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魚和羊
“忘川！雲荒還有一條河叫忘川？”葉瀾看着地圖左上角的那一條藍色的長線，那裏标注着雲荒大地的西北方有一條河流，喚作忘川，而其北入蒼茫海，南下和赤水彙聚在日月湖。
她可不記得在原着中提及過忘川，她上下細細看了一遍手裏的地圖，發現自己只認識東南方向的桃源郡和蒼梧郡，知道北方有九嶷山和蒼梧之淵，其他完全是今天才知曉名字，她一一看過去，發現雲荒差不多是個孤島，三面環海，只有一條窄窄的陸地連接着中州大陸，而雲荒大陸除卻中央鏡湖上的帝都伽藍，西面主要是荒漠，北方是山陵，東面是平原大澤，南面就很靠海了。
蘇摩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建議道：“眼下并無大事，尚有空閑，你想去忘川看嗎？比之赤水，它的顏色更為鮮亮，不過最有名的應該是日月湖的日落。”
“哎？好看嗎？”葉瀾湊到他身邊，将地圖展開，又點着一個湖泊問他：“這個日月湖在沙漠綠洲裏呢。”
“景色尚可，”他修長的手指指着圖上的一片荒原，說：“我們目前正在這兒，再往西走，就能到達忘川了，順水而下則是日月湖。”
“可以去嗎？”沙漠綠洲的日落啊，葉瀾在她的現實生活中，外出旅行的經歷倒是少得可憐，自小到眼下二十一歲，都沒出過省的人說得就是她，現在到了這個充斥着各種奇怪風物的大陸，想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畢竟抱着男主的金大腿，不要太粗好嗎。
蘇摩自然是順着她的意，點頭答應了葉瀾。
“哦哦哦，我也可以寫一份《異域記》啊！”葉瀾高興起來，忍不住拍起手，“不對，應該是《異域游記》！”
她又攤開地圖，一點一點看過去。
蘇摩默默地看她，由着她盯着手裏的地圖呵呵地笑，過了會兒，她眼光熠熠地擡頭對他說：“等我們做完所有的事情，可以帶我環游大陸嗎？”
還沒等蘇摩回答，葉瀾似乎又想起什麽，嘆了口氣，遺憾地說：“做完所有的事，不行啊，你還要回去當海皇呢，一國皇帝總不能到處亂跑的……我可以找阿笙啊，嗯，到時候……”
他還沒有說任何話，你不要自問自答好嗎。
“不用她，”蘇摩快速地打斷葉瀾，似乎有些不滿葉瀾總是惦記那笙，冷冷說：“她沒有時間的。”
“為什麽？”
“她總要顧忌炎汐。”蘇摩想起了被他派往鬼神淵的左權使，理所應當地将他拖出來當理由，細想之下，又覺得非常合理。
葉瀾一聽，也覺得果然如此，那笙那丫頭，大約是不會甩手炎汐不管和自己浪跡大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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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陪你去。”
海皇這個重擔，蘇摩當初非常厭惡，他不願去背負所有人的期望，不喜歡所有人都将他奉為救世主，因為他拯救了別人，那麽誰來拯救他呢。
現在，算是他對擁有這份力量的回敬，他願意盡他所有能力去帶領鲛人們回歸碧落海，而待一切完結後，海皇這個位置，會有比他更适合的人。
“等我們把所有事情做好，我帶你走，去雲荒之外的不死國、白國……去更遠的地方。”說着說着，連他自己都心動起來，非常向往那種和自己心愛的姑娘自由自在、無所約束的生活。
“拉鈎，”葉瀾忽然将手指伸到他眼前，鄭重其事地說：“你說的話，拉鈎才作數。”
“好，拉鈎作數。”
鲛人皇者伸手勾住了葉瀾的小指，灼熱的溫度透過指尖，一直燙到了心底。
“不錯不錯！”葉瀾贊賞極了，不出一刻，又愁眉苦臉起來，指着他腳邊那一串被草繩捆綁的疑似今夜晚飯的魚，道：“蘇摩你能不能變一只兔子？或者野雞也可以啊，我并不太想吃你變的魚，連吃了一個多月了，我現在看見魚就惡心。”
“我不會變兔子和野雞，魚也不會。”作為魚類近親的海皇大人，表示自己并不會空手變魚這項技能，這分明是自己親手抓的，雖然……是吃得有些久了。
葉瀾四下環視，苦着臉說：“那我看這一片荒原裏，似乎只有水邊的魚可以吃了？”
“對，”蘇摩看了一眼地上已經快要缺水死去的魚，手裏凝出清澈的水團将魚包裹住，“新鮮的好吃些。”
“新鮮的魚也仍舊是魚啊。”葉瀾有氣無力地感嘆一句，臉皺起來，覺得自己嘴裏都要淡出鳥，她忽而異常想念家鄉的紅燒肉和糖醋排骨，于是她揮了揮拳頭，信誓旦旦地和蘇摩說：“你下次幫我逮一只野豬，我給你燒糖醋排骨和紅燒肉吃！”
“我和你說，可好吃了！紅燒肉要肥而不膩，糖醋排骨要酥軟得當，糖醋汁勾芡可是很大的學問……”葉瀾咽了咽口水，當即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好。”蘇摩一邊答應她，一邊準備去剖淨了魚，再來預備下晚飯。
雖然葉瀾的願望是美好的，不過她的手藝自然不敢恭維，當然，這都是更遠的後話了。
* * * * * * * * * * * *
又連續吃了幾天的魚，葉瀾見着魚都快崩潰了，而此時終于到達了忘川。
忘川比青水窄了許多，因為她沒見到過赤水，自然也不知道忘川的顏色是不是比赤水更為鮮亮，入眼看去是緋紅的一片河水，在太陽底下折射着璀璨細碎的光。
因為忘川是西部荒漠裏難得的主幹河流，雖說顏色詭異了些，但是比起赤水的水中帶有毒物，忘川算是難得善良了，這河水并沒有毒，可以供應人畜飲用和生活，所以，一路忘川沿岸，有不少游牧民族聚集，多為薩其部人，紮起一個又一個白色的氈包。
“啊啊啊，我看見羊和馬了！”葉瀾極其開心地指着眼前悠哉吃草的動物，眼睛閃閃發光，砸吧了一下嘴說：“我們是不是可以抓一只吃烤全羊了？”
“那是有人家放養的。”蘇摩此刻拉起了風帽，遮擋住藍色的長發，連半張臉都捂在紗巾裏。雖說他們遠離了帝都，但是仍舊在滄流人的土地上，一個自由行走的鲛人帶來的麻煩總歸不少，一旦進入到人群居住的地方，遮住自身的樣貌可以減去很多麻煩。而如今在這西北荒漠裏，裹得嚴實也并不惹人懷疑。
怕她被烈日曬傷，他替葉瀾拉了拉脖頸上的紗巾，遮住她的臉頰，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裏絲毫不見氣餒，葉瀾拉扯着他的袖子，将他往人群聚居的地方帶，一邊走一邊說：“那我們去向牧民們買一只吧？你有金铢嗎？”
“有。”
“走走走，快！跟着我！”葉瀾幹脆放開他的衣袖，仿佛看見烤全羊在召喚自己，一溜小跑就往那邊的一個氈包趕去。
行走在路上的人，大都身穿彩色長袍的當地牧民，葉瀾雖裹了紗巾遮臉，但是身上的裝扮總歸是不一樣的，那是桃源郡特有的羽衣，輕薄而華麗，走的時候如意夫人塞給了她好多件，讓她換着穿。
突然跑過來個身量小小的外族姑娘，自然一下子就吸引了過路人的目光，而葉瀾自然是不管的，撒着歡跑到那個氈包前，那裏站着的男人似乎是這個氈包的主人。
薩耶被一個小姑娘拉住了胳膊，他還從未見過那樣白的手，一看就知道不是薩其部的女孩，再往上去看，只能見着她露在紗巾外頭的一雙眼，黑色的瞳仁，不像是這邊的棕色眼睛，而且目光灼灼得像是荒漠上初生的太陽。
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薩耶忽然就紅了臉。
“這位小哥，你有養羊嗎？可以賣給我們吃嗎？”葉瀾開口就直奔主題。
薩耶完全沒有聽清她說的話，只看得她黑白的大眼睛，神思一時沉浸進去，有些讷讷。
葉瀾又重複了一遍，薩耶才回過神來，笑着回答她：“薩其部的人以馬牛羊為生，自然是有足夠肥美的羊群，阿拉婆婆的烤全羊是當地的一絕，姑娘可要嘗嘗？”
“要要要！”葉瀾眯起了眼，腦中閃現過油光锃亮的烤全羊，笑得人都搖擺起來，她想了想，又問他：“要多少金铢啊，能便宜些嗎？”
薩其搖搖頭，葉瀾還以為不能講價的時候，卻聽得他說：“送給姑娘吃了！”
“啊？這不好吧，不行不行。”她連連擺手。
薩其撸起袖子，露出深色的胳膊，上面肌肉虬結，轉身就去後頭提了一只小羊羔出來，他哈哈地笑，送到她眼前，道：“羊羔肉最為鮮嫩，送給你！”
“兩個金铢，我們買了。”
薩其看到小姑娘身後突然站了個高大的男人，全身藏在黑色的風衣裏，帶着風帽，遮着紗巾，連眼睛都看不清。沖他伸出的手是白皙修長的，裏頭躺着黃澄澄的兩顆金铢。
“兩個金铢，貴嗎？”薩其看到小姑娘回身擡頭問他，拉着他的衣角。
“不貴。”那男人回答她。
兩個金铢哪裏不貴了，一只壯年的頭羊也不過一個金铢出頭，看來這男人是小姑娘的漢子了，這麽舍得錢財。薩其心裏略略有所失落，将羊羔扔給黑衣男人，說道：“一個金铢就夠了，羊羔你拿走吧。”
蘇摩将金铢交予薩其，倒提着羊羔的後腳，問他：“你剛才所說的阿拉婆婆在何處，可否請她料理一下這只羊？”
“你們随我來。”薩其沖他們招招手，示意二人跟着自己。
去找阿拉婆婆的路上，薩其趁空随口聊起來，他說：“看模樣，你們是外族人吧，來西北做什麽？這邊風沙大，日頭也大，可傷人了。”
“我們來看日月湖的日落，聽說可好看了。”葉瀾回答他。
薩其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笑着介紹起來，“的确啊，這雲荒大陸上幾大出名的景色，除了一年一度的鏡湖‘開鏡之日’，我們這兒的日月湖日落也是鼎鼎有名氣的，而且不受日期限制，只要不下雨，日落總是好看的。”
“哦哦，是嗎？”葉瀾有些興奮，鏡湖的‘開鏡之日’她還是知道的，原着裏有所描述，那麽能和開鏡之日比的景色，總歸是不錯的吧。
在薩其的引路之下，很快就到了阿拉婆婆的住處，那是個銀絲滿頭的駝背老婆婆，面容倒是很慈祥，她烤得全羊的确好吃，葉瀾高度稱贊了婆婆的手藝，吃了一臉油。
蘇摩把得意忘形的葉瀾拉到身邊，擦去她嘴角的油漬。
雖然看到男人一直未摘下帽子，只拉了一角紗巾吃着那小姑娘遞過來的羊肉，但兩人之間的氣氛溫馨而融洽，阿拉婆婆覺得仿佛看到了當年的丈夫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蜷曲着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又向右滑到肩膀去，嘴裏祝福他們：“願自然神保佑你們美滿幸福，白頭至老。”
聽聞此言的蘇摩，對老婆婆恭敬地說了聲：“承您吉言。”
“多謝婆婆啊！”葉瀾也對她道謝。
“聽薩其說，二位要去日月湖觀日落，此地離日月湖不遠，兩位現在趕路去也來得及，入夜了正好去綠洲的天極風城住宿。”阿拉婆婆建議道，又起身拿了短刀，替他們把未吃完的羊腿肉一片片削下來，拿了油紙包起來，一邊動作一邊說：“帶上羊肉路上吃吧，雖說六月熱得很，不過一時半刻也壞不了。”
葉瀾很是贊同，對于不用再吃魚簡直是開心不已。
一切整理完後，葉瀾抱着滿裝羊肉的紙包，樂颠颠地跑在路上，蘇摩慢慢綴在她後頭，看她不安分地來回跑動，臉上的笑都是從心裏溢出來的。
就像那個婆婆所說，他們會“美滿幸福，白頭至老”吧？
