐道起飛吧。

直升機從停機坪緩緩升起,飛向不遠處的杭州。

艙門半開着,微熱的風灌了進來。

錢凡看着窗外,只覺得自己如一只準備狩獵的隼。

由于要省油的關系,飛機并沒有開的很高,以至于巨大的引擎聲直接如雷鳴一般響了起來。

這聲音,不僅揚州城的人聽得見,十裏八方的人更聽得見。

在直升機出現在揚州城上空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震驚了。

擺攤的算命的看卦的,還有工地上幹活的無數人,全都齊齊的揚起頭來,仰望天空中那只巨大的魔鳥。

孫道夫剛好在庭院裏和郭棣下棋,驚駭的用手指着天半晌說不出來。

郭棣心想真是想什麽來什麽,這搞不好就是剛涅槃出來的鳳凰了,就是叫聲太難聽了些。

街道上簇擁的人越來越多,而被收攏的流民隊伍也齊齊沸騰起來。

他們就是聽聞這裏是真龍之國、聖帝降臨才齊齊跑來避難,如今當真看見了神跡。

于此同時,完顏亮等待在揚州城以北,也明顯聽見了那越來越近的轟鳴聲。

他心裏生疑,吩咐駐軍在遠處不要引人注意,自己挑了匹快馬去奔至鐵幕,想看看臨國人又折騰出什麽來了。

耶律元宜一人帶着幾個部下騎着快馬,已經繃上一副忠臣的神情快馬加鞭的趕過來——

他要第一個告訴完顏亮東京有變的消息。

如果完顏亮真的奪下這臨國,到時候誰贏還不一定。

就算完顏亮輸了,他也是被這昏君脅迫,在新帝面前哭慘就是了。

誰知道等耶律元宜疾行至先行軍的軍營,壓根沒看到完顏亮的影子。

而且遠處傳來山崩之聲,讓人有些不安。

“官家去鐵幕那邊了,就帶了四五個親信吧。”駐守的參将解釋道:“揚州城不知道怎麽了,那邊傳來了很大的聲音。”

耶律元宜心裏一緊,握緊佩刀直接騎着馬趕了過去。

“錢叔。”趙青玉打了個哈欠道:“你看那個鐵幕往北,有幾個騎着馬的,穿的衣服跟其他人不一樣。”

錢凡正專注的擦着槍,順勢直接拿軍用望遠鏡看了過去。

——竟是那完顏亮!

他看了這人的照片許久,如今竟看見活的了!

“你開過去,降低。”

“我跟你說。”趙青玉操縱着手杆,漫不經心道:“柳叔等會肯定訓我瞎幾把開擾民。”

“不許說髒話。”

“你怎麽跟柳叔一樣開始教訓人了……”

飛機離鐵幕越來越近,高度不斷地往下壓。

而那山崩地裂的轟鳴聲越來越大,以至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錢凡舉起槍,在瞄準鏡中看見了那策馬而來的完顏亮。

“再低一點。”他輕聲道。

“不要動,懸停。”

完顏亮跑過來的時候,是一條筆直的線。

上膛,瞄準,呼吸。

槍聲消失在了風裏。

下一秒,那馬上的男人猛地往後仰去,直直的摔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兩圈。

錢凡低笑着吹了個口哨。

“錢叔。”趙青玉慢悠悠道:“我媽說只有臭流氓才會這樣吹口哨。”

“你小子懂個屁。”

同一時間,耶律元宜出現在了不遠處,一眼就看見了墜馬的主君!

完顏亮左右的部下慌亂不堪,他們根本不明白陛下為什麽會突然從馬上撅下來。

馬還沒停穩耶律元宜就沖了下來,直接連滾帶爬的沖到了完顏亮的面前。

那不可一世的男人肩側滲出血跡來,汩汩的鮮血在不斷地從一個窟窿裏冒出來。

他被巨大的沖擊力直接掼在了地上,後腦勺直接着地,雙眼都一片模糊。

耶律過來的時候,已經話都說不清楚了。

“送——送我——”

送你一程。

耶律元宜直接擡手抽刀,毫不猶豫的在他的喉間橫劃過去。

鮮紅的血瞬間噴發而出,濺了他滿頭滿臉!

柳恣正批閱着公文,辛棄疾忽然敲了敲門,拿着電話走了過來。

“錢局長的。”他認真道。

“嗯。”柳恣眼睛仍看着文件,接過電話懶洋洋道:“怎麽了?”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錢凡點了根事後煙,坐在機艙上看着腳下的衆生,只感覺自己猶如神靈下凡:“我剛才随手狙死了個金國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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